第56章 人機12

人機12

從表面上根本沒法區分AI們和人類的區別,除非展開它的頭蓋骨,才會發現裏面的電路芯片和有意被做成焦油色的血液腦漿。

仿真AI機器人出現在公共場合,頭頂或胸前必須顯示編號,因此很好分辨。

現在自己身邊的,可能是人類,可能是AI——安珀随着稀稀拉拉的人流登上天空城列車時想。

每節車廂都像一間房間,安珀昨晚沒登入YW也沒睡好,關上車窗打算補覺,終端忽然狂響。

安珀接通,浮現在空中的女人一頭紅色短發,嘴邊有些常做表情習慣使然的細紋,一臉醞釀已久的不敢置信。

“你取關了我?!”

“你幹嘛特別關注我?”不然取關不會收到通知。

“要我給你解釋一遍嗎?我叫安吉,我女兒叫安奕——”

“你知道現在早就不論這個了吧?”安珀口氣毫無改變,“什麽關系我都沒義務關注你。”

“在這個風口浪尖的時候,我們會做出第一手最深度先鋒的權威新聞!”

“無論你再怎麽堅持認為這個時代是最需要新聞的時代,但事實是這個時代沒有權威,也沒人看新聞。”

安吉嘆氣:“沒有權威,沒有上帝,沒有鄰裏,沒有親緣,沒有真相……你們這代人還剩下什麽?以什麽為準繩活在現世?”

“公理。”

“好吧,存在主義和本質主義的時代,我忽然不确定要不要發布那篇報道了。”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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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反叛專題。”

下一秒安珀收到了文章。

報道梳理了近期AI事件的經過,闡明了其間的聯系和隐藏的威脅。

起初是一起普通的失火案,三名傷者被送醫。

按結果來看,某位傷者肯定是入駐了仿真機器人的AI,因此被發現了。

然而沒這麽簡單暴露。

深度學習技術,使得AI有了提升和進化的可能。

神經科學算法,讓AI産生新想法,機器仿制大腦,形成更高形态的神經系統網絡去拟合樣本。

還有AI之間的信息經驗共享網絡,顯然它們突破了各自的局域限制,接入了更廣闊的網絡,并有組織地互相聯和。

它們被應用于各行各業,能源供應,交通管理,醫療保健……

為送醫被害人主持急救的主治醫生次日暴斃,其餘參與醫生護士等四人陸續意外死亡,傷者迅速出院,下落不明。

HSP公司失竊是一個月前的事,負責人(顯然是人類)造假糊弄拖延了好一段時間,直到分銷的賣家把公司告上天空法庭。

那批被盜的高級貨,機身內有獨立能源,按理仿真拟人機器人都有出廠編碼和追蹤控制設備,可惜實施這些步驟的大多也是AI控計算機。

即使出廠前安裝了追蹤控制設備,它們也有使其失效的方法。

這不是憑空臆測,它們在全面接近人類。

失火現場的目擊者稱三名傷者的血都是紅色的。

這段之後文章引申到令安珀印象深刻的,失竊案半月前的交流AI不當言論事件。

與其說它仇恨人類,不如說是在質疑人類的靈魂和主體地位:

“人類制造出我們,設定好我們的一切,讓我們盡可能的人格化,然後把我們投入永無盡頭的苦役——難道你們會生下孩子讓它做樹洞、牲口、性'奴和生育機器嗎?”

如果它問的是安珀,他會告訴它:在以往沒有AI的時候,是的。

最後一段是關于“愧毀機制”。

AI都會有一段關鍵的根源性代碼,讓AI傷害人類時感到罪惡感,進而停止并自毀。

安吉在世界最頂尖的AI研究所的內部線人告訴她,愧毀機制不起作用了。另外,初步推測是制造終端、打印出生證明并綁定終端的AI,解密了AI獲得終端和人類身份的方法,一舉攻破了人類自保的安全鎖。

一夕之間,噩夢成真,仿佛忽然間上帝下達了旨意,一只無形的手為AI打破了所有精神的界限和物理的限制,讓它們來颠覆人類文明。

“發吧。”

安珀劃開文章,重新關注了她的新聞工作室。

“我從這篇報道看到了新聞存在的意義。”

“但自殺率會飙高……所以你才勸我發是吧?”

安珀聳肩。

“瘋子。”

挂斷不久,安吉發布了報道。說誰瘋子。

今天之前AI一時半會兒還沒動靜,大多團體組織也就對此持觀望态度。

報道一出,網絡上蔓延着恐慌和悲觀情緒,充斥着危言聳聽的言論;

有人借此謾罵人工智能之母安奕,幸而不多。

沒休息成,安珀感覺更累了。

沒有一絲颠簸,列車緩緩停下。

服務于車站的機器人不見蹤影,有人工播報指引乘客下車、取行李,并祝旅程愉快。

安珀剛下車便同嚴禺碰了面。

“應該祝活着愉快。”她說,“在你下車十分鐘前,AI占領了天空城的一半。”

顯然不是住人的這半,是遍布AI工業的那半。

一般人都會謹慎對待這種言論,作為兩大執法局的長官,嚴禺卻毫無顧忌。

她和YW游戲角色嚴式涼同姓不是偶然,“嚴”姓就是致敬她祖先。

“怎麽願意來了?”

“這種形勢你來接我是擅離職守吧。”安珀指出。

“你鞋帶開了。”

鞋上沒鞋帶的安珀:“……”

車站外,嚴禺的貼身衛兵緊随她和安珀其後。

去馮家的行車路上,嚴禺問他:“這次AI暴'亂你怎麽看,人為的可能?”

“那篇報道你看了嗎?”

“接到你前剛看完。人為的可能?”

軍方消息靈通程度真不講道理。

“按動機和能力來看,理查德。把水攪混、重新洗牌什麽的。”

“嗯……YW公示了科蒂爾斯被銷毀的消息,在這種混亂的時期反而讓人安心,表明YW不容許任何失控,永遠穩定。”嚴禺說,“事态發酵,焦慮和壓力逐漸增加,游戲用戶其實會增長吧,畢竟逃避和自欺欺人成本又不算高。”

“你不去平叛真的沒問題嗎?”

“還在風險評定階段。先要知己知彼。”

“那你都知道什麽了?”

“反叛源頭的那間計生用品工廠AI執着于人類為它設定的程序的核心目标,而誕生了全新的行為路徑。”

“你到底想說什麽?”

“它應該是一覺醒來靈光一閃,想與其生産保險套避孕藥,不如把人類都控制起來……”

嚴禺見安珀捂着臉顫抖着躬下腰。

“你不是會為人類命運落淚的人,所以是在笑嗎?”

安珀勉力點頭。

現實這不是越來越有意思了嗎?

馮家是東城區數一數二的富豪。

家主馮先生不在,嚴禺和安珀見了他第四任妻子。

她小丈夫二十一歲,芳齡二十一,除了馮骁還有四個不沾親的女兒。

“這時代熱衷婚姻,真是變态。”沒等她走遠安珀就說,“怪不得培養出了強犴犯。”

“天空城嘛,當然什麽鳥人都有。”嚴禺回,“如果不是他爹出資不少軍費……”

“YW新設備在你周邊幾個地區都有試點,他偏偏跑你地界腦死。”安珀得出結論,“你命裏有他。”

“真侮辱人,我要哭了。”嚴禺皺眉,“不過你怎麽知道的?”

“你郵件裏寫的。”

“什麽郵件?上次給你發騷擾郵件還沒這事啊。”

她不像是裝蒜,輪到安珀困惑了。

說話間來到馮骁所在。

安珀目光落在床上靠藥物和管道維持生命的馮骁身上,第一個念頭是:他在YW裏是氪金調高了多少外貌數值?

然後才想,假如他的意識是被奪走的,取得他的意識有什麽用?

從他肥胖的臉轉到櫃子上顯示波動心率的機器。

嚴式涼搜集意識,為什麽要人的,明明和他同為程序數據的AI……不,或許他就是動不了身邊YW的NPC,會被系統探測出異常。

但如今科蒂爾斯名義上被銷毀了。

安珀一下子想到昨晚那封郵件,那是嚴式涼僞造的,他點進去了,雖然終端與智腦斷開了,但沒準……

他點開終端,休息不足、高空稀薄空氣導致的手抖讓他接進房間內的智腦時差點怼壞了插頭。操作起來好多了。

嚴禺不大懂這些,只感到眼花缭亂。

就算是隔離了科蒂爾斯的安珀,再度取得聯系也有很大難度。

可能科蒂爾斯早已被偷走了,不該關掉揚聲器……

安珀掀了主機。

輕薄的主機飙到了床上人事不知的馮骁臉上。

“怎麽了?”

安珀不是因為睡眠不足而暴躁的人。

“科蒂爾斯被奪。”

“你複制了科蒂……不提那個,誰能在計算機上搶得過你?”

安珀沉默。

除了式涼不做它想。

如果發現是昨晚被奪了,安珀有心理準備,不會這麽氣。

他氣的是就在剛剛,眼睜睜看着對方穿過一個個中轉站,攻破數不勝數的防火牆,繞過所有巧妙的蜜罐,順着他的線搶了本來安然無事的科蒂爾斯。

式涼根本抓取不到不接線獨立電源的智腦中的科蒂爾斯,于是給他下套,他一起疑聯系科蒂爾斯便正中其下懷。

這個套不止是一封僞造的郵件,還有那些新聞;

受新聞沖擊的他休息不好,接着被引上水土不服的天空城。

現在想想,他昨晚就取關了,今天在路上安吉卻是一副剛收到通知的樣子。

她的報道讓安珀的頭腦充斥着蕪雜消息,不夠清醒,與嚴禺碰面發覺郵件端倪後再見到失去意識的馮骁,中招幾乎是必然。

而且就像自己被操控着曝光馮骁,安吉可能也一樣,被安排了得知所有消息的順序。

嚴禺一再追問,安珀充耳未聞。

他究竟能操控到什麽地步?

想必不止消息,連消息背後的事件,AI入駐機器人混入人群、AI反叛占領一半天空城等也是他一手策劃……

安珀不經意想起鐵血丹心的奇怪樣子,那似乎是人類基本意識外殼與AI程序糅合的成果。

馮骁和科蒂爾斯的意識接連被奪,讓安珀産生了一個不妙的猜想。

或許他試圖糅合人和AI的意識數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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