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回到家,将燈打開,天空就響起一道沉悶的低吼,安白游霎時間就膽戰起來,來回到各個房間,将玻璃門窗封鎖上,踱步到廚房準備晚餐。

直到将廚房的窗戶封上,整個人才肉眼可見地松懈下來,眼睛有些澀意,心裏則暗罵自己的不争氣,明明是一聲小雷,倒就開始擔驚受怕。

想着,卻也不墨跡,在電磁爐上簡單煮了包泡面,便也将一頓應付過去,随後就到浴室洗澡,一趟下來竟也不過幾十分鐘,比平常快上不少。

從浴室出來,就要将髒衣服放外邊陽臺泡着,警惕地聽着雷聲漸弱,才一只手捂着耳,虛虛推開了陽臺的玻璃門。

将衣服放入盆,打開水龍頭,松懈着正要兩只手擰開洗衣液,天空兀然閃起一道白光,亮的刺眼,安白游一哆嗦,來不及捂耳朵,雷聲直直刺進耳朵,猛地丢下洗衣液,蹲了下去。

響雷不會雙至,這是安白游自己總結的,他有些腿軟地蹲着,後知後覺捂住耳朵,安慰似的,眼睛冒着淚,這或許是他第一次清晰地感到無助。

待緩過神,顫顫巍巍站起,眼睛無神泛紅,将洗衣液拿起來,所幸剩下的不多,一滴沒漏。

将衣服泡好,雷聲依舊有一句沒一句地低聲笑話他,他卻只能拎起客廳桌上的手機和耳機,往房間被窩裏鑽。

将耳機裏的歌放得震耳,眼睛還在發紅着要冒淚,以往被吓到頂多心緒不寧一陣,這次疊上委屈無助,倒無怪如此,想打電話給沈蕉月,卻又不想讓她擔心,找葉藏的話大概也不合适,就瞪着眼,盯着手機鎖屏。

許是屏幕不忍看他這般,彈出了個窗口,是許眠風的消息。

剛剛雷好響。

一句簡單的開頭,卻像給這會的安白游注入了些什麽。

啊啊啊啊就是說,我差點被吓傻了!

接下來的幾條消息回得格外的快。

沒事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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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帶耳機玩會手機

別怕

安白游看完信息,心裏慢慢抛卻了無助,窩在昏暗的被裏,手機的光映着他的臉,像依附于太陽親吻的青澀果實,向着成熟蛻變。

可能是沒聽到,亦或是天上的烏雲開始相看兩厭,不願相互接觸,一晚上安白游都沒有再受驚,或有不開心的,便是與許眠風告別,想留住他多聊會,但又覺得沒必要,自行消化了不舍,安然入睡…

轉眼到了下星期的星期五,臺風的肆虐除去多了周一的假期也再無作為,或許幹淨透亮的天空是它的足印,但沒人知道。

安白游照例看着窗外的天,沒有刺眼的光,沒有悠蕩的雲,與潔白的高牆,相得益彰。

“嘿白游,言蔽呢?”

扭過頭,看完光亮景色的眼頓時蒙上一層黑色調子,是張浩然,雖然交談過幾次,但他們座位并不靠近,便稱不上相熟,可自從這個星期起,他與言蔽倒熟悉了起來,下課就喜歡過來找她,順帶和他聊上幾句。

“她被朋友拉去上一會的選修課了。”安白游興致缺缺地道。

“是那個短頭發的吧,她是誰呀,和言蔽關系很好嗎?”一連串的探聽,像是哪來的間諜。

安白游想了想,他大抵能猜到張浩然的心思,也知道他平時找言蔽聊天,沒少被塗清蕊截胡,但他無意摻和,只得道:“我也不認識她,就看見她天天和言蔽在一塊。”

“哦…”張浩然聳着眼,就離開了。

安白游也不再顧他,回頭想繼續看窗外,只不過随着上課将至,眼神開始纏擾起窗戶護欄上的鐵鏽。

他今天會和許眠風見面吧。

心緒多而雜,有期待,有猶豫,有怯懦,本該是一次簡單的朋友見面,可,近鄉情怯?這該是個多不恰當的形容。

上課鈴聲響起,這些心緒的亂撞愈加猛烈,可直到老師上課,他身邊都未出現一片影子,第一次仔細掃視着班級上的人,大多是生面孔。

是他?還是他?他為什麽不坐這?

安白游有些失落,直到渾渾噩噩地坐到下課,垂喪地走出班級。

“诶你去哪?”

耳畔的聲音碰巧撞到他,回頭,就看見一個清爽的男生沖他小跑着過來,簡單的短碎蓋頭,稱得上銳利的眉眼,配上藍黑色的短袖短褲,充斥着幹淨的少年氣。

“嘿,你好。”

“許眠風?”話音脫口而出,疑問的聲調帶着篤定的意味,感覺就應是他。

許眠風有些意外于他的直覺,随即輕笑着,道:“嗯,安白游?”

名字在他的口中好似染上了不明的意味,附着後綴的笑音,使得安白游的臉有些莫名燒了起來,為掩飾,忙輕吸了一口氣,笑道:“我還以為今天見不到你了呢。”

話音一落,自己都有些怔住,他怎麽對着第一次面對面聊天的人這種語氣。

“我被老師叫去幫忙搬東西了,所以才沒去上課。”說着,将手攤開,底色白淨的手掌上印着一道道微淺紅痕。

安白游順勢看了一眼,嘟嚷着說:“我就随口問問,本來也沒有約好。”

“嘿,剛剛叫你咋不應,這是誰啊?”變聲期有些刺耳男的聲闖進了兩個人的對話,是個寸頭的男生,正拍着許眠風的肩膀,身上是令安白游有些生怯的痞氣。

他不太喜歡和這類人打交道。

“你朋友來了,那我先走啦,下次見。”安白游慌張的時候話會格外多,說着,也不再看許眠風。

許眠風微微張嘴,想将他叫住,可偏偏不知道怎麽說,只能由着他離開。

安白游沒聽到背後再有他的聲音,也再度有些失落,直到再往前踱幾步,忍不住回頭,還站在那與寸頭男生交談的許眠風也撇了過來。

對視,怔愣,舒緩着相互一笑,兩人初見的不恰,在這瞬間,似也沒了印跡。

安白游也回頭,身上溢着愉悅,連平日喜歡呆木低垂的臉,都蔓着壓抑不住的笑。

身前的影子追逐着夕陽的光亮,秋風在夏末到來,歸家路上的紅綠燈惹他翹首以待,心情像引子,帶給他純粹的樂趣。

一場見面,陪着他們跌入落葉紛紛的秋。

安白游最近似乎總能在學校見到許眠風,下課照例看着窗外,會不經意間被他闖入視野,與一兩個朋友一起,大抵是往食堂走,亦或是放學,刻意放緩收拾書包的時間,差不多了,教學樓附近一路偷摸着尋覓,總會在人群裏第一眼在看見他,也被他看見。

然而,兩人沒有靠近說話,只是相視一笑,隐秘地信號對接,回到家才在聊天軟件把今兒想說的傾吐,愈發頻繁。

蒙昧不明的東西喜歡躲在暗處發酵,直至發現,已然猝不及防。

時間一轉到了學期中,安白游有些焦慮于将臨的考試,沈蕉月從小對他的成績便格外關注,導致他對此也頗為上心,不過也只是上心,平日裏該如何還是如何,高中少了沈蕉月在身邊,更是如此。

入夜,老師想留時間給同學們複習,便沒布置作業,安白游洗完澡便在書桌下翻着滿目瘡痍的書本。

瘡痍,是他對自己鬼畫符的愛稱。

上課無聊便随手畫些什麽,一副記筆記的專注模樣,是他哄騙老師的慣用套路。

可實在是看不下去,心有些亂,想着看手機,打開第一眼便是與許眠風的聊天框,六點多發的晚上好,孤零零地呆到現在,霎時間對手機都沒了興致,扔在一旁,将頭耷拉在書上,似在妄圖裏邊的知識自顧自往腦子裏跑。

頭頂撒着明黃的燈光,下巴抵着不軟不硬的書頁,承上啓下的是一張百無聊賴的臉,就這樣堪堪徘徊了一會,搖晃着起來,順手撈上手機鑰匙,出了門去。

毫無目的地瞎逛,被順拐着來到學校附近,今夜格外冷清,店鋪就零星幾家賣着面包奶茶,秋風卷着沙沙作響的樹葉,不太亮的老路燈下,安白游茫茫然着,不知道接下來該去哪兒。

叮。

像突然有了目标,打開手機,許眠風的晚上好可算是來了。

現在不應該在晚自習嗎?

沒有,被朋友叫出來就逃掉了。

安白游有些反常的情緒,說不出因為何,只是心裏好似嘗了酸澀,無奈他不喜去追究這些壞情緒由來,只得盡快結束聊天。

那現在在玩嗎,玩的開心哦。

沒有,他把我鴿了呢,我現在不敢回去教室,只能在操場躲着。

哼,安白游是有些解氣的,但是眼睛不自覺地看向校門口發亮的保安室,将手機塞回褲兜,輕聲往那兒靠了過去。

晚上的學校大門是不開的,只有保安室的小門,進去是要通報的,随口說進去要拿作業,報了班級,保安大叔并沒有難為他。

進去後有些急切地往操場走去,他是第一次這麽晚來學校,一路上沒什麽燈,只是教學樓的窗都是亮着的,一步兩階地摸黑上了操場,昏暗得令安白游有些瑟縮。

所幸操場另一頭的觀衆席上有幾盞路燈,不亮,但其中一盞撒照出一道清瘦的影,安白游橫跨着操場快步過去,将近時,才漸漸放緩了步調。

說是觀衆席,實際上不過是一整個加寬加大的石頭臺階,刷着土紅色的漆,還有幾塊破了皮的,許眠風坐就在那,腰彎得很低,手肘靠在大腿,低頭刷着手機,不亮的燈光只能照到脊背周圍,襯得有些落寞。

湊近些細看,背上還能看見一小段明顯的脊椎,忍不住開口道:“你好瘦啊。”

許眠風的身形微微一顫,緩緩擡頭,看見是安白游,當即坐直了身,眼睛也跟着發亮,表情欣喜地道:“你怎麽來了。”

“剛剛散步到校門口,就過來瞧瞧你。”安白游低聲應答。

許眠風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啞聲說:“讓你看笑話了。”

“你都不回我消息的,這樣就不好意思啦。”語氣裏的調侃,遮蓋着埋怨,安白游少有這般說話。

“啊,沒有沒有,是因為今天要換宿舍,才折騰到剛剛,我飯都沒吃。”

誠懇的模樣,倒讓安白游自覺愧疚,聞言有些在意地說:“那怎麽辦,要不要去食堂?”

“這會會有老師巡視,可不能去。”許眠風壓低了聲,說着,還悄悄向右挪了挪,想讓他坐下。

安白游順勢坐在他身旁,兩人在微弱的光下,衣角耳鬓厮磨,安白游埋頭在臂彎裏,悶聲道:“那要不我出去給你帶點吃的進來?”

一個不太切實的想法,來來回回,保安大叔也不是擺設,不過在安白游眼裏,沒吃飯稱得上大事,心裏順帶着懊惱,怎麽不先在外邊買點東西再進來。

許眠風見狀,輕笑了聲,說:“哪有那麽嬌氣,一會下課,我等他們下課就去。”

“嗯,聽阿藏說你也是這的老學生,看來确實老道的很。”頭悄悄從臂彎伸出了,聲音也變得清亮了些。

許眠風聞言,低頭看着他,微眯着眼,才漫不經心地開口問道:“你和葉藏很熟嗎。”

安白游遙望着遠方的月,妄圖憑肉眼細究它身上的斑駁紋路,嘴上則不忘應聲:“當然,我們可是從小到大的好朋友。”

“那你有聽他說過我嗎?”

“阿藏說你人挺好,有不少女孩子追,對朋友也很好。”至于抽煙喝酒那段,他可不會出賣阿藏。

許眠風自繼續盯着他的側顏,輕聲說:“沒有。”

“嗯?”安白游擡起身,沒聽清他說什麽,然而晚自習的下課鈴聲打斷了他的疑惑,欣喜地繼續說:“下課了,可以去吃飯。”

許眠風反倒有些低沉下來,帶着眸子染上深邃,問:“那你呢?”

“我嗎?我就回去了呀,散散心該回去繼續複習了。”

聞言的許眠風,一副故作輕松的樣子,邀請道:“不一起去食堂看看嗎,你應該不怎麽去吧?”

許眠風不想他離開。

安白游若有所察,可還是有些猶豫,他擔心遇上同學或是許眠風的朋友,到時候陷入不知該怎麽打招呼的窘境,實在是有些麻煩。

“沒事的,我們買完去食堂後邊的小路吃,那晚上沒人。”許眠風忙說,對于安白游的性格,他也算是了解一二。

思慮片刻,安白游便點頭道:“那走吧,正好我沒去過。”

“嗯!”

第一次在現實中感覺到許眠風的開心,安白游也跟着被交染上了愉悅,兩人并排着往操場外走,夜漸入深,月亮愈發高亮,周邊一片寂然,獨留他們的呼吸與腳步聲,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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