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鄭智和紀憑生站在角落,一人端着一杯飲料。
紀憑生看了一眼周煙,收回目光,飲盡飲料。
鄭智對這身西裝革履的打扮頗不适應,“這衣服太不舒服了,以前覺得咱那制服設計不合理,現在才知道是我不識好歹。”
紀憑生放回杯子,提醒他:“謹慎點,這年會在山莊舉辦,位置偏僻,發生什麽外頭都難知曉。”
鄭智環顧四周後說:“這麽多人呢,不至于。”
紀憑生覺得鄭智對案子的熱情漸落,便問:“當初我不讓你查這案子,你還不樂意,偷着也要查,現在怎麽了?新鮮勁兒過了?”
鄭智搖搖頭,說:“我都二十多了,該學會及時止損了。以這案子目前發展走向,顯然這不是我等小喽啰能查下去的,費什麽勁。”
紀憑生笑道:“成天跟莽夫似的,我都忘了你是高材生,還算有點腦子。”
*
司聞領周煙上樓,樓上有私人休息廳。
周煙用力吸氣又吐出,問司聞:“還可以嗎?我沒給你丢臉吧?”
司聞走到茶海,鑷子夾起茶杯放入煮沸的清洗壺,燙過後夾出,掀開燒水壺蓋,摁下自動加水按鈕。
水滿後,切斷程序,蓋好蓋子,開燒水模式。
五分鐘後,水燒好,他在玻璃壺中放了茶葉,熱水倒進茶葉過濾皿,輕壓下,茶水擠進壺裏。
他給周煙倒上,端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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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茶有時能讓他思路更清晰,或許只因煮茶時他才按規矩來。
鮮有人能喝到他煮的茶,他沒有告訴周煙這一點。也沒說如今他耐性不佳,煮茶都不再按步驟,卻對她愈發耐心了。
周煙輕啜一口,嘆道:“好香。”
司聞為她理理頭發,囑咐道:“等下我要出去談點事,你就在這裏,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出來。”
周煙看向他眼睛,未覺危險卻感到不安,試探道:“我能問嗎?”
“可以,但我不會答。”
周煙實話實說:“那我在這裏也不會好過。”
司聞伸手托住她後腦勺,帶向自己,親吻她額頭,許下承諾:“我會趕回來,陪你睡覺。”
周煙不再多問:“我等你。”
司聞捏捏她耳垂,想安撫她,她卻無法走出情緒,擔心盡顯于眼神。他不忍,又将她攬入懷中,說:“你在這裏,我會回來的。”
周煙環住他的腰,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很想告訴他,便也這麽說了:“司聞,你知道的。”
我愛你,別丢下我。
司聞似乎聽得到那未出口的話,沉默許久,佯裝未聞,答應一聲:“嗯。”
多年蟄伏,為你一朝重頭再來,也無半分遺憾。周煙啊,你說你愛我,你可知我更多。
*
周煙終究放走了司聞。
司聞匆匆離開時,紀憑生和鄭智看見了,山莊外早在車裏等候的馮仲良也在反光鏡中瞧見了。
這個夜晚注定不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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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智随紀憑生出了會場,神情嚴肅道:“還真有問題!”
紀憑生不認為司聞是匪,他堅信司聞初心未改,便說:“這樣,我跟上去,你先回隊裏,申請調配兩支隊伍,有情況及時溝通,控制不了我會給你消息,再向上級申請支援。”
鄭智應道:“好!”
兩輛車一前一後駛出會場,在他們的車前頭,是馮仲良的車,他比紀憑生二人更想知道司聞要幹什麽。
*
司聞去了歧州西北邊一家四星級酒店,上樓後直奔8021房間,刷卡進門,當場撞破趙尤今、薛鵬與胡萊的勾當——
毒品交易。
幹脆利落,毫無鋪墊,他這人從不拐彎抹角。
趙尤今看見司聞,臉色大變,他,他不是在開年會嗎?
薛鵬當場愣住,随即手抖,短暫失神後迅速運轉大腦。怎麽回事?司聞怎麽會在這裏?自己與趙尤今費心經營許久,事無巨細,考慮周到,連他那幾個狗腿子也盯得緊,司聞是怎麽察覺的?而且不是說他忙着跟一女的談戀愛嗎?
胡萊不知目前狀況,但直覺不妙,下意識就要走,司聞的人上前将他摁住,控制起來。
趙尤今吓得哆嗦,如坐針氈,沒挺幾秒,雙腿一軟,滑跪下來。
薛鵬稍好一些,還能撐住表皮,卻也不知還能撐多久。
司聞跷腿而坐,拿起桌上他們用于掩人耳目的古玩,優雅道:“你猜我談戀愛為什麽要讓全世界都知道?你猜我開年會為什麽找一個消息傳不出來的地方?”
衆人心驚膽戰。
司聞丢了那廉價之物,撣撣手,自問自答:“當然是給你們的交易創造機會、提供時間。”
薛鵬聞言神情突變,沒忍住猛咳嗽幾聲,臉都嗆出血色,看起來十分惱怒。
趙尤今只聽她在意的部分,指着他,手都在顫,怒道:“你,你,原來你是故意的!你跟那女人鬧得沸沸揚揚,就是,就是為了讓我們以為你放松了警惕!”
薛鵬火大,拿起桌上水杯,“啪”一聲摔碎,罵趙尤今:“都他媽知道了!不用你提醒了!”
趙尤今肩膀一顫,後背都是汗,腦袋垂下去,滿心悔意。
她真不該聽薛鵬的,薛峰一身肥肉都比不上司聞一個手腕的分量,她早該知道的……
到這份上,薛鵬也不裝了,反正落到司聞手裏也不會有好下場,幹脆求死得明白。
醞釀一陣,他問:“你到底是不是我們這一行我也不問了,我就想知道,你要一開始就沒打算幹這個,為什麽同意跟我合作?又為什麽讓我跟趙尤今接觸?這局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布的?”
司聞大發慈悲地解釋:“你與警方周旋那段時間,僥幸活下來,你以為自己有本事。但你有嗎?”
薛鵬瞬間懂了,太陽穴青筋暴起,下眼睑抽搐起來,胳膊也開始無規律地晃動,就他媽知道!
“我要你活下來,然後找我,我再帶你找到趙尤今。”司聞說:“趙尤今的關系網覆蓋歧州,但沒有這方面的渠道,根本利用不上,要完成我的要求,她必然會想到她一直看不起的胡萊。”
胡萊被提到,身子一頓,意識到戰場的複雜,不敢摻和,立即想脫身辦法。
薛鵬和趙尤今認栽了。司聞連他們會找胡萊都算得明白,深謀遠慮得可怕,他們不止輸在棋沒他布得好,還輸在沒有做成一件事的決心和堅持。
接着司聞扭頭看向胡萊,說:“總算見面了。”
胡萊眯了眯眼,警惕地問:“你是誰?你找我要幹什麽?”
司聞看一眼桌上沏好的茶,品相一般,繼續看向兩袋貨,扭頭從他的人手裏把前不久煮好的茶接過來,雖然冷了,但香氣猶存,喝了一口,才說:“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很受多方毒頭的青睐,畢竟手握東邊兩國縱橫交錯的運輸線路。”
胡萊開始掙紮,把桌上茶壺都摔碎了,他吼道:“放開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司聞淡淡道:“別掙紮了,你們的人來不了了,再打半天信號也不會有人來救的。”
胡萊才吼出聲:“你到底想幹什麽!”
司聞弓腰,上半身慢慢靠近他,腳踩在他的腹部,慢悠悠地說:“我要你去找番瑪,提出要跟他合作。”
胡萊怛然失色,番瑪是美墨邊境赫赫有名的人物,自從亞裏沙死後,他多年來維持一家獨大的盛況。普通人眼裏臭名昭著,犯罪帝國裏堪稱神聖。但沒人敢直呼番瑪,因此外界知道他名諱的不多,可這男人竟知道,他到底是誰?
胡萊在這行待久了,趕上的大事數不勝數,能把他騙到這裏,大概是打過交道的人,他打量眼前的男人,卻實在想不起過去哪一位華裔有這等實力。
聽起來,這個男人還跟番瑪有過節?他順着番瑪敵人這個思路回憶,卻正好避開了正确答案——
那些年在番瑪手下叱咤風雲的斯裏。
司聞繼續道:“我會給機會,讓你搭上他,但你要用你的資源誘惑他從老窩出來。”
胡萊聽了個半懂,問:“你要幹什麽?我不會給你利用我的機會!”
司聞甩出一沓照片,丢給胡萊,語氣平淡:“你兩個老婆,六個孩子都在我手裏。”
胡萊看到照片發了瘋,沖上去要殺了他,怒吼:“你敢!”
司聞有什麽不敢,毫不在意道:“你的行蹤國安局都摸不到,找不到你我實在頭疼,可沒想到趙尤今跟你有過一面之緣,你還給她開放了合作機會。”
趙尤今已經不想再聽下去了,這已超出她認知範圍太多。
薛鵬也聽懂了,可他不明白,這跟他有什麽關系,為什麽要把他摻和進來?于是問道:“你要找胡萊,直接找趙尤今好了,為什麽還要找我?”
司聞沒看他,答道:“因為我沒貨,而你有。要想把胡萊釣出來,貨和趙尤今,二者缺一不可。”
薛鵬急火攻心,憋了半分鐘後,吐出一口血。
他所有自以為掌握主動權的事,竟都是司聞的精心布局。
趙尤今面如死灰,絕望地說:“直接一點,把我們的下場告訴我們。”
司聞撂下一把槍,說:“把他殺了。”
!
薛鵬眼皮一跳,臉色慘白,瞬間身形如槁木,一動不動。
趙尤今猛然擡頭,神情惶恐,顫抖着說:“你,想讓我們自相殘殺……”
司聞将食指放在唇間,打斷她的話,緩緩閉上眼,微微仰頭,悠然道:“切磋而已,不要說得那麽難聽。”
趙尤今不斷搖頭,這是死罪,她不敢……
薛鵬回過神來,扭頭就跑,門口有人把守,立刻轉向窗戶,他寧可跳窗摔死,也一定要逃離。因為他知道,司聞真的敢。
司聞沒有阻止,只是對趙尤今說:“你沒有考慮的機會。”
趙尤今被逼到絕境,反抗道:“你他媽瘋了!我殺了他我還能活嗎!你是在要我的命!”
薛鵬此時已跑到窗前,用力掰那扇被他自己封死的窗戶——
以保證交易更安全,他把房間所有窗戶都做了加固防護。
“砰——”
煙花綻放,槍也響了,薛鵬倒在窗前。
趙尤今沒敢開槍,開槍的是司聞。
司聞睜開眼,收回手,放下槍,摘掉黑色皮手套,扭頭看向窗外的煙火,他的人也帶上胡萊迅速從陽臺逃到隔壁套間,一路躲避攝像頭和警方搜尋,下到停車場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