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曲笛聲起
一曲笛聲起
明珑說的懇切,常辰卻聽得滿臉通紅,眼神躲閃半天才下了好大決心般的,蹦出一個:“好”字。
兩人說完推開院門,衆人齊在,見兩人進來齊齊避開目光對視,假裝忙碌。
祈瑤孔淵雙雙假裝喝茶,步調統一。遲歸月則在擦劍。
只有師兄,背朝衆人推門邁入房間後,門就關上了,明珑甚至都沒來得及看見師兄。
……
是夜,蟬鳴此起彼伏,明珑踏着月色而行。到古樹旁的時候,那裏已經站着一個人影。雙手負于身後,仰頭望月。
這故作老道的背影,一看就是常辰師弟。
明珑走了過去拍了拍常辰的肩膀,還沒來得及将自己準備好的措辭說出,誰知對方竟比自己還要着急,轉身先是朝自己鞠了一躬,随後便道:“師姐在上,請受師弟一拜,在下常辰不拜天不拜地,只拜父母與師姐你!”
明珑:“啊?不是,你……鬧哪出?”
“常某剛年滿十六,雖略有天賦,略有文采,略有樣貌,但行事上還是略有不足。朝仙大會初次來訪山海宗對師姐與孔淵師兄的評價是在下唐突了,還請師姐莫要怪罪。”
明珑第一次見如此架勢,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伸手欲将人托起,但常辰卻後退了兩步,繼續說道:“您與孔淵師哥那可是雙虎下山,那日是師弟我眼拙嘴笨,常某心知明珑師姐你一向善解人意寬容大方花容月貌才高八鬥心比天高人比花嬌,定然不會與師弟計較此等小事……”
“哎呀,哪有哪有~”明珑頗有些不好意思地捋了捋頸後的碎發。雖然聽起來怪怪的,但是總之師弟這是在誇自己。
“更不會将此事告知歸月師姐的對嗎?”常辰終于将頭擡了起來,眼睛亮晶晶的盛滿了期待。他眸子顏色極淡,卻炯炯有神,配上他稚氣未脫的臉更顯少年活潑俊朗。
明珑道:“哎呀,小事小事,好說,好說的……這就是你下午要說的事情?”原來他是怕自己向歸月師姐告狀?
常辰快速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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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珑:“那你且聽聽我想跟你說的。”
常辰卻猶豫了,臉上浮現可疑紅暈,偏過頭不看明珑,道:“師姐……我已經猜到你後面要說什麽了。”
明珑:“真的嗎!?果然你……”
“不,師姐你先等等。你先聽我講一個故事。”
明珑喃喃重複道:“故事……?”
難道他想借故事來委婉與自己進行溝通确認兩人是穿越者的事?莫不是他現在正在被某股不知名的力量所監視着?果然他是需要隐瞞身份的,和自己這種只穿越不帶任何buff的鹹魚不同。
想到這一點明珑緊張不已,目光轉動環顧四周,總感覺到周身的黑夜裏,隐藏着股股殺氣。于是急忙将小師弟拉近了些,與之小聲交談道:“你說,我聽着。”想了想,又接了句:“我們是這個世界上最懂彼此的人,你有什麽話只管說,我都能懂的。”說完還不忘對常辰表達肯定地點了點頭。
常辰見明珑如此重視莫名也跟着有些緊張起來,理了理思緒後也小聲地将自己的故事娓娓道來:“我家族雖歷來重商,但自從我太太太爺爺那輩起,就有将嫡系幺子送去極上門修煉的例子。我是兩月前受家族命令啓程去往極上門的。“
明珑雖不理解他為何從這開始講,但也一直側耳認真聽着,生怕錯過其中某個細節。
“誰知在路上竟遇見一群魔族,他們在往一個方向趕,像是受到了某種感召。”
“你怎麽看出的他們是魔?”
能殘存活到現在的魔族,早應該學會了隐藏自己的身份,且外形與人族相差無幾,唯一能區別的便是散發出的魔族氣息和使用的能力。
“我的奉音笛感應到的,那些魔族本來就境界明顯不高,有修為的人只要一注意就能發現。誰知才将那群魔族制服,又來了一個境界明顯高了很多的魔族男子,且蒙着面。那男子為了掩護之前被我方打傷的所有魔族逃走,他放出了魔獸,雙頭鷹。”
原來這麽早就有魔族現身的跡象了。可這些與穿越是哪跟哪?有什麽關聯嗎?明珑此時心态對這些完全提不起興趣,抿了抿唇壓抑住內心的不耐選擇繼續往下聽。
“那鷹兇悍無比,就在我要被其擊傷的時候,我看見了在世仙女!”
啊?還有仙女的事?明珑皺着眉捋了捋頸後的發絲,疑惑不已,莫非自己也是被仙女施法才穿書的?這世界遠遠超出了明珑的能理解的範圍。
“那仙女一襲白衣,眉目如畫,與我視線交彙的那瞬間,我就知道,我的眼裏就再容不下其她人了。她怕我受傷,擋在我身前與那雙頭鷹搏鬥,绮霜劍随着仙女的動作,劃出一條條銀光。不過幾個回合就将那鷹給趕跑了,雖然沒能留下那群魔族,但好在我們這邊也沒有人受傷。”這句話裏的“容不下她人”幾個字他咬的極重,像是在提醒某人。
如此明示,終于讓明珑幡然醒悟,疑惑擡頭,問道:“敢問師弟,仙女的名字是否是遲歸月,随後你順着打聽到了她的父親是遲逍遙為山海宗的長老,所以你臨時改主意來參加朝仙大會,只為與仙女更近一步?”一口氣說完這些,明珑覺得自己有些氣急,胸口堵得慌。
明珑目光如炬,常辰在其注視下極其扭捏,面色含羞地點了點頭,并誇贊道:“明珑師姐當真懂我!”
明珑怔了怔,難以相信再次問道:“半路改道來山海宗真的只為此一個原因?”
“只此一個原因。”常辰語氣肯定,不帶一絲猶豫。
他這一句話将明珑寄托在他身上所有的希冀湮滅,明珑擡頭看了看天,感覺有些目眩。難道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都只是自己的臆測?所有發生的這一切都只是單純的劇情崩壞而已?
自己十年如一日地好好扮演着明珑這個角色仍是迎來了劇情的崩壞,未來一片未知變得完全不可控。這個世界人魔兩族之間的戰争十年後一觸即發,兩族大佬各顯神通,随便一招便是死傷一片的戰争裏,自己這個作者未着筆墨的小角色又該如何在那亂世煉獄裏求得生存。
自己真的還能回去嗎?腦海裏反複閃回着這個問題,一時之間完全忽略了身旁的常辰,他好像還在說着什麽,但自己聽不清,如同耳邊被蒙了一層厚膜,外界的聲音傳進來時,朦朦胧胧聽不真切。
“師姐?師姐……你莫要如此表情。”常辰在一旁手忙腳亂,見明珑完全沒在聽,又小聲嘀咕道:“明明已經很委婉了,難道師姐只見我幾次,竟已經對我情根深種到如此地步了?這要如何是好?”
突然,一陣笛聲響起,終于将明珑從思緒中拉了出來。
明珑看向立于一旁,身體随着笛聲節奏輕搖慢晃的常辰,緩緩将眼睛閉了起來。
啊,真想死啊……
山海宗音修極少,但凡出個音修,那都是前呼後擁的,此前見過的音修不論是外貌還是氣質皆都是上乘,看音修打架那都是一種享受。一曲天籁過後,于曲中藏殺機,于曲中求生門。這些都是講的深了。講淺一點,音修音修,你至少得通音律識五譜吧?至少氣質方面有能過得去吧?
作為音修吹出來的曲子怎麽可以……至少不應該如此難以入耳,如此擾人心緒。如半夜鬼嚎,如蚊子在耳邊振翅蜜蜂在臉上叮咬。
一曲完了又複一曲。
終于,明珑發現,常辰他這個曲子是循環往複在吹的。師弟心善,可能見師姐仍是一副不太想活的死相,想以曲來安慰師姐受傷的心靈。出發點是好的,但明珑終是忍不住開口,道:“師弟……師弟?夜已深,你不如先回去休息吧。”
常辰抽空點了點頭,但殘破的曲聲仍在繼續。
明珑仿佛在那磕磕絆絆的曲聲中看到了自己那難捱的後半生,又開口道:“呃……師弟?”
聲音終于停了。常辰像是因吹曲被中途打斷而有些惱了,道:“師姐,我們音修有身為音修的堅持,曲如人生,要有始有終。”說罷,只見他垂眸找了一下感覺,似是沒找到,“啧”了一聲,于是将笛子覆于嘴唇下,重頭開吹。
曲子一響,明珑渾身汗毛豎立,手不由自主地撫上腰後的劍柄。
是可忍孰不可忍,既然如此那就“新仇舊恨”一起算,皮小孩揍一頓就好了。劍才将将拔出一寸,卻又被明珑推了回去。
常辰作為一個音修可是連孔淵這種純正的劍修都打贏過的,自己這個半吊子拿命去打?幾番思想鬥争下,于是明珑找了個平整點的地方盤腿而坐,緩緩的将眼睛閉上。
等他吹完這一曲就好了,之前那曲子輪回聽了那麽多次,不也捱過去了嗎。
能将曲子吹成這樣,也算是一種天賦了吧,就在明珑以為自己要受內傷的時候,自樹叢中飛出一顆石子,直直擊中常辰的笛子。常辰沉浸在自己的曲子裏完全沒有防備之下,笛子被石子打飛了出去,好在反應夠快,又被他一把撈回,才不至于掉落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