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chapter060

chapter060

直到婚禮前一日, 那些曾經被忽略的、綿密的緊張感才如潮水般湧上心底。

婚禮那日該穿的衣裙已經整齊挂在衣帽間裏,由專門的傭人細心打理着,擺在梳妝臺上的是璀璨的珠寶, 熠熠生輝。

陳書第三次試完自己的伴娘裙,輕輕推開主卧門。

美麗的新娘在婚禮前一天還在努力工作——

只不過她敲擊鍵盤的速度比平日慢一些, 而且一向慵懶随意的姿态此刻微微緊繃。

陳書勾了勾唇,懷抱着自己那團茸茸的伴娘服, 先說一句,“我又改變主意了,想換那件香槟色的裙子。”

傅清瑜眸光不動, “你去告訴安妮。”

安妮是這次婚禮服裝的總負責人,整整一個月,她幾乎從全球調來所有奢牌高定供陳書試穿, 以滿足這個大牌伴娘的要求。

這樣的待遇是傅清瑜所沒有的, 因為她所有禮服都是私人訂制,從無到有,專為她一人設計。

陳書俯下身, “我說, 你是不是在緊張啊?”她指了指屏幕, “我都進來三分鐘了,但你的屏幕還沒有滑動, 這份報表這麽難批嗎?”

傅清瑜确實有些緊張, 她這份緊張又與趙孟殊的緊張有所不同。

她并不擔心趙孟殊會逃婚、會抛棄她、會不能對她從一而終。

她冷靜想,她只是在面對人生重大節點時産生像最普通的人那樣的緊張。

第一次結婚時卻沒有緊張。

她華麗登場, 只是為了演一場戲, 讓來賓知道,她當得起趙家主母, 整個婚禮,她都是落落大方游刃有餘的,那場婚禮并不比參加一場高級商務晚宴更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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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卻與當時不同。

呼吸緊繃在胸腔裏,她第一次在有氧氣稀薄的感覺,但她的面色始終那麽沉靜,眉眼昳麗端雅,“你是想好迎親的時候怎麽為難你哥哥了嗎?”

“沒有,我哪裏敢。”陳書撇了撇嘴,說:“我是想告訴你,你未來的婆婆終于打算莅臨婚禮現場,所以當天你需要拜見的長輩除了你母親我爸爸還有我姑姑。”

陳書還以為這個消息會讓傅清瑜的臉色變一變。

畢竟陳敏靜不像自己這麽識大體,她就是一顆定時炸彈,落在哪裏,哪裏就有爆炸的風險。

不等傅清瑜回答,陳書又悠悠感嘆起來,“姑父的葬禮我姑姑都沒舍得從巴塞羅那趕回來,現在一溜煙回來了,還是坐得民航,可見老公再親也不及兒子親啊。”

傅清瑜神色變都沒變。

趙孟殊是婚禮的總負責人,除非塌天的事情,否則他絕不會讓婚禮出現一絲亂子,陳敏靜根本不算什麽。

陳書有些失望,出門的時候順便關上門,一轉身,便望見立在走廊盡頭的男人。

他身姿修長挺拔,藏藍色西裝随意搭在精瘦小臂上,領帶沒有解開,顯得矜貴而禁欲。

他們夫婦如出一轍,一刻都不能清閑,在等待的時候還要費眼看郵件。

陳書覺得他們有些可憐,又希望他們再接再厲,她沒把趙昀和的遺産拿出來創業,一股腦全買了京頤集團的股票,兩位老板越用功,她美滋滋收的錢更多。

陳書鼓起勇氣,走過去,試圖做出舉重若輕的模樣,“好了,我這位嘉賓已經被接待完了,有請您這位嘉賓登場。”

趙孟殊輕輕颔首,顯然不打算跟她有什麽親密互動,她這個哥哥,只有在面對傅清瑜時才有柔和神情,其他事件就像按程序設定出來的賺錢機器。

陳書咬唇,有心破冰,“她好像有點緊張,你該哄哄她。”

趙孟殊側目瞥過來,眼睛深邃清幽,讓她心底發涼,“這半個月,你一直黏着阿姨。”

半月前,陳書在見到清醒的孫婉時,驚為天人,當天晚上立刻扛着鋪蓋卷到香山橼借住,孫婉倒不排斥她,一日接一日任她糾纏。

陳書那口氣散了,低下頭,“怎麽了,你要指責我嗎?”

“這倒不會。”他說:“熙熙都沒說什麽,我怎麽會指責你?”他垂下眼睛,看向四歲就離家的妹妹,“斯人已逝——”

陳書還以為他要像其他人那樣勸解自己,心底的怒氣瞬間凝聚,還沒張口辯駁,便聽趙孟殊悠悠道:“在不傷害阿姨的情況下,你當然可以做些什麽補償自己。”

陳書轉怒為笑,“你果然不迂腐,也不好為人師!”跟傅清瑜一樣。

傅清瑜也看出她的心思,卻沒有計較她這種暗戳戳的心思,也沒有嫌棄她整日霸占母親,更沒有長篇大論跟她說大道理。

她像輕盈的風,雖然冷淡些,但某些時候還是很讓人心曠神怡。

.

按舊俗,結婚前三天,新娘和新郎都不會見面的,但趙孟殊實在焦慮,傅清瑜也并不迂腐,所以香山橼的大門時刻為他打開着。

傅清瑜知道他過來。

她的房間得天獨厚,站在窗前,一整個山林景觀都盡收眼底,黑色勞斯萊斯剛剛開進山林,沿着環山路順道而上時,她便一眼瞥見。

指尖微顫,打亂了幾個字符。

好在已經及時修改,不然這件事可能會淪為整個公司的談資。

傅清瑜提前起身,等在門後,房門隔音很好,站在寬大的沉木門後,聽不到一絲聲響。

她耐心等着,并不焦灼,心緒波蕩時帶起幾分甜意。

房門被輕輕敲了敲,而後從外推開。

已經是未婚夫婦,趙孟殊的行為比以前放肆一些,得到自主開門的權利。

剛推開門,擡眼就望見心心念念的人。

她亭亭玉立站着,穿着一件薄潤如紗的睡裙,領口開得很低,露出漂亮精致的鎖骨。

此刻白皙柔膩的皮膚上,覆上一層玫瑰色的粉。

他神色因愉悅放松而和緩,最後看向她的眼睛。

他總是欣賞她的靈魂,而那份不屈高傲的靈魂從會從眼眸中顯現。

他最愛她的眼睛。

此時此刻,她的眼睛明潤璀璨,除了愉悅,看不出其他的情緒。

這份愉悅很明顯感染到趙孟殊。

他幾步走到她面前,手掌先輕輕覆住她纖瘦圓潤的肩膀,而後低頭吻住她。

他的吻很溫柔,卻又深入,不疾不徐的姿态。

在這一方面,傅清瑜顯然不如他,因為身高劣勢,她只能仰頸承受,很快在他的氣息和親吻中動情,明澈的眼眸慢慢變得濕潤潋滟。

但她顯然不甘示弱,纖細靈巧的手指快而迅捷解下他暗色領帶,白皙柔軟的手指在他飽滿喉結上輕輕摩挲,他的氣息沉了些,微微睜開眼,發現他暗沉到幽邃的目光。

這樣的目光,她總是在深幽昏暗的夜裏遇到。

傅清瑜很快收手,手指從他喉結轉移到脖頸,手臂輕輕環住他。

但是已經晚了。

欲望的野獸已經被她放出,她被攔腰抱起壓在柔軟的真絲大床上,只好微蹙着漂亮的眉眼,愉悅到痛苦承受這一切。

“熙熙,聽說你有點緊張。”

事後,趙孟殊喜歡抱着她說話,他清潤微啞的聲音在耳廓擦過,那份還未停歇的情動又如春草般生長。

“嗯。”

傅清瑜靠在他懷裏,他的肌肉線條很漂亮,流暢利落而不誇張,她暗暗側眸看他,對與他長久相伴又有了新一份認識。

她可以永久享受他的身體,并且有優先性排他性的使用權。

傅清瑜從不覺得自己是重欲的人,但此刻,她實實在在迷戀一個男人的身體。

她擡腿,白皙漂亮的腳尖滑過他勁瘦小腿。

趙孟殊摟住她肩膀的手臂微微發緊,目光發沉,“熙熙——”

他以為自己猜測錯誤她的暗示。

傅清瑜搖搖頭,柔軟的唇吻上他下颌,輕輕說:“我們再來一次。”

陳書等到太陽下山也沒等來新婚夫婦下樓吃飯,她撇了撇嘴,體貼沒上樓打擾,去叫孫婉一起吃飯。

孫婉有些憂心,“明天很早就要起床,熙熙晚上不吃飯可不行,明天會餓壞的。”

陳書夾給孫婉一道鮮蝦球,“不用擔心,我哥在上面呢,要是餓,他會做飯的。”

孫婉放下心,有趙孟殊在,總不會委屈了熙熙。

準新郎半夜才離開新娘子家,離開前輕輕為她掖好被角,并囑托,“不要太早叫她。”

陳書打着哈欠,眼淚蒙蒙,“拜托,你們明天是要結婚诶,結婚有可以遲到的嗎?”

況且,七大姑八大姨已經入住趙宅和各大酒店,就等着觀禮,難道要放他們的鴿子嗎?

趙孟殊神色未變,垂眸漫不經心戴上一對寶石袖扣,語調溫和,“婚禮不重要,熙熙舒服最重要。”

他這個樣子實在很靠譜,好像天塌下來他都能為傅清瑜頂着。

但他的擔心實在多餘,新娘同樣靠譜,即使睡眠不足三小時,依舊神采奕奕起來化妝換衣。

她好像被滋潤得徹底,面頰雪白粉潤,一貫明亮沉靜的眼眸蘊着未盡的春情。

陳書心底撲通撲通,小心翼翼為她捋了捋寬大漂亮的紗裙裙擺。

她看着傅清瑜的臉,真誠說:“你今天漂亮得想讓我親吻你的鞋尖。”

傅清瑜:“……”

她不知陳書今天抽了什麽風,淺淺笑一下,克制住唇角抽搐的沖動,溫和說:“在母親同意情況下,我可以把母親借給你幾天,不用這麽肉麻。”

郎思文立刻走過來,将她藏在裙擺下的高跟鞋藏得更掩飾一些,用更加真誠語氣說:“BOSS,我作證,陳小姐說得是實話。”

她好漂亮,漂亮到不敢讓人亵渎,只想匍匐在她身前,遙遙仰望着她面容,親吻她腳下那一雙纖細精致的高跟鞋。

傅清瑜:“……”

她只當她們想多要紅包。

到了迎親時間,幾十輛勞斯萊斯聲勢浩大停在院門前。

最前排的車裏,車門緩緩打開,趙孟殊擡步下車,姿态依舊是慣常的從容不迫。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徹底不眠,目光一直遙遙望着香山橼別墅,眼睛一眨不眨。

腦子裏糊塗的念頭一個接一個,他很怕,怕極了傅清瑜突然對那個小年輕一見鐘情,連夜跟着別人跑路。

直到天色破曉,他的心才回落一點。

一路走向卧房的路上,他低眸問了陳書一句,“她還在嗎?”

陳書第一次聽到趙孟殊如此直接的問題,一點沒有拐彎抹角,若是平常,這位冷冰冰的大哥只會清淡問一句,“她還好嗎?”

一字之差,雖然同樣可以得到答案,但含義千差萬別。

陳書覺得她英明神武冷酷無情的哥哥此刻暫時性丢了腦子,她沒有取笑他,極為鄭重說:“沒有,一直在等你。”

趙孟殊點了下頭,背影極為清峻挺拔。

在門前頓了下,他輕輕推門。

眼前似乎有白霧擴散,光芒太盛,他微微目眩神迷,直到一只手柔軟扶住他。

他端坐在婚床上的,高貴而聖潔的新娘此刻擡步下床,長而寬大的裙擺搖曳在身後,不顧身後伴娘們勸解的目光,直直向他走過來。

新郎的神色依舊沉靜而溫和,似乎八方不亂。

只有一個人知道他的緊張和慌亂。

那人擡起昳麗秾豔的臉,目光明潤含笑,柔聲說:“趙孟殊,我一直在等你。”

趙孟殊緊緊握住她穿着白色袖套的手,微垂着臉,漆黑深邃的目光緊緊鎖住她。

他似乎終于找回神智,最起碼陳書這樣覺得,因為他說了一句極為有水平的情話,低沉而清潤的嗓音語調輕緩柔和,“熙熙,這是我一生中最好的時候。”

傅清瑜心中一震,覺得他還是沒有恢複正常。

極限詞這種東西,他們通常只有頭腦發昏時才用,而且——

傅清瑜仰眸看着眼前清隽男人,微微一笑。

他很少說情話。

不過,她還是擡起頭,克制住不停歇跳動的心髒,輕輕吻一下他下颌,認真答複,“我也是。”

跟他在一起的每時每刻,都是最美好的時刻。

那顆已經死寂的心髒似乎終于緩緩複蘇,她又有了重新愛人的能力,只不過愛人的對象是特定的——他叫趙孟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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