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暗刀（2）
暗刀（2）
屈航在發什麽癫？
魁栗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從三年前金楓小隊成立開始，他就盡心盡責地輔助自己，照料隊友, 态度親和與人為善, 從未有過這種失智暴躁的模樣, 簡直就像是……換了個人！
“停下！”
盡管再不願意, 魁栗娜還是果斷拔槍, 瞄準了這位昔日并肩作戰的隊友，“我以金楓小隊隊長的身份命令你, 停下！”
屈航已經爬上了半打開狀态的船艙門, 除了雙眼血紅, 舉止怪異, 至少在表面上，他還是一個人類的樣子, “隊長你不懂，我想要的, 只是淩昀而已。”
魁栗娜上前一步，将淩昀護在身後, “你先冷靜, 我們可以談一談。”
現在學生都被堵在了運輸船裏，幾乎無處可逃。
要麽飛船啓航，擊退屈航摔落墜地, 要麽直接帶大家沖出船艙, 總之, 必須拖延時間, 創造逃走的機會！
幸好，軍訓以來的經歷提升了學生們的承受度, 至少目前還沒有人失控慌亂。
萊曼望向船頭的操控室。
這麽久了，飛船都沒離地，阿崀和小裘在幹嘛？
難道——
他想到一個可能性，悄悄拉過田思雅守着吉藜，而他自己則是盡量低調地穿過人群，靠近了操控室的小門。
“沒什麽好談的。”屈航無視了魁栗娜，視線緊盯在淩昀身上。
淩昀看到那只透明的高腳蜘蛛昂起了身體，作出一副攻擊的姿态。
她往後退，站到莓露露和錢卻瑕的身前，背着手取了一把手//槍和兩把能源匕首。
屈航說：“你太敏銳了，我沒能找到機會，哦不……應該說，你太危險，只要你存在一天，對我們來說，就是威脅，就是死亡的訊號！”
“你們是誰？”魁栗娜試着轉移屈航的注意，一邊慢慢往前走，一邊給後面的學生打手勢。
“屈航，如果你有什麽困難，可以直接跟我溝通。辛苦特訓了三個多月，晉升的機會就在眼前，難道你要放棄嗎？”
屈航一愣，似乎有些動搖，但很快，他就陰沉地笑起來：“呵呵呵……”笑聲越來越響亮，也越來越痛苦。
“你還有臉說這些？！”他笑聲一頓，露出猙獰的表情，“魁栗娜，要不是你突然空降成隊長，我三年前就能成為上尉了！”
“我的服役時間遠比你長，卻被要你這種新人壓一頭！說什麽晉升，連向元帥都親自點你接下軍訓任務，我能升得比你快？還有這些軍校學生——一幫庸碌無為的廢物，最後卻能成為軍區長官，高高在上地指使我們這些老人！”
他張開雙臂，向前伸展，像是要上演一場浩大的舞臺劇目，“去死吧，你們跟淩昀一起去死吧！”
船艙內部的噴淋裝置驟然打開，呲，噴出了大量氣體。
學生們驚叫起來，魁栗娜直接開槍，砰砰砰！射光了一匣子彈。
淺金色的流沙狀屏障在屈航面前形成，奇跡般地定住了所有子彈，屈航握持着手中裝置，揮臂一劃——
丁零當啷，所有子彈無力落地，沒能傷到他一根頭發！
“粒子障壁！”魁栗娜震驚萬分，這是鐵衛級軍用機甲才能擁有防禦裝置，為什麽會出現在屈航，一個中尉級遣戰兵的身上？！
思考的一瞬，淩昀已經越過她沖了出去。
“淩昀！！”
魁栗娜心髒驟停，下意識地一起沖出船艙。
淩昀手持能源匕首，直刺粒子壁障的核心區域。
屈航定住她襲來的攻擊，反手拔槍就要射擊，可還沒來得及扣下扳機，淩昀就拔出第二把能源匕首，唰！直接削斷了他的指節。
拇指斷裂，手//槍落地，屈航表情痛苦，發了狠地踹向她的膝蓋。
淩昀側步閃避，以第一把匕首為支點，整個身體飛燕般旋起，騰身到半空的瞬間，她攥指成拳，重重砸向屈航後頸！
混合着靈力的一拳，痛擊在屈航與異種生物的身上，他撕心裂肺地痛叫“呃啊！”往前踉跄着半跪在了地上。
雙手無意識地松開，巴掌大小的方塊骨碌碌滾了出去，粒子壁障瞬間潰散。
淩昀拔槍上膛，在屈航爬向裝置的時候，直接射斷了他的右腳跟腱。
魁栗娜目瞪口呆。
這、這行雲流水的戰鬥，殺伐果斷的手法，更像是一名飽經訓練的戰士！
恍惚間，她想起圖拉森林裏，淩昀吸引、躲避疊影蛾的身影。
在墨瀑星星港的時候，淩昀就能徒手擊退拟形蟲聚體了，這段時間又接受了一系列的軍訓歷練，以她的能力，暫時抗住屈航不成問題。
魁栗娜當機立斷，轉身組織學生撤離，“大家快走！”
學生們依次沖出船艙，莓露露、田思雅、錢卻瑕、顧辭，四人兩前兩後，擡起吉藜跟着跑了出去。
“教官！魁栗娜！”
操控室裏傳出殺豬般的嚎叫，萊曼成功開啓了全船清風系統，卻被小裘掐着脖子舉了起來。
這小子閉着眼睛，卻能看清目标，力氣也大得可怕。
萊曼根本無法掙脫，只能瘋狂拍打門框，向外高聲求救。
兩人身後，阿崀面孔朝下倒在控制臺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跑遠點！”魁栗娜叮囑學生一句，立即轉身進去幫忙。
在她接近的剎那，小裘遽然轉頭，噗，吐出大口鮮血，濺到了她的臉上。
魁栗娜覺得有什麽東西鑽進了皮膚和眼睛裏，堪比滾油潑臉的高溫深深灼燒着她，她幾乎痛得暈眩過去。
“住……手……”她咬緊牙關，強忍着疼痛睜開眼睛。
視線變得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化出了重影。
她伸手向前，摸到小裘，憑着長期訓練的肌肉記憶，來了招肘彎鎖喉，奮力将他拖離了萊曼。
萊曼滑落在地咳嗽連連，小裘劇烈掙紮，跟魁栗娜近身扭打，發出了意識不清的低吼聲。
狹小的操控室裏，兩人丨丨拳腳相加，乒乒乓乓不知道撞壞多少東西。
萊曼緩了好一陣才恢複力氣，見魁栗娜勢單力孤，他手腳并用爬起身，跟她一起壓在了小裘身上。
魁栗娜氣喘籲籲：“阿崀活着嗎？”
萊曼答：“活着，只是暈過去了，但小裘身上有異種，屈航在控制！”
“屈航不死，他就醒不過來！”
“我從沒碰到過這種情況……”魁栗娜覺得自己的意識在墜落，眼前一片漆黑，像是痛到麻木即将暈眩，“你知道這是什麽異種嗎？”
明明自己在和身邊的人說話，聲音卻越飄越遠，仿佛沉入了死寂無人的海底。
魁栗娜大聲呼喊，黑暗中沒人回應她，有的只是背後響起的窸窣爬動聲……沙沙……沙沙……
“魁栗娜？”萊曼見她雙眼鼓出，目光呆滞，抽出手推她肩膀，“你怎麽樣了，诶！”
沒回應，靠，該死！
他扯下脖子上的項鏈，抓在手裏按在她頭頂。
片刻後，只聽得一聲長長的抽氣“嗬——”魁栗娜就像溺水的人浮出水面，猛地恢複了聲息。
“你中異種了，應該是小裘傳染你的，必須盡快讓他醒過來，否則你也會變得和他一樣！”
萊曼說着，探出上身摸向操控臺，那裏有揚聲器，可以和外面的淩昀溝通。
“淩昀？能聽到嗎？！”
“小心屈航，他的異種會傳染！”
運輸船外，淩昀正在和屈航對峙。
防禦裝置損壞，屈航沒法再用粒子壁障保護自己，潛伏在它身上的異種終于出手了。
它伸展長足，操控着身下的人類，從他的雙眼、鼻孔、嘴巴、耳朵、肚臍、甚至是肛丨門中，射出了一條條血色長絲。
屈航就像是被人牽住關節的木偶，無力掙紮，也無力反抗，只能發出哀哭似的抽氣聲。
遠處，莓露露密切注意着局勢。
她有自知之明，這種時候過去幫忙只會拖後腿，不如找機會傳遞一些人用武備給淩昀。
夜色深沉，錢卻瑕看不清屈航身上有什麽東西，只能隐約見到模糊的紅影。
他站在原地思考片刻，跑向魁栗娜先前激活的同協機甲，從它們身上拆下了兩小瓶機油。
“應該……能用吧。”他喃喃，忽然抓起防爆盾牌，快跑沖向了淩昀。
莓露露吓了一跳，連忙抱着武器跟上，“喂！你慢點！”
兩人來的時機剛好，淩昀用空了彈匣，正愁沒有遠程武器。
她一個翻滾閃開飚射而來的血色長絲，從莓露露手裏接過了新的鐳//射槍。
鐳射光宛如刀切豆腐，每次咻得噴發出去，就能擊斷大片長絲。
然而長絲無窮無盡，射斷一片，又來了一片。
眼見屈航背着異種越逼越近，淩昀扔下鐳//射槍，又換了另一種便攜式離子炮。
錢卻瑕手持盾牌，護着身後的莓露露，見離子炮轟過去毫無效果，他直接扔出機油，“淩昀，試試這個！”
淩昀死馬當活馬醫，接過機油擲了出去。
當瓶子飛到半空，她彈指發射彈殼，砰！直接把瓶子爆成了玻璃碎片。
機油當空漫灑，血色長絲像是沾上了某種不可名狀的物質，抽風似的扭動起來。
夜色中，傳來屈航凄厲的叫喊，是那只未知異種，在借着他的喉嚨，發出憤怒的喝罵。
一滴液體落在了淩昀臉上，灼燒得肌膚生疼。
她擡起頭，不知何時，空中的血色長絲一條接着一條炸開，飄起了淅淅瀝瀝的血雨滴。
眼前沒來由地一黯，濃稠的黑暗降臨了。
周圍聲音消失，淩昀低下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影子上方落下一只巨大的高腳蜘蛛，長足舞動着，像是要在她身上編織絲網。
它是在……寄生自己？
淩昀閉上雙眼，默念靜心經。
堅定有力的經文從心念間生出，海潮般的音浪由遠及近，恍然間，她像是穿梭在宇宙異種的巢穴裏，身側了掠過無數透明的高腳蜘蛛狀異種。
它們轉身朝她望來，嘴裏發出怪異的嘶鳴：“她來了！殺了她！她來了！殺了她！”
而在音浪的盡頭，巢穴的最高處，出現了一只巨大無比的王後，長足宛如天柱，馭使着身下所有子民。
它對淩昀的出現極為震驚，深淵似的口器張張合合，露出了十幾張憤怒的人臉。
淩昀凝神細聽，還沒能看清那些人臉的模樣，就被一聲刺耳的嗡鳴驚醒，再睜開眼時，她視力恢複，回到了正常的世界。
未知異種突然消失，血雨滴也跟着潰散，屈航倒在遠處地上，奄奄一息。
他被耗空了生命力，整個身體幹癟下去，頭發雪白好似耄耋老人。
見淩昀走近，他想要擡手抓握什麽，卻又無力地垂落。
“值得嗎？”
淩昀停下腳步，冷眼望着他，“事業、朋友、生命，你放棄了自己擁有的一切，卻根本殺不了我。”
屈航喉嚨裏發出破碎的笑：“呵呵……你逃不掉的……我們永遠……都不會放過你……”
他睜大眼睛，想要看清眼前人的表情，期待她變得惶恐、疑惑、不安、脆弱……哪怕只是半分半秒的情緒，都是一種勝利。
可惜，淩昀臉上只有垂看蝼蟻的憐憫。
她說：“真可憐，你們根本不知道我是誰。”
屈航顯然沒懂她的話，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不管你是誰……聯邦……不能再出……第二個……安舒恒……”
“撲火的飛蛾，結局注定只有死亡。”淩昀退後一步，轉身離開，“祝你死不瞑目、永不超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