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

第 42 章

一聽說公社要請放映員來放電影, 消息擴散的飛快,十裏八鄉的人都提着自家小板凳要來湊熱鬧。

孟笙笙今天下班了沒回家,也夠着腦袋興致勃勃的盯着放映員瞧。

放映員找了兩棵長的不遠的樹, 把白色的屏幕綁在了樹上。

“老覃, 今天放啥電影啊?”

“渡江偵察記。”

常在公社走動的人早把這些電影看過百八十遍了, 但是他們看不膩, 即使臺詞能背出來了,他們還是願意跟着大夥兒一起紮堆看, 看到電影裏壯烈犧牲的人, 還是會熱淚盈眶, 看到他們打了勝仗,還是會跟着歡呼。

白色幕布前,先來的人已經占好了位置,呼朋引伴的, 座位都是緊挨着的, 沒留下什麽空隙。

好些小孩圍着幕布和凳子打鬧, 調皮一些的孩子, 還會故意踩到沒人坐的凳子上, 等到被大人發現了, 又會蹦噠着跳下來, 笑的咯咯咯的。

傍晚的時候,電影開始播放了,現場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孟笙笙站在人群外圍,一個不怎麽好的位置, 畢竟裏面太擠,她不想擠, 裏面的人想上個廁所都出不來。

她旁邊坐着的,是個小老太太。

她還能聽見小老太太和她身邊的男人小聲說着話,“哎呦,這就是電影啊,裏面的人怎麽進去的來着,還會說話……還是現在的世道好啊,咱們這種鄉下老太太,也有看電影的一天。”

電影裏的插曲響起來時,孟笙笙聽見周圍好些人都跟着哼哼,這些都是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的人了。

孟笙笙沒看完就溜了,畢竟這時候的電影就看的一個氛圍,未來的她什麽樣的片子沒看過,她站的位置不好,電影還是黑白的,她看着覺得沒什麽意思,在熱鬧的時候,她選擇回家了。

“哥,我先回去了。”

孟衛國看的入神,腦袋轉過來了,但是眼睛還牢牢的看着前面的幕布,嘴裏含混的應着,“嗯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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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笙笙看的直翻白眼,把孟衛國腦袋一擰,給轉回去了,“看你的電影吧,我先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天已經全黑了,因為這條路天天走,孟笙笙也不害怕,大着膽子往前竄。

晚風一吹,孟笙笙脖子上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好像這天已經開始冷下來了。

秋收已經過了,按理說現在大家夥兒都應該不怎麽忙了,清閑一兩個月就準備過年了,但是今年南河縣卻不一樣,又熱鬧起來了。

年前那批“勘探員”從山裏出來了,還到中央彙報,說在山裏發現了稀有礦石。

找到這麽些好東西,這不得開采出來?

但是稀有礦石這事并不能大肆宣傳,南河縣的人只知道,上頭突然就給南河縣批了大筆資金,進行基礎建設,啥電、路……都要修。

原本閑在家的人突然都有活兒幹了,到處都在招臨時工,招的最多的,就是修路工和架線工。

大河村裏的人差不多都空了,只有老人小孩留守在家。

架線工是個辛苦活,不僅得架線,還得先把電線杆給豎上去,那可是鋼筋水泥澆灌成的那麽高的電線杆,全都是憑人力架好的,兩人一組,一人死命的用肩膀扛着電線杆,另外一人抓緊填埋坑裏的土,稍微一個不慎,就有可能出事。

修路則更安全一些,有用機器在前面開路的,還有在後面一點一點扛着鋤頭填平的,女人也能跟在後面幹。

大部分男人都去郵電局應聘架線工,工資高,女人去修路,工資不高。

一家兩口子這麽掙下來,也能過個好年了,大多數勤快的,還能給家裏存上一大筆錢。

孟笙笙還注意到,大河村也開始裝電線杆子了,沒兩天,電線杆子就裝好了,只要裝上電線和電燈泡,一通電,就能用。

大隊長笑呵呵的來問孟笙笙,“孟同志,你家裏裝不裝電線?”

孟笙笙已經習慣了現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更何況她可能在這裏也待不了幾個月了,電線裝不裝的,是真無所謂。

“大隊長,我裝不裝沒關系,就是看你們,我要是哪天不住這裏了,去宿舍住了,看你們還需不需要電。”

大隊長思考了一會兒,“那裝上吧,孟同志也不缺這點電費。要是你走了,還有人想住這裏,有電也方便不是。”

孟笙笙做好了登記,看着大隊長離開了。

這時候交電費和以後還不一樣,還不是看度數,而是看燈泡個數。

孟笙笙大致問了問,縣裏的收費标準是,一個十瓦的電燈,一毛一個月,一個十五瓦的燈泡,一毛五一個月,二十五瓦的燈泡,兩毛五一個月,四十五瓦的燈泡最貴,要五毛錢一個月,家裏幾個燈泡就要給幾個的錢。

縣裏最常用的就是十五瓦的燈泡,這個能看清,每個月的電費也能接受。

在孟笙笙看來,現在的電費是真便宜,一年的電費算下來也才幾塊錢,還是用這種收費法,那更劃算了,一個十五瓦的燈泡,連續開一個月也是給同樣的錢,要是給電費,她能眼睛都不眨的給。

但是村裏人和她可不一樣,絕大多數人家都想要電燈,但是一聽電費這麽貴,都退縮了,一通問詢,最後也只有四戶人家準備裝電燈,其中還包括孟笙笙。

“孟知青,你家牽電線了?”

“嗯,牽了方便。”

“我看我家裏的煤油燈沒啥不方便的,電費多貴啊。”

旁邊牽了電線的人反駁了,“煤油燈?你家用?一年到頭都見不着幾張煤油票,還用煤油燈呢。上次我家山子晚上起來上廁所,就因為看不見,差點掉糞坑裏了,牽個電線至少能看清路不是。”

“咱們前半輩子沒用那啥勞什子電燈泡也沒死不是?”

反正牽了電線和沒牽電線的,都覺得自己沒問題,是對方的問題。

孟笙笙不參與這種争吵,只站在旁邊看熱鬧。

最後也沒吵出來個結果,雙方看着對方新繡的鞋樣子,都覺得好看,兩人就又好了起來。

眼看着省裏那人又要給她寫信催她的照片了,孟笙笙趁着休息日,去了一趟縣城唯一的一家照相館。

巴掌大的照片,洗出來兩張,孟笙笙瞧着這沒有後世色彩豔麗的照片,把她拍的還挺清純甜美,那四毛錢也給的心甘情願。

寄照片的時候,孟笙笙順便把她炒的紅糖栗子和泡的泡椒筍幹分成了兩份,一份寄給了遠在平城的老家,一份寄給了省裏的王川澤。

兩地相隔不遠,但是這時候的交通實在不方便,王川澤收到照片的時候

,已經是一個星期以後了。

“王川澤,白浩,有你們的包裹!”

白浩一聽,就竄了出去,“肯定是我媽給我寄衣服來了,這天說降溫就降溫,以前的棉衣裏面的棉花都不保暖了,要是再不給我寄衣服,她親愛的兒子得凍死在單位上。”

王川澤道,“凍不死,你既然願意把衣服送給那女人,就證明自己不冷。”

白浩說道,“你不覺得她很可憐嗎?家裏沒人了,連個關心她的人都沒有,冷的嘴唇都凍白了,現在都要入冬了,她卻還穿着夏天的衣服,看着都心疼。”

“我不覺得。”

白浩把他自己的包裹拿走了,“你這種不解風情的男人,以後就別想找到媳婦兒了。”

王川澤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有對象了。”

白浩乍一聽,還沒反應過來,接着慘叫一聲,“王老狗,啥時候的事?你偷摸着先找到對象了,竟然不告訴我!我要鯊了你!”

宿舍裏的兩人聽到了,吵吵嚷嚷的跑了出來,“王同志,王領導,可以啊,啥時候的事?”

“好小子,瞞的夠緊的啊。”

“你出了一趟任務找了個對象?這麽好的事老焦怎麽不讓我去?”

王川澤被鬧得頭痛,最終同意請三人吃飯,才把這三人打發走。

打開包裹,裏面是一個罐子和一個灰色的布包,罐子是透明的,能看到裏面的辣椒和筍塊。接着把布包打開,清香甜蜜的紅糖夾雜着板栗的香味撲面而來。

旁邊三人聞着味就來了,把板栗搶走了大部分,只給他留了最後小半斤,氣的王川澤趕緊把玻璃罐子收到了自己的櫃子裏。

包裹的最下面還放着一本□□,王川澤把書一翻開,就看到第一頁夾着的女孩照片,正是她想念的人。

照片上的女孩子笑的杏眼變成了彎彎的月牙,甜美的長相和笑容讓王川澤也跟着笑了起來。

“收一收收一收,王同志,你笑的好惡心。”

王川澤把照片往懷裏一揣,嘴角還挂着迷之笑容,讓另外三個好奇女方相貌的男人頓時搶不到照片。

另外三人看着王川澤嘴邊的笑,突然覺得好像無緣無故的,被姓王的踹了幾腳。

*

寄走了照片沒多久,孟笙笙就收到了王川澤寄來的包裹。

這次寄來的東西很多,要是她沒有那個大力金手指,這些東西她根本就拿不回來,半路就得癱了。

回家把包裹打開,裏面放的最多的,就是書和各種資料。再仔細一瞧,還有好多廠裏的招工考試例題。

還有好幾本理化生的工具叢書。

好東西好東西,得趕緊收起來,這些書可不容易找到,都是以後考大學要用到的工具書,現在這些人搞啥文鬥武鬥的都搞得瘋魔了,燒了好多書,這些學習工具書以後想找都找不到。

也不知道王川澤哪裏弄到的,還真要謝謝他。

剩下的就是他買的送給她的禮物,一個孟笙笙在縣裏從沒見過的大紅色的圍巾、一盒梅花味兒的雪花膏、一罐子橘子罐頭、一件深色的女士風衣,一雙黑色的皮鞋。

孟笙笙摸了摸這些衣服鞋子,都是能感覺出來的好東西,孟笙笙猜測,這些東西,大概花了不下兩百塊,她八個月的工資就這樣沒了。

孟笙笙把衣服穿上試了試,衣服長度到她的膝蓋處,尺寸剛剛好,穿着也很暖和,雖然都是好東西,但是現在她每天在村裏公社兩頭跑,也穿不了,只能挂在衣架上,上面搭一件遮灰的薄塑料膜。

第二天上班,上頭的工資下來了。

孟笙笙領着屬于她的二十七塊錢還有糧票和油票,第一時間就是請假。

不止是她一個人請假,拿到工資的人第一時間都要請假,畢竟這時候物資嚴重缺乏,買什麽都要排着隊買,城裏拿着大把鈔票和票據買不到糧食的人大有人在。

所以這時候的人已經習慣了,拿到工資的第一時間,就把家裏一個月吃的用的,盡量在這一天買齊。

她本人就在糧站工作,買糧食倒是沒那麽急,但是她想要吃肉啊,而且天氣越來越冷了,她得想想辦法,弄些新棉花回來,如果棉花足夠,她得給自己和她哥做件保暖的棉衣。

棉花這種緊俏玩意兒,公社裏一般都買不到,得去縣裏碰碰運氣去。

孟笙笙穿上自己做的布鞋,稍稍有點緊,不知道走在路上會不會擠腳,不過村裏的嬸子說不要緊,布鞋就是這樣,穿着洗着,它會越來越松,這樣的大小正合适。

到了縣裏,孟笙笙在排隊的地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孟笙笙看着排的長長的隊伍,湊到孟衛國身邊。

“哥,你怎麽這麽早就來了?”

孟衛國看清了來人,一把将孟笙笙拉到了自己身前。

這時候可沒有什麽講素質,只要能搶到肉,故意找熟人搭話接着混進隊伍裏的人多的是。

孟衛國走動了幾步,“我天不亮就來了,還想着自己是前幾個呢,沒成想前面那些人,半夜就來排隊了……我為了買肉,糧食都還沒買呢,今天下午我和你一起去一趟糧站。”

孟笙笙作為內部人員,買糧食方便的多,還有很多外面沒有的福利,比如能買到比旁人更多的細糧。

“行。”

孟衛國和孟笙笙閑聊,“妹子,你手表哪來的?沒表真不方便。”

他可不信是王川澤送的,因為他了解自家妹子,這兩人在他來之前關系并沒有什麽過界的地方,她不可能收人這麽貴重的禮。

孟笙笙随口應道,“攢的。”

孟衛國笑的一臉谄媚,“嘿嘿,妹子,你知道的,你哥我從小到大都沒戴過手表,不知道戴手表是啥滋味……”

孟笙笙無奈,“你要是能弄到壞了的表,和裏面完好的零件,我幫你弄出來一塊完好的表,行了吧。”

這時候她暫時沒空去維修店裏攢手表,資料收到了,她得複習,還要找棉花做衣服,收了王川澤這麽多東西,她也得想想給對方的回禮……事情多着呢。

兩人排了兩個多小時的隊,終于到他們了,這時候肉聯廠的可選的肉已經不多了,孟笙笙選了一塊偏瘦的五花肉,還要了一塊全肥的豬肉。

孟笙笙大手大腳慣了,學不會這時候嬸子們的那種節約法子,每天炒菜就用一根筷子沾幾滴油在鍋裏攪和,這不叫炒菜,這叫水煮菜。

所以她每個月的油票都不夠用,還得另想辦法。

她倒是想買豬板油榨油,但是她來的遲,豬板油早被買走了,連肥肉都只剩下最後兩塊,她還不能全買走,因為限購……

最後那兩塊肥肉,她和他哥一人一塊,另外還買了一塊五花肉,一個豬腳,還有一斤排骨……

反正兩人能買多少買多少,買到限購為止。

後面的人看着兩人買走了小半背簍的肉和骨頭,看兩人的目光都帶着刀子……

孟笙笙把東西扔給了孟衛國,“你背回去,我得去供銷社一趟,看看這個月的布來了沒有。”

孟笙笙一進供銷社的門,齊豔紅就過來打招呼了。

她家孩子現在已經能滿地爬了,她又是個奶水不旺的,家裏買的奶粉也不夠喝,平時就熬些米油米湯喂給孩子,自從孟笙笙進了糧站,她買細糧大部分都是通過孟笙笙買,如今看到了她,真就是像看到親姐妹似的。

“今天咋有空來我這裏了?”

孟笙笙笑嘻嘻的,“沒事我就不能來找你唠嗑了?”

齊豔紅笑的牙花子都露出來了,“你要是隔個幾天來我這裏說這話我信,今天來我可不信。”

誰不知道今天就是各家各戶大采購的日子,她家她和她男人沒空,婆婆要帶娃,只能把戶口簿和糧油本給公公,讓老人家一趟一趟的來回跑。

齊豔紅拉着孟笙笙的手,“你今兒來的正是時候,今兒剛來了一批布,花色好看,還沒開始賣,限購三尺,咱們內部的人正在裏面瞧呢,下頭還積壓了一小半的瑕疵布,限購五尺,我瞧着就是染布的時候,沾了幾點其他顏色,看不清楚,買回去和新的也沒差,你要多少?我幫你拿。”

孟笙笙笑出了一口大白牙,“姐,

你就是我親姐,兩種我都要,越多越好,最好顏色暗一點。”

才七一年,離運動結束還得好些年呢,暗一些的顏色安全。

“姐,你這裏能不能弄到棉花?冬天了,我想做兩身棉衣。”

齊豔紅沉吟片刻,“供銷社裏的棉花有是有,但是不多,你要是做棉衣,根本就不夠,我給你另想辦法,一個星期之後,你直接到我家來找我。”

孟笙笙應了,說完話,等到了齊豔紅公公,拿到了齊豔紅她家糧本和戶口簿,去公社買了糧食,還另外多弄了幾斤細糧送了過去。

回家之後,孟笙笙拆開包裹,看了看齊豔紅給她的布,兩種顏色不同的布料,一種尺寸小,一種尺寸大,她用眼睛量了量尺寸,兩塊布加起來這可遠遠不止十尺,到時候把棉花弄回來,她就能做棉衣了。

下次去人家家裏,得在村裏買些雞蛋謝謝人家。

孟笙笙上班也不怎麽忙,便把王川澤給她的資料帶到了辦公室複習,資料上頭弄個語錄蓋住,反正誰都能背下來,不稀罕翻這玩意兒。

上輩子孟笙笙上學的時候,精力很大一部分被兼職分散了,最後還能考上一所不錯的大學,全靠她的一股子不能辍學生孩子的信念和她那聰明的腦瓜子。

現在在翻看複習題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恍恍惚惚還有些印象,再把工具書看個一兩遍,大概就能全想起來了,做題也都會,意識到她這輩子的腦子完全不遜色于上輩子的腦子,都屬于聰明的腦瓜子。

孟笙笙:感謝穿越大神。

到了約好的日子,拼拼湊湊的,湊了二十多個雞蛋,孟笙笙就上門了。

齊豔紅高興的收了這二十多個雞蛋,這麽多雞蛋,都能給她家兒子吃一兩個月了。

“這些棉花是我家大志去了一趟北邊,農場裏的人偷偷弄出來的,大志運氣好,那夥人膽子大賣的多,大志全收了,你看看,要多少?”

孟笙笙合計了一下,一件軍大衣大概需要五斤左右的棉花,她做的棉衣沒那麽大,大概五斤能做一身,拿個十五斤左右的棉花,省省能做三件衣服。

“十五斤能拿的出來不?”

齊豔紅算了算,原本她還打算給娘家送幾斤去,如果給孟笙笙勻出來十五斤,娘家那邊就只能少一點了。

“沒問題。”

這時候送禮物,只有送吃的,特別是肉,接收禮物的人家才是真高興。

孟笙笙把她月初搶到的豬蹄送給了齊豔紅,“不說啥客氣話了,這東西放姐家裏,炖了補一補,吃點好的,孩子也能跟着享福。”

另外還給了齊豔紅五塊錢,孟笙笙才提着十五斤的一大包棉花走了。

孟笙笙不會做衣服,但是村裏有會做衣服的人,孟笙笙找了程秀嬸子,說好了,只要做好了三身衣裳褲子,剩下的布頭都歸對方。

程秀一聽這話,牟足了勁加班加點就給孟笙笙做她那三身新衣裳。

這時候女人,收集布票不容易,省布料是省出了經驗的,一點碎布頭都舍不得扔掉,都要放針線筐裏存着,說沒準衣服破了還要這些邊角料來縫補。

孟笙笙提供的那些布料,程秀嬸子不僅給做出來三套衣裳褲子,還剩了小半尺的布,再把她以前存的布拿出來拼一拼,就能給家裏的小孫女做一身新衣服了。

程秀嬸子把衣裳給了孟笙笙,“那些棉花我全塞進衣裳褲子裏了,摸着還有些薄,所以我把我家不要了的的舊棉被裏的棉花勻了一點,也給塞進去了,新的棉花多,舊的少,穿着一樣暖和。”

孟笙笙給了三塊錢的工錢,程秀嬸子收的也不心虛,還當着孟笙笙的面給她稱了稱重,表示她确實沒昧下她拿來的新棉花。

孟笙笙拿着新衣服回了家,尺寸最小的一套是她的,最大的一套是王川澤的,中間那套是她給她哥準備的。

試穿了那件淺灰色的棉衣,穿着确實非常暖和,孟笙笙滿意了,脫下來放好。這件衣服得等到深冬的時候再穿,這時候穿單位發的薄襖就行。

把衣裳褲子給了孟衛國,他一臉神秘的把兜裏的一個黑布包遞給了孟笙笙。

孟笙笙一模,就知道這是他攢的手表。

“哪兒弄的?”

看樣子零件還不少。

“你別管。”

“行。”

不管就不管。

孟笙笙把東西往兜裏一揣就離開了。

沒過幾天,孟笙笙就聽說周麗慧要和錢元寶結婚了。

???

她是不是錯過了什麽?怎麽女主突然就要嫁給村裏的一個背景板路人了?

孟笙笙拉着雷雨青,“怎麽回事?怎麽這麽突然啊?”

她真正想問的确是,周麗慧是不是又在鬧什麽幺蛾子?

她還真沒猜錯,這次事情起因就在周麗慧自己身上,婚事是周麗慧她爸給定下的。

沈愛華瞅了瞅四周,看見黎鎮沒在,才敢放心說話。

齊磊嘴裏叼了跟枯黃的野菜根子,“別看了,黎鎮人被隔壁大隊借去修脫粒機去了,還沒回來呢。”

“你這陣子在忙啥呢,怎麽這麽大的事,你一點風聲都沒聽見?”

孟笙笙搖搖頭,這陣子确實忙的昏了頭,沒注意村裏又有啥大事要發生了。

“前陣子村裏人不都去應聘臨時工嘛,周麗慧她爸和錢寡婦她兒子也去了,兩人都挑着工資高的架線工報的名,正好一前一後的,兩人被分到了一組。”

“錢元寶那憨貨,喜歡周麗慧喜歡的整個村裏的人都知道,對她爸,當然也是實心眼的好。所以每次擡電線杆的時候,他都争着搶着要上。誰知道那天,正好碰見了周麗慧,人錢元寶還架着電線杆呢,周麗慧死活要拉着她爸去說話,還讓錢元寶把電線杆先放下來。

可是那東西是一個人能說放就放、說豎起來就豎起來的?結果周麗慧剛把人拉走,那電線杆就倒了下去,砸到錢元寶腳上了,在醫院住了半個多月,幸好這算工傷,單位承擔大部分醫療費,否則就那醫療費,就能把錢家拖垮。”

“不過錢元寶雖然出院了,但是腳卻跛了。”

“都是低頭不見擡頭見的鄰居,何況這次真是他們周家人的錯,周家兩口子覺得愧對錢家。畢竟人可是錢家的頂梁柱,一個年輕小夥子,還沒結婚呢,就這麽跛了,多可惜,以後說親都不好說。

錢寡婦天天也不上工了,就在周家門口堵着罵人,又罵又哭的,村裏誰都不去勸。畢竟錢寡婦心裏苦,大家夥兒都懂。

周家人可能真覺得心裏有愧,給錢家補償費,錢家不收,于是周家就逼着讓周麗慧嫁給錢元寶,給周家賠個媳婦兒。

周麗慧那人多心高氣傲的人啊,當初讓嫁給縣裏當官的都不同意,這次換了個更差的,當然也不同意,就被周家人關在了家裏。

周麗慧中途還跑了出來,想找黎鎮私奔,黎鎮腦子又沒坑,沒介紹信沒工作,他們能跑去哪?所以沒答應,周麗慧就又被周家人抓回去了。

現在婚訊都出來了,周麗慧大概自己也同意了吧。”

“黎鎮沒去周家?他和周麗慧不是在談戀愛嗎?”

沈愛華撇嘴,“一兩個月了,一直在鬧矛盾呢,也不知道黎鎮那小子有本事有相貌的,找這種女人幹啥,給自己添堵?不過我估計這次黎鎮是真生氣了,上次那姓周的女人來了之後,黎鎮全程冷着臉,一個笑都沒有,看樣子兩人應該已經掰了。”

孟笙笙搖搖頭,也不知道這女主到底是咋混的,怎麽弄的人嫌狗憎的,原本的官配男配都不待見她了,連她的舔狗都被她弄殘了,殺傷力真恐怖。

錢家人和她關系一般,所以她也沒準備送啥重禮,準備到時候直接送個兩三毛錢就行。

回去的路上,碰到了周麗麗和錢小美。

“你哥娶媳婦家裏準備了些啥?”

錢小美可不喜歡她這新嫂子,“準備啥啊,直接一卷被

子就進門過日子了呗,就她那惹事精,配啥好東西?進了門別給我們找事就成。”

孟笙笙看着錢小美手裏提着的一大包瓜子,應該是剛買回來,給婚禮準備的。

自從穿到了這裏,孟笙笙已經見證了好幾場婚禮了,不得不感嘆,這時候娶媳婦兒的成本是真低,不需要買房、不需要買車,像這樣直接光條條的,就娶進來一個媳婦兒的人大有人在,餐桌上看見點油星子都稱得上豪華盛宴了,簡樸是真簡樸。

到了結婚正日子的那天,孟笙笙特意請了假,睡了個懶覺,慢悠悠的起床收拾好自己,早飯都沒吃,準備到錢家婚宴上吃頓好的。

到了地方,她一眼就看到了已經出嫁了的周慧,她正抱着一個胖娃娃,身邊還站着一個大腿根高的小男孩,攥着周慧的衣角,興致勃勃的看着遠處一群玩鬧的孩子。

周慧笑容滿面的和村裏人說着話,時不時逗弄逗弄懷裏的孩子,抓一把瓜子和花生給旁邊站着的小男孩,看起來過的不錯。

同樣是回來喝喜酒的,周月月的精氣神看着就不對勁,臉上也看不到個笑,才半年,周月月眼角就有了些苦相。

稍稍走近一些,還能聽見林小丫教訓周月月的聲音,“怎麽嫁了半年多了,肚子還不見有動靜?是不是上次我給你的那符紙你沒喝?”

周月月不耐煩,“那東西喝了有啥用?”

林小丫氣的心口痛,“怎麽沒用?我的話你不聽,總得去醫院檢查一下吧,平時對姑爺好一點,孩子自然而來就來了……我說了你不聽,吃虧的是你,嫁了那麽好的人家,周圍誰不羨慕你?還給我擺臉子,我這是為了誰?”

周月月冷笑一聲,“好?別說生孩子了,那男人我看一眼都倒胃口,沒那閑工夫伺候那醜八怪。”

林小丫對這家這孽障沒辦法,自從嫁了人之後,翅膀是越來越硬了,她說啥周月月都不聽,看的她急在心裏,偏偏一點辦法都沒有。

吵吵嚷嚷的,一會兒就到了中午,錢元寶穿着一身整齊的列寧裝出來了。

孟笙笙能感覺到他的高興,周身洋溢的快樂能感染到身邊的人。

看到錢元寶走路的時候,确實有些小毛病,慢慢走就看不太出來錢元寶腳上的問題,但是稍微走快一點就能看出來他走路的不自然。

孟笙笙沒跟着去接親,坐在桌上等開飯。

但是左等右等都沒見錢元寶把周麗慧接回來。

沈愛華悄悄的過來對着雷雨青和孟笙笙使了個眼色。

她站起身,跟着沈愛華走了。

“周麗慧逃婚了。”

孟笙笙:……

她竟然一點也不意外,周麗慧那性子,不可能會安心嫁給錢元寶這樣一個男人,齊大非偶,就算今天這婚結成了,錢元寶也守不住周麗慧那樣一個女人。

今天這頓飯最終也沒吃成,錢家和周家是徹底結仇了。

錢寡婦也沒在周家門口罵人了,在村裏就當作沒這麽一戶人家存在,看見了就當空氣似的。

周家人也覺得擡不起頭,只覺得他們太過縱容,把周麗慧這丫頭養壞了,直說以後不會再認這個女兒,這個家也不會再讓周麗慧進門。

說完這話,周家的人往後真的就沒再提過周麗慧一句。

農歷進入十月,天氣越來越冷了。

南方沒有炕這種東西,鄉下人家除了靠身上的一身正氣過冬,剩下的大部分人家裏都有火爐,覺得冷的厲害了,就把火爐燒起來,火爐上頭就是家裏男人偷摸着上山逮回來的野兔野雞,被青煙一熏,就能存上好幾個月。

孟笙笙家裏的柴火準備的足,她整天在家生火烤火都行,但是孟衛國不行,他早已經習慣老家平城的天氣,現在這種靠硬抗的天氣,他真不行。

只要一放假,就跟個小尾巴似的,颠颠的跟着孟笙笙回來生火,在火爐邊就不動了。

“你整天在桌前寫啥呢。”

孟笙笙頭都沒擡,“物理。”

不愧是省裏的廠子招人,前幾年招人的考試,考題雖然不怎麽高深,但是絕對稱不上簡單,像是現在流行的标語啥的,只有一兩道,其他的,全都要一定的文化基礎才能答對。

孟笙笙不得不認真把初中高中的物理數學又認真學了一遍,加上上輩子大學學的那些知識,她面對這些考題才不怯場。

“學這勞什子幹嘛?”

孟笙笙随口說道,“明年八三一廠招工,我準備去試試。”

孟衛國眼睛一亮,“真的?”

“王川澤說的,不過你別到處嚷嚷,這消息應該沒幾個人知道。”

孟衛國終于從火爐旁起身了,把孟笙笙桌子上的書拿起來看了看,眼裏的光又滅了,“我又不傻……這寫的啥啊?妹子,你能看懂?”

“都是高中教的知識,有啥看不懂的。”

孟衛國嘆息一聲,“算了,大概我這輩子就是在鄉下呆着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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