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章

第 56 章

孟笙笙在車站等了一會兒, 終于等到了一個一個左臉上有疤的女人,身上穿的衣服是連隊裏的工作服,洗的已經泛白了, 緊緊的拽着身上的包裹, 留着短發, 被車上的人擠的亂糟糟的, 顯得很狼狽。

後來孟笙笙才知道,這道傷疤, 是她那個繼子給劃的, 逼她拿錢, 不拿就要殺了她給他爸賠命。

還是巡邏的人聽到她屋子裏有動靜,才沖進去把她給救了,連隊裏的人把那男人關進了局子裏,辛芽去問了, 知道了那男人被關幾天就能出來, 趁着那男人進局子, 她才能趁機趕緊買火車票, 到了她這裏。

孟笙笙趕緊走了過去, “是辛芽表姐嗎?”

女人看到穿着幹淨整潔衣服的孟笙笙, 縮了縮手腳, 點點頭。

孟笙笙笑了,幫着拿了女人手上的一個小包,“我叫孟笙笙,我愛人是你表弟,你們連長媳婦兒應該已經和你解釋過了, 我是來接你的,跟我走吧, 咱們先回家。”

女人原本在老家一直叫四丫,家裏人也沒想着給娶個正經名字,後來嫁人,家裏男人姓劉,她也從四丫變成了劉家的,被路過的軍隊救了之後,連長媳婦兒給她娶了個新名字,叫辛芽,還給上了戶口,她這才有了自己的名字。

孟笙笙先去師母家接了孩子,輕聲和辛芽說着話,一路介紹的仔細,哪裏是醫院,哪裏是郵局,哪裏是她工作的廠子……要到軍區大院了,才和她說了家裏的情況。

回了家,孟笙笙直接把人領到了房子後面的衛生間,“表姐,這是家裏上廁所的衛生間,你先上個廁所。”

她上次和王川澤坐了長途火車,下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招待所上廁所,辛芽一個女人帶了這麽多東西上火車,肯定比她更不方便,在火車上,怕被偷東西,座位不好占,東西又不好拿,只能盡量憋着。

孟笙笙接着給人說了說怎麽沖廁所,草紙、香皂的位置一目了然,不用她說,對方也能看見。

辛芽确實松了口氣,她路上就有些想上廁所了,不過她剛來,沒好意思說。

出來的時候,她就看到孟笙笙在院子裏松土,孩子在竹制的一個小床裏玩玩具。

辛芽看着可愛的孩子,心都軟了,當初她肚子裏也有個孩子,但是沒了,還傷了身子,大概以後也不能有孩子了……

辛芽趕緊去幫着孟笙笙鋤地,孟笙笙也沒阻止,她知道人到了新環境會不安,讓她幫着做些事,心頭反而會好受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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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笙笙說道,“我準備把這一小塊地收拾出來,種些蔥、蒜、小菜。”

辛芽悶頭鋤地,“自己種些菜挺好的,想吃啥就種啥。”

辛芽是個幹活兒好手,力氣大,沒一會兒,院子就被清理出來了,地裏的碎石被她們堆到地的邊緣,還能當個邊界,要是有人來了院子裏串門,不容易踩到地裏的菜苗。

孟笙笙帶着辛芽去洗了手,接着又帶着人進了屋,客廳左邊房間比較大,已經被她和王川澤布置成了主卧,右邊的房間已經被兩口子在中間做了個很大的雙面衣櫃,隔成了兩個房間,給家裏孩子預留了一間房間,所以要小很多,這時候其中一間給辛芽住正好。

“表姐,你就先住這裏。”

房間裏面有一個木床,一個舊衣櫃,一個桌子一把椅子,床上的被子是舊的,不過孟笙笙專門拿出去曬了兩天,被子挺蓬松的。

“要是缺了啥你直接說,我去準備。”

辛芽直搖頭,在她看來,這裏簡直是她做夢也夢不到的好地方,在老家的時候,她住的地方小的只能放下一張床,弟弟出生之後,她差點被趕去住豬圈,這裏這麽好,她還有什麽可挑剔的。

孟笙笙這才把人帶到客廳,給人倒了一杯涼白開,把咿咿呀呀要媽媽的柚寧抱到了懷裏,“來坐下說。”

辛芽坐下,姿勢坐的很端正,孟笙笙一看就知道這人很緊張。

“我們剛剛在路上聊了一會兒,你大概也知道我和你表哥的難處,我們都要上班,但是家裏的孩子實在是太小,沒人照看,給保育院看管,我又覺得不放心,就想着找個人幫着照看我們的孩子。我們打聽過,知道你能幹,所以專門把你找來照顧一下孩子,順帶照顧一下我們的家事,不讓你白忙,每個月給你二十五塊錢,你覺得行不行?”

辛芽聽到前面,還只是點頭,聽到後面還給那麽高的工資,就有些慌亂。

她們村裏那些年招工的時候,她爸去給人做臨時工,每天在采石場擡幾百斤的石頭,還差點斷了腿,一個月也才掙個三五塊錢,她怎麽能拿人家那麽高的工資?

“我……我這人沒啥本事,打掃家裏照顧孩子也行,給我一口飯吃就可以了,不用錢,怎麽還能給錢呢……”

可能是家裏來了新人,孩子沒見過,有些稀奇,柚寧被孟笙笙抱着,手裏的玩具也不玩了,睜着水靈靈的大眼睛,盯着對面坐着的辛芽,“啊啊啊”的叫着,邊叫還指着對面的辛芽看着孟笙笙。

孟笙笙笑了,幹脆把柚寧遞給了辛芽。

“這錢也不是全給你的,你平時買菜買糧也要用錢,這些先給你用着,不夠了再找我要,剩下的就你自己拿着……不說那些了,來,孩子喜歡你,你先抱抱她,熟悉熟悉。”

接着孟笙笙開始收拾廚房,準備做午飯。

廚房的門開着,能看到辛芽剛開始抱着孩子手腳僵硬,沒一會兒,整個人就軟了下來,開始抱着孩子玩兒,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滑到大腿的褲腳拉了下來,柚寧好奇的拉她的頭發玩兒,她也不生氣,反而低着頭任由孩子玩兒,孩子把頭發塞嘴裏了,她又着急的把自己的頭發拿了出來……

帶人回來之後,孟笙笙一直在觀察,發現這個表姐是有些老實,也喜歡孩子,她的心才放下了一半。

畢竟要把孩子交給一個陌生人,說實話,上輩子看了很多保姆、親戚虐待孩子的孟笙笙,還真有些不放心。

下午帶人熟悉周邊環境,帶辛芽上街去菜站買菜的時候,碰到了周圍好些鄰居。

這裏的人和孟笙笙不熟,也不認識辛芽,借口也好找。

孟笙笙挎着籃子,辛芽要和孩子熟悉,抱着孩子跟在後頭,注意力一直在孩子身上,時不時還要看看路。

碰到了大院裏眼熟的嫂子,對方便和孟笙笙打招呼,“小孟,出來買菜啊,菜站來了一批早黃瓜,可嫩了,好些人在搶呢。這是誰啊?老家來人了?”

孟笙笙說道,“老家的表姐,家裏出事了,來住一段時間。”

不敢說實話,這時候誰敢大聲嚷嚷家裏雇了個保姆?怕是不要命了。

那人看着辛芽臉上的傷,面露同情,知道這可能是在老家遭罪了,也不問了,誰沒事往人身上戳刀子?就說着供銷社今天賣瑕疵布,要是去的早,沒準還能買兩尺布回來。

孟笙笙聽到這,眼睛一亮,拉着辛芽去買布去,這時候布多難買啊,菜倒是不着急,畢竟家裏還有,暫時夠吃了。要是能買到布,還能給家裏新來的表姐做一件衣裳。

辛芽看到買布的人簡直是一堆一堆的湊到櫃臺前,她把孩子給了孟笙笙,拿了布票和錢,“孩子笙笙你先抱着,我去。”

辛芽身材小巧,擠進人堆裏就看不到人影了,沒一會兒,她就抱着白色的一團布出來了,頭發亂糟糟的,笑的大白牙都露了出來,“這布料軟,能給孩子做衣服穿,買了布還剩下兩塊錢,在我兜裏。”

孟笙笙心裏暗自點頭,這人着實心眼實在。

晚上王川澤回來了,見了表姐也只是淡淡的點點頭,打了招呼,辛芽看到王川澤好似有些不自在,孟笙笙不在意,家裏來了新人,會有一段磨合期,相處久了,這種陌生自然而然就會消失。

王川澤抱了抱伸着手叫爸爸的孩子,接着把孩子放下,讓她啃自己的老虎去。

接着王川澤進了屋子,揚揚眉,“換衣服,咱們逛公園去。”

孟笙笙一聽,換了衣服,“逛公園?孩子呢?”

“專門找人回來就是幫咱們看孩子,現在終于可以解脫了,你就不想出去逛逛?”

一聽這是要單獨帶自己出去玩,孟笙笙笑的藏不住的高興,這一陣子确實盡圍着孩子轉了,能不看孩子,和王川澤出去玩一會兒,她确實高興得不得了。

這時候的人雖然穿的灰撲撲的,但是好看的人穿什麽都好看。

王川澤原本就是難得一見的大帥哥,孟笙笙也是個長的甜甜的美女,生了寶寶之後也恢複的很好,腰細腿長,兩人走在一起,真有天生一對那味兒了。

好些人見着這兩人都移不開目光,孟笙笙這時候心情好,對着王川澤笑的甜膩膩的,旁邊路人看到孟笙笙笑容也會不自覺被她的笑容感染,心情都好上不少。

這時候的公園正是熱鬧的時候,好些單身男女出來約會,首選之地就是省裏的公園。

孟笙笙拉着王川澤故意走在一對氛圍暧昧的男女身後,孟笙笙看着前面的兩人越走越近,男人不小心蹭到了女孩的手,頓時手腳都慌亂的不知道怎麽擺弄才好,同手同腳還差點來了個平地摔,紮着辮子的女孩子則低着頭,脖子耳朵都紅透了。

孟笙笙壞笑,粗着嗓子說道,“诶!前頭的兩個人幹啥呢,走那麽近幹啥,注意影響啊,都跟我做思想檢讨去!”

男孩聽到這話,不敢回頭,趕緊拉着女孩就跑了。

王川澤敲敲她的腦袋,“怎麽這麽壞。”

人小情侶談個戀愛也不容易。

惡作劇成功了的孟笙笙笑嘻嘻的拉着王川澤準備去湖邊逛逛,結果後頭真的有女人的叫喊聲,“男女同志不許靠這麽近!幹啥呢,說的就是前頭的那倆,穿白衣服的那女的,說你呢!”

王川澤停了一下,孟笙笙回頭還真看到了帶着紅袖章的大媽對他們怒目而視,接着王川澤拉着穿着白色衣服的孟笙笙就跑。

公園裏的野花香氣淡淡的飄蕩在空氣裏,從兩人的鼻尖穿過,傍晚的陽光灑在空氣裏,餘晖變成了金黃色。

兩人對着夕陽,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後頭沒聲音了,王川澤才帶着孟笙笙停下來,孟笙笙撐着雙腿,喘勻了氣,摸了摸胸口因為跑步劇烈的心跳,“果然不能做虧心事啊,報應來了,哈哈哈哈。”

接着孟笙笙看着頭發被路上的樹枝挂的亂糟糟的王川澤,頗有種放蕩不羁浪蕩子的味道,接着又想起來他們可是正經兩口子,怎麽搞的和偷/情似的,噗嗤一笑,“咱們的約會可真狼狽。”

王川澤把樹上掉到孟笙笙肩膀上的枯葉拿了下去,順便在她脖子上摩挲了兩下,也笑了,“不狼狽,今天很開心。”

孟笙笙聞言,拉着他的手慢悠悠的逛起了公園,心情很好的勾起一抹微笑。

和辛芽接觸了兩天,看着她專門買了個筆記本,每天在上頭記賬,好像還說着要在月底和她對賬,孟笙笙裝作不知道,上班去了。

家裏就剩下辛芽和孩子,孟笙笙擔心孩子鬧人,中午在廠子裏買了午飯,騎着王川澤那輛二八大杠,回來了一趟。

回來之後,孟笙笙沒急着進屋,悄悄看着裏面的人耐心的哄着孩子,把孩子哄睡着了,辛芽又閑不住的把孩子的尿布洗了晾在了院子裏,接着把不知道從哪裏弄回來的大蒜種子,種到了院子裏,還給角落裏撒了一把韭菜種子,接着又拿起了針線,開始納鞋底……

孩子的竹床就在院子裏的屋檐下,她坐在旁邊,只要孩子動動,她就放下手裏的活計拍拍孩子的背,孩子睡沉了,她又繼續幹活兒……

孟笙笙算是徹底放心了,這位表姐是真勤快,人也是個實在人。

孟笙笙把廠裏打回來的紅燒排骨、包子和青菜放到了桌上,招呼人,“表姐,快來吃午飯了,我專門從廠裏打回來的午餐,今天有肉吃呢。”

辛芽把手裏的布鞋放下,坐到桌邊和孟笙笙一起吃午飯,看到桌上還有肉,她沒向那盤肉伸過筷子,不過孟笙笙可不是那種吃白食的人,直接給她碗裏倒了一半的肉,辛芽眼睛都濕潤了。

辛芽從沒想過自己能過上這種好日子,能吃肉,有自己單獨的房間,笙笙還給她做了一件新衣服,用她那天搶回來的瑕疵布……

她也不會說什麽好話,只覺得,自己要是照顧不好這一家人,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孟笙笙徹底放心上班了,家裏孩子不用她操心,回家還能有熱飯熱菜,家裏随時也是幹幹淨淨的,她這是真覺得,把辛芽請回家來,确實是請對了。

過了幾個月,蘇梅結婚的消息傳來了,她選的男人就是農場裏負責實驗田的那位,孟笙笙見了人,對方身高不高,但長的很精神,長袖善舞的把來參加婚宴的所有人都照顧到了,孟笙笙暗自感慨,是個能人。

七月份的時候,蘇梅回家,

還給她帶了個西瓜,說是農場實驗田裏長的,孟笙笙高興的眯起了眼,直誇蘇梅嫁對了人,她們這些閨蜜也跟着享福。

日子平靜的就這樣過了三年,七六年,來了。

七六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剛開年,廣播裏就傳來噩耗,國家總理逝世了。

好些人不敢相信,就連上班都提不起精神。

不過能怎麽辦呢,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并不是不想誰死,誰就能長生不老的。

孟笙笙逗弄着搖籃裏的小寶寶,旁邊已經三歲的柚寧皺着和她爸爸相似的眉眼,不高興的說道,“媽媽,弟弟怎麽老是睡覺,都不起來和我玩兒。”

辛芽把她織的小圍巾給柚寧圍上了,“弟弟才一歲呢,正是愛睡覺的時候,你小時候也可愛睡覺了,等弟弟長大了,就能和咱們寧寧一起玩兒了。”

孟笙笙在去年十月份,又生了一個男寶寶,取名承寧。

這個孩子比柚寧磨人,一哭就震天響,動靜大的不得了,晚上還喜歡折騰人,等大家都睡着了,他就哭,把一家人哭醒了,他又咬着手指睡着了,把一家人給磨的都沒脾氣了。

幸虧家裏有個耐心十足的辛芽能照顧他,否則孟笙笙懷疑自己得被這讨債兒子折磨成一個怨婦神經病。

日子如流水一般過去,九月九號,對全國人民來說,都是一個噩夢般的日子,偉人走了的消息瞬間傳遍全國。

廠裏誰都沒心思生産,廠裏領導幹脆給大家放了一天假回家調整心情。

孟笙笙回家就把她塵封在箱子底下的數理化複習書拿了出來。

晚上王川澤回來了,看到了孟笙笙在做題,“準備考大學?”

孟笙笙點頭,歷史是在進步的,她也從沒有停止追求進步的腳步,有個高學歷,以後幹什麽也方便很多不是?

更何況,都穿進這麽混亂的年代文年代劇裏了,不去參加七七年恢複的第一屆高考,她自己都覺得虧得慌。

王川澤恍惚,“我以前一直以為你說的那啥小說,男女主角……是做了噩夢……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連七六年發生的這些大事都給說中了,七七年恢複高考,知青回城,改革開放……肯定也沒跑了。

孟笙笙不高興了,“原來你從沒信過我說的話,說,你以前是不是把我當神經病了?說信我都是在騙我?”

王川澤聽到外面柚寧在叫自己,趕緊回答,“诶,爸爸在呢,馬上就來。”

不愧是我的貼心小棉襖,救爸爸于水火。

孟笙笙看人跑了,翻了個白眼,繼續從第一頁開始複習數理化知識。

沒兩天,就有好消息傳來,四人-幫倒了,到處都是鑼鼓唢吶聲,就連走在路上,都能聽到人哼小曲。

孟笙笙也高興,一回家,就瞧見家裏兩個小朋友睡成一團,姐姐壓在弟弟半邊身子上,弟弟癟癟嘴,也沒鬧騰,轉頭就繼續睡着了。

孟笙笙上前給孩子調了個位置,把電風扇挪遠了些,不然對着孩子腦袋吹,容易着涼。

剛出來,辛芽坐在門口縫衣服。

“笙笙,最近城裏多了好些人,總感覺氣氛不太對,出門的時候,小心些。”

孟笙笙這兩天回來的時候就遇到了在廠子門口坐着三輪車拉人的回城知青,有票三毛,沒票四毛,給自己找活兒。

這時候有些知青已經聞着味就開始回城了,但是戶口糧油關系轉不回來,他們只能自己給自己找活兒。

現在還好,再過上個幾個月十幾個月,回城的人越來越多,多的上頭都暫時沒辦法,那時候治安才開始亂起來了。

“行,我知道了,表姐你也小心些,平時注意着和旁邊的嫂子們一起出門,別落單。”

辛芽笑笑,“我知道。”

這一年過的飛快,經歷了各種各樣的大事,七六年還是翻了篇,在七七年的四月份,孟笙笙聽到了旁邊人家還帶着電流刺啦聲的收音機,傳出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恢複高考,招生主要看本人政治表現……招生對象,工人、農民、上山下鄉、回鄉回城知識青年、複員軍人、幹部、應屆畢業生……第一,本人表現好,第二,擇優錄取……破除唯成分論……德智體全面考核……擇優錄取……會議決定,錄取學生,将優先保證重點院校、醫學院校、師範院校和農業院校,學生畢業後由國家統一分配……”

孟笙笙算算時間,不對,早了幾個月,上輩子好像是十月份的時候,才傳出要恢複高考的消息。

不過聽到院子外面震天的尖叫歡呼,她怔了一下,接着就笑了,怎麽忘了,這已經不是她上輩子的那個世界了,早一點晚一點的,又有什麽關系呢。

或許她可以試着漸漸抛棄自己的上輩子,專心的過自己平凡而又普通的日子。

跟着辛芽買菜的時候,外頭的好些人瘋了一樣,騎着自行車到處跑,還在喊着,“恢複高考了!恢複高考了!”

好些人圍在郵局,都在喊着要買今天的報紙。

不過這消息今天才出來,這裏又不是首都,報紙上也沒有這個消息。

好些人就專門擠在家裏有收音機的人家家裏,守着一個頻道聽恢複高考的消息。

緊接着,聽到消息的人确認消息的準确性之後,蹲在地上號啕大哭……

孟笙笙剛回到廠子裏,幾乎所有的人都面露喜色,顯然都已經知道了恢複高考的消息。

廠長是個有遠見的,直接把廠裏的文化宮給騰了出來,辦了個補習班和夜校,老師都是現成的,畢竟八三一廠是大廠,裏面有初高中,學校裏的老師誰有空誰就能過來給準備高考的人上上課。

這時候的所有準備考試的學生,找複習資料都快找瘋了,省裏的圖書館被圍的水洩不通,但是圖書館裏面幾乎全部的資料書,都在幾年前的動亂裏,被那些沒事就找圖書館麻煩的人給燒沒了,沒準現在找資料書的人裏,就有當初燒書的人。

孟笙笙手裏的數理化自然叢書,已經非常老舊了,一套十七冊十分完整。

孟笙笙心有餘悸的抱着這些書,看着耐心的陪着女兒兒子玩的王川澤。

這些書還是他寄給自己複習考鋼廠的呢,她當初已經做了兩三遍了,現在高考也能派的上大用場,針不戳。

只要學過這裏面的知識,想要重新撿起來,并不困難。

一家人對孟笙笙要考大學這事,報以十萬分的熱情,從不去打擾她,有時候家裏一歲多的兒子趴在門口探着腦袋往屋裏看,姐姐就會一本正經的把弟弟牽出去,接着開始教訓弟弟,“媽媽要考大學呢,咱們不能打擾她,以後咱們也要考大學,分配工作……”

幾歲的孩子懂什麽上大學分配工作,不過是跟着大人學罷了。

弟弟這時候懵懵懂懂的,走路還不怎麽穩當,跌跌撞撞的跟着姐姐去鋪了一小塊地毯的客廳裏玩玩具了。

孟笙笙也會抽時間出來陪陪孩子,畢竟書本上的知識,該學的,她差不多都會了,現在就差鞏固練習,孩子那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她這個當媽的,怎麽可能真的能硬起心腸呢。

孟笙笙一直在家複習,廠裏的文化宮一直沒怎麽去過,今天正準備回家的時候,看到徐靜怡蹲在文化宮門口哭的撕心裂肺的。

畢竟是朋友,孟笙笙過去問了問,原來徐靜怡也準備高考,但是家裏一直覺得她就應該在家帶孩子,她壓力也大,加上文化宮裏複習的人,一直找不到複習資料,她終于憋不住在文化宮門口哭了。

孟笙笙有些發懵,“你們都沒複習資料?”

另外正巧一個站在文化宮門口的姑娘憂愁的點點頭,“現在幾乎是老師來講一道題,我們記一道,好些老師還來講□□上的語錄,我們都不知道怎麽辦了……”

孟笙笙嘆了口氣,把自己用的數理化自然叢書貢獻了出來,也開始跟着文化宮裏的大家一起複習。

不過現在都四月份了,六月馬上就要考試,不足兩個月的時間,哪能複習的那麽詳盡,她那資料書上做的筆記十分細致

,至少能讓大家學進去一點。

孟笙笙在文化宮也看到了周麗慧,她着急的看着老師抄寫在黑板上的題目,她是真的一點也不會,心裏着急,但是急又有什麽用,人着急了,什麽都能做的出來,但是自己不會的數理化的題是真做不出來。

廠裏給他們這樣準備考試的工人幹脆給放假了,叫他們專心備考,工資不扣發。

這時候孟笙笙也跟着一起請假,大家才知道,孟笙笙也要去高考了。

師母還專門讓鐘昌佑帶了兩個紅雞蛋過來,讓她專心備考,孟笙笙感激的接受了。

有了孟笙笙的這套複習資料,好些人幹脆直接放棄了,這裏面的題他們看都看不懂,就那麽一點點時間了,他們拿什麽去考?有時間的,幹脆慢慢複習,準備明年再去考。

不過明年的高考可就有了很多條件限制,好些人只能今年考,只有這一次機會,想要改變命運的,只能拼了老命的學。

孟笙笙還把自己原來手寫的複習資料寄給了孟衛國,讓他也去試試,畢竟這次機會是真的很難得。

沒想到孟衛國拿着資料直接來了省裏,他不想一輩子待在鄉下,這次能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他也想抓住。

雖然這些東西他看不太懂,但是他妹妹能懂啊,他這次請了假,幹脆上省城,和孟笙笙一起複習。

孟笙笙直接讓人住進了她那胡同裏的房子,這裏離鋼廠也近,還不用花錢,還能幫她看房子,一舉多得。

孟衛國雖然基礎差,但是他态度好,又勤奮,每天二十四小時,有十七八個小時都在啃她妹妹的筆記,會的就理解,不會的就死記硬背,雖然沒全學會,但是至少也會了很多。

臨陣磨槍,不快也光嘛。

周麗慧眼看着好些人學習進度拉的飛快,她急在心裏,她有預感,總覺得這次高考是自己的一個機會,要是這次機會,自己抓不住,那她一輩子也就這樣了,要是她成功了,她的未來就能改變。

周麗慧看着坐在角落裏的孟笙笙,正轉着筆做着題,很輕松的樣子,她旁邊的孟衛國擰着眉,顯然被書上的題目難住了。孟笙笙在紙上寫了什麽,遞給了孟衛國,孟衛國擰着的眉頭就解開了,繼續在紙上寫寫畫畫,顯然這個起點和她差不多的男人,靠着他妹妹,學的比她快。

周麗慧收拾了自己的東西,拿着資料回家了。

這時候常州在上班,常州她爸媽帶着家裏的兩個孩子出門了,家裏暫時沒人。

她從家裏床底下拿出來一個箱子,打開之後,從夾層裏拿出來一根金條。

這是常州常在家裏的錢,在她睡着的時候,他拿過一次,他以為自己不知道,其實當時的她還醒着,第二天等人走了,她專門把箱子拿出來檢查過,發現了裏面藏着的東西。

孟笙笙被周麗慧攔在了文化宮的角落,她有些不耐煩,這時候的時間多寶貴,她可不想和這個女人攪和在一起。

語氣有些冷,“幹什麽?”

周麗慧把袖子裏的金條露出來個角,“幫我複習考上大學,這個東西就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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