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心髒?
蘇棠音不可置信看向景柏, 問:“他說的是你的心髒?”
景柏沒什麽情緒,瞳仁現在是極具攻擊性的深藍,微微眯了眯眼,一手卻握緊了蘇棠音。
“說話啊, 景柏!”蘇棠音有些急。
“寶寶。”景柏接話,“我不知道。”
怪物是沒有心髒的,他胸腔內跳動的是幻化出的人類心髒,他哪裏來的什麽心髒?
聞煦愈合了右臂上的傷, 剛好迎上蘇棠音看過來的眼神, 她在向他求證景柏的話。
他點頭:“怪物沒有心髒,我也不知道那老東西在說些什麽。”
可蘇棠音卻一點也不信。
景柏已經惱了, 松開蘇棠音的手:“沒事, 我去把他揪出來殺掉就行。”
他說着便要離開去揪出藏在監控後面的陳博士,蘇棠音眼疾手快拉住他的手扣住。
“景柏,不許去,你為什麽總是這麽沖動,這是人類世界!”
蘇棠音怕他真的殺人,死死拽着他的手。
“寶寶?”
“這是人類世界,你既然在這裏就要遵守我們的規矩,殺人是犯法的!”蘇棠音神情嚴肅, “而且,今天我們明顯就是被人給下套了,什麽都沒搞明白,你就沖動的要去殺了他?”
Advertisement
景柏實在不理解為什麽人類畏首畏腦,在怪物的世界裏,只要對方侵占了自己的領地,又或者是單純看對方不爽,總之強者就是有說話權,沒有怪物打得過他,他也不怕承擔後果。
可蘇棠音好像很生氣的樣子,景柏最是怕她生氣,一句也不敢反駁。
他被她拉到身後,乖巧的模樣讓聞煦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真是窩囊。
蘇棠音身形很瘦,擋在景柏面前堪堪到他的下颌那裏,看着完全不像是能給人安全感的模樣。
但她牢牢護着景柏,明顯袒護的樣子讓怪物激動的不行,眼也不眨地盯着她的背影看,完全不在乎周圍是不是還有別的危險,注意力全在妻子身上。
“博士,我知道你有目的,從一開始選我加入你們的項目組就是為了我的丈夫。”
蘇棠音超乎想象的冷靜,“套都被你們下了,事情走到這一步,作為當事人,我想我們有必要知道事情真相,您也不想咱們弄個魚死網破吧?”
陳博士沒說話,但激動到毫無規律的呼吸聲透過聲筒傳播過來,還是昭示着他內心的不穩定。
因為見到了景柏,他的情緒很高昂,如果不是還有最後一絲理智,他甚至會不顧生命安全跑來,親眼再見一次景柏。
“蘇棠音……”陳博士的聲音在抖:“你真的是我的福星,你身邊竟然有這麽多怪物。”
“我這一生都在追求另一個世界,別人都當我是個瘋子,可我知道,遲早有一天我可以再次見到它們,就像很多年前那樣,我見到了你們。”
你們。
他是這麽說的。
“你和蘇棠音,我見到了你們兩個。”
蘇棠音:“你——唔!”
一陣尖銳的刺痛在蘇棠音的腦海裏滑過,她的頭疼的要死,像是生生被鑿開往裏鑽着什麽東西,艱難捂住腦袋,疼痛順着大腦沿着四通八達的神經湧向身體深處,雙腿疲軟無力。
“寶寶!”
景柏接住了她。
蘇棠音聽不清他在說什麽,臉色白的駭人,額頭上的冷汗一陣陣,身子甚至疼到顫抖,痛苦的嘤咛紮向景柏的心間,他比她還要慌。
“寶寶,寶寶你怎麽了?”景柏抱緊她,可蘇棠音只是捂着頭滿臉痛苦的模樣,他什麽時候見過她這種狀态?
聞煦蹲下身,剛要探向蘇棠音的手腕,就被景柏一巴掌甩開。
“滾!”
妻子忽然出了狀況,怪物的情緒嚴重崩潰,精神力完全克制不住,周圍的監控一個接着一個爆裂開來,只剩下最角落那個特制的夜光監控還在負隅頑抗。
景柏又在手上劃了一道,血液汩汩湧出,又被他喂給小妻子。
蘇棠音只感覺到唇齒的甜膩,但以往喝了他的血後身體的一切異樣都能瞬間消失,現在卻好像對他的血完全免疫了一樣,腦袋還是一陣陣的疼。
不僅疼,還有奇怪的聲音在喊她。
她聽到一道道熟悉的聲音,可說的卻是陌生的話。
“你叫……蘇棠音?”
“人類怎麽稱呼……愛人?”
“寶……寶?”
“那我也叫你寶寶。”
“寶寶。”
一聲聲的“寶寶”在她耳邊環繞,一遍又一遍,來自亘古的呼喚讓她的腦袋越來越疼,聽不清景柏在說什麽,眼前一片模糊,無盡的黑暗中,只有那一句句話立體又清晰。
心髒處劇烈跳動,渾身的體溫驟降,她覺得很冷,呼出的氣息都帶了冷氣。
蘇棠音呢喃着:“阿景……”
聽不清景柏的回應。
她無助說着:“我好冷……”
仿佛失去了人類的體溫,從心髒處蔓延開寒霜,血液被冰凍,感官也越來越不靈敏。
景柏察覺到她的體溫,他更加慌亂,人類的體溫怎麽可能這麽低,人類比怪物要溫暖很多,他也貪戀妻子的溫暖。
可現在妻子的體溫只比他高不了多少,景柏慌得要死。
他現在狀況很不對勁,擡起深藍的眼睛惡狠狠瞪向監控。
“你敢動她?”
聞煦根本沒看清他什麽時候動作,景柏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濃重的黑霧。
他沒有帶走蘇棠音,知道自己的血液對蘇棠音沒有幫助,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到陳博士,查清楚他到底對蘇棠音做了什麽。
聞煦看着倒在地上的蘇棠音,她的體溫低到他都能察覺到不對勁。
怪物的血是大補的東西,對人類來說不僅可以延長壽命,還能治愈很多疑難雜病,聞煦曾經強迫許婉枝喝過他的血,只有這樣許婉枝才能活的長長久久、健健康康。
但現在景柏的血對蘇棠音沒用,那就是說明……蘇棠音不是生病和受傷了。
她現在的狀态,頭疼像是受到了怪物的精神力控制,但體溫驟降……聞煦也看不明白。
他微抿唇瓣,附身将蘇棠音托起,讓她靠在櫃子上。
鲛怪奄奄一息躺在鐵籠之中,它受到的電壓太大,傷的很重,單純依靠怪物的自愈能力還是不夠,可現在沒有辦法為它療傷。
小實驗體急的不行。
父親在面前重傷,喜歡的人類女性也虛弱到氣若游絲,它想要用音波震碎水箱,可經過上一次的失誤,基地換了更加堅硬的水箱控制它,實驗體只能靠着蠻力碰撞水箱壁,以此來發洩自己的害怕。
蘇棠音的腦子很糊塗,到最後折磨着她的已經不是疼了,而是那一句句陌生、但又像曾經聽過的話。
那實在太熟悉了,就像曾經有人用這種低沉又沙啞的語氣,在她的耳邊呢喃過。
“寶寶……我喊你寶寶。”
“寶寶……這是我的……心髒?人類是這麽叫的嗎?”
“寶寶……人類世界……是什麽樣的?”
“不行……不行……不能回去!”
“你要留在這裏……跟我一起,在深淵。”
“這是我們的家。”
“我将我的心髒獻給你。”
那聲音磕磕絆絆,像是剛學會說話的孩子一樣,用詞甚至不是很清晰,蘇棠音卻總能聽懂,就仿佛有着心靈上的默契一樣。
明明是成熟的聲音,卻說着像是孩子的話。
但每一句話都讓她有種致命的熟悉感。
“寶寶。”
也有一個人喜歡這樣喊她。
景柏。
她的丈夫。
蘇棠音艱難伸出手,看不清東西,只能看見眼前蹲着的人身形很高大,垂首看着她,模糊的黑影有些熟悉。
她朝他探出手:“阿景……”
可那人卻躲了過去,避開了她的觸碰。
蘇棠音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景柏怎麽可能躲她呢,他永遠熱衷于回應她的觸碰,恨不得黏在她身上。
可眼前的人卻躲開了。
“阿景……”
“我不是景柏。”黑影的聲音很冷,“蘇棠音,他現在出去抓陳博士了,我猜是那個控制景柏的東西把你弄成現在這副模樣的,我很難相信景柏不會被控制,你現在可以堅持嗎?”
眼睛看不清,聽覺就靈敏了許多,“景柏”這兩個字像是打開了什麽秘密開關,蘇棠音聽見後就逐漸清醒。
她聽出來了剛剛說話的人是聞煦,也聽清了聞煦的話,用混沌的大腦思考清楚聞煦的話。
身體依舊是冰冷的,感受不到活人的溫度,也察覺不到心髒的跳動。
但蘇棠音的腦子逐漸清醒。
花白的視線也漸漸清楚。
聞煦半蹲在她身前,眉眼很平淡,但又隐藏着戾氣,明顯能看出來生氣了。
不過應該不是生她的氣,而是陳博士的。
她費力撐起身體,雙臂疲軟無力,渾身僵硬難以活動。
聞煦沒碰她,看她自己艱難起身。
蘇棠音扶着櫃子站起來,無數次跪在地上,即便這樣聞煦也沒攙扶她一下,怪物總是排外的,就像景柏不會觸碰許婉枝,聞煦也不會觸碰蘇棠音。
除了自己的妻子,別人對怪物來說都是肮髒又邪惡的。
蘇棠音知道,所以蘇棠音沒有向他尋求幫助。
她站起身後緩了緩,嗓音沙啞問:“景柏去了哪裏?”
“不知道,去找陳博士了。”聞煦站起身,“你知道陳博士在哪裏嗎?”
蘇棠音搖頭:“……不知道,我沒來過第十三層。”
但景柏現在沒事,她知道的,因為景柏的分體在她的手腕上纏着。
蘇棠音垂首,與手腕上盤繞着的一根細細的觸手對視,沒有眼睛的觸手卻跟通了靈一樣,精準找到她的目光來源,并與之對望。
它朝蘇棠音點了點頭,蘇棠音聽得懂它說話。
它說景柏沒事。
但除了這些,分體也探尋不到更多的消息了,比如景柏現在在第十三層的哪裏,是清醒還是被控制了,一個普通的分體是沒辦法反過來去探查本體的。
蘇棠音渾身都冷,冷的牙冠打顫,卻還是撐着問:“你知道心髒是什麽嗎?”
聞煦皺眉:“怪物沒有心髒。”
蘇棠音直勾勾看着聞煦的眼睛,聲音雖輕但又着實有力:“或者說……你們怪物有沒有類似人類心髒的存在?”
聞煦的神色一變。
蘇棠音問:“人類的心髒是命門,掌控着我們的生殺予奪,那怪物呢,你們也是生命,那你們的命門叫什麽。”
“它與人類心髒有什麽不同?”
蘇棠音今夜第一次在聞煦的臉上看到如此精彩的神情。
先是茫然,然後怔愣,愕然,到緊抿唇瓣面若煞神。
蘇棠音從他的神情中确定了自己的猜測。
陳博士手裏那個能控制景柏的東西,可能是他的“心髒”。
蘇棠音剛才的異樣,也可能是因為那個東西。
那是景柏的命門。
“聞煦,我剛剛聽到了景柏的聲音,他對我說了一句話。”
蘇棠音麻木開口,一顆心好像墜入冰窖。
滿腦子都是迷迷糊糊聽到的那句話。
“我将我的心髒獻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