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物是人是

一年前花陽和師父來過蓬萊山腰上的漁蓮鎮,那時候她與解顏吵了一架,互相誰看着誰都不順眼,那時候她沒有想到師父竟然願意偏袒自己,因此只顧着暗暗開心,倒也沒怎麽去注意集市上的東西。

可她依稀有些印象,漁蓮鎮的夜市很美,有大大小小的五顏六色的燈,燈下是一張張嬉笑怒罵的臉,還會時不時傳來各色小吃的味道。

現在看來倒也沒什麽兩樣,甚至連季節都差不多,依舊是燈火如晝,依舊是行人如織,師父倒也還是那個師父,自己更還是那個自己,可惜多了個解顏,一切意味就變了個徹底,記得那時候自己也就是在這條街上下定決心,決定要一生一世不離開師父……如今想想,那時候自己對師父是一片敬仰純潔之心,可是現在……

神思恍惚之中,一陣熟悉的氣息突然萦繞在鼻間,這味道像是能滲到心裏頭似的,讓人既親切又傷感,花陽擡頭一看,果然……還是那家鋪子,那時候師父為了哄她開心特地帶她來買糕點,糕點有貓兒的,有鳥兒的,還有兔兒的,她買了兩塊貓兒的兩塊兔兒的,又找老板一樣裝了一塊,自己還拿此氣了解顏一場,不知不覺之間,這事竟被自己記得這般清楚了……

萱婆婆說她對師父的感情未必就是男女之情,還可能是對師長的敬仰,或者是對他的依賴,大概是師父給了自己太多太多的安全感,叫她現在想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可是無論是因為什麽,她都不喜師父和解顏在一起,更想象不到伴随解顏而來的還有莫芙那張醜惡的嘴臉。

可是自己對師父的感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那時候在這條街上?或者是再往前?就在東海之濱他接自己回家?她想不起來,什麽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她是知道了,可惜這情她自己都弄不清楚,更不敢弄清楚,她怕自己陷入無盡無休的痛苦,更怕師父對她的不理不睬,與其這樣還不如自己一個人慢慢的消化,還不如成全了別人……可為什麽,心會越來越空?空到讓她覺得自己只是一個行屍走肉……

再回過神來的時候,解顏已經拉着赤松子走上前去,手指着鋪子裏的糕點,似是在精心的挑選,一會兒指指這一會兒指指那,一會又回過頭來詢問赤松,終是裝好了兩包,又笑吟吟地朝着花陽走來。

“小阿陽,你師父花錢請我們兩個,這是你的,吶!”雪白的柔荑上染着丹蔻,花陽突然覺得那手指像是撓在了自己的心上,也不知怎的腳下似是有些虛浮。

解顏連忙過來攙扶,又回過頭去嗔怪赤松,“我就說阿陽她身體還沒好利索,出這麽遠的門怎麽能行?咱們還是快快回去讓阿陽好好的休息下吧!”

見赤松子也要走過來詢問,花陽連忙擺手,“沒關系的,只是我腳下有顆石子,你們不用大驚小怪……”

赤松子卻是不聽,皺了皺眉頭,“節氣還是早了些,一到晚上風還有些涼,咱們還是回去罷!”語畢過來捉住花陽的胳膊,不容置疑地朝來路去了。

解顏抱着兩包糕點,心裏頭也是堵的慌,連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赤松子和解顏不由分說地将花陽送回了房間,解顏按着她早早睡下,又給她掖好了被子,這才與赤松一起出了門去了,外面月色不錯,或許正好可以月下漫步,不過她已然懶得去猜測……

花陽掀開被角下了床,看見幾案上解顏留下來的糕點,打開來拿出一只,正是一只金黃的小貓,可惜被人捏的發扁五官錯了位,乍一看着像哭了一般。

唯有冷笑一聲,将整袋糕點抛出窗外,再看天邊的繁星,明亮異常,似是被眼淚洗刷過一般,她突然明白了……世界上有那麽多美好的東西,何必要糾纏于此?爛漫的燈火只是一瞬,不如漫天的繁星才是永恒!

有些事情……确實不需執着,執着反而越陷越深,作繭自縛,不如換一種心境,或許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等到那時候……所有的所有都是自然而然,沒有強求,沒有糾纏,更沒有嫉妒與醜惡,無論是什麽樣的結果她都能說服自己去接受……

***

第二日一早,赤松子剛剛散步歸來,一眼看到了站在自己的門口等着的小徒兒。

小徒兒的眼睛睜地雪亮,見到自己咧嘴笑了笑,走上前幾步迎了過來。

赤松子許久未見過這樣生動的花陽了,或者說……他唯一見過的一次就是在随州城的街頭,兩人誰也不認識誰的那次,那時候她才剛剛十二歲,稚氣未脫,初有少女的感覺,轉眼間已然長大成人,若不是朝夕相伴恐怕就要認不出了!

赤松子有些恍惚,還像她小時候一般摸了摸花陽的腦袋,“阿陽,有什麽事麽?”臉上的笑容便像是春日的朝陽,能将冰雪漸漸融化。

可是花陽的心裏唯有酸澀,他越是這樣自己就越是舍不得,可他對自己沒有別的感情,他只盼着自己早日長大成人,她拿這個警醒自己,只有咬了咬嘴唇,擡起頭來也跟着笑,“師父……我想回家了……”

赤松子只當她是想家,“回家……好啊,我都忘了,炎帝他們回了随州,等咱們從蓬萊回去為師就陪你回家,咱們在随州好好待上幾天!”

“師父……我是覺得……我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了……我想回家去幫助父王母後……”花陽的眼裏寫滿了悲傷,為了不讓師父看見,只得深深地低頭盯着自己的腳尖兒。

赤松子的手頓在了花陽的頭上,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你是說……不再回來了?”

花陽還是不敢擡起頭來,輕輕點頭,又連連搖頭,“不……等我有了時間,我會回來看您,師父的大恩,阿陽這輩子也不會忘記!您……同意麽?”

赤松子回答的幹脆,“你問我,那我是不同意的……”

花陽這才擡起頭來,“可是師父,是您當年親口說的,等我有了自保的能力就讓我自己出師去歷練,現在正是時候,師父為何……”

話還未說完,卻被赤松子搶了話,“我說過,你二十歲之前,我是不會讓你出師的!”

“可是師父,您說的是讓我二十歲之前不準成親,我答應您,我就是回了家去也不成親,別說是二十歲,就是三十歲四十歲二百歲我都能答應,您不過是怕我耽誤了修習,可是我現在提前學會了該學會的,師父……您就讓我出去罷?”

赤松子似是極為生氣,肅着臉面,“怎麽?剛剛歷完天劫就要驕傲了?我赤松子的徒兒竟是這般的自滿的麽?”

這話傷了人自尊,可又實在解釋不得,花陽沒了顏面,唯有眼淚汪汪地掉頭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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