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 2
chapter 2
走廊盡頭,廁所隔間。
張遼捧着手機,渾身抖如篩糠。
手機屏幕上,血淋淋的畫面充斥眼前——照片是從下往上的視角拍攝的,老舊的樓房三層高,二樓陽臺站着一個瘦巴巴的老頭,一只手抱着一個男人,另一只手高舉着一把鐮刀。
被單手抱住的男人脖子到胸口全是血,表情呆滞,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痛。
老頭身材跟幹柴似的,穿着破衣爛衫,舉着鐮刀,笑得像個變态。
張遼滿頭大汗,眼瞳微顫,幾乎拿不住手機。
這不是他第一次收到這種照片了,但這次卻是最直觀最恐怖的一張。
光是看照片,他已經基本确定那個可憐的男人已經斷氣了,別說斷氣,其實連頭都快斷了。
這變态老頭殺人了。
竟然用鐮刀割別人的脖子……
看久了這種血腥的照片,張遼忍不住幹嘔了兩聲,這照片對他沖擊太大,跟這張對比起來,前面收到的照片簡直就是小兒科。
不過他現在最好奇的是,拍下這張照片的人是誰?
還有照片上的那些奇怪的血漬又是怎麽回事?那些血漬的形狀看起來就像是血不小心噴灑在相機鏡頭上留下的一幕。
那人現在是不是也已經死了?
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他忽然發現門下有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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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影是從外面打進來的,還在動。
可他剛才完全沒聽到腳步聲。
廁所的門板下方都有一定高度的縫隙,兩邊的隔板也有,按理說,現在這個時間點不會有人過來,不過也說不定,畢竟他自己連假都沒請就躲到這來了。
可轉念一想,張遼又覺得不太對。
因為那道影子像是故意放輕腳步在接近,如果只是上廁所,為什麽這麽小心翼翼?
他難以控制的想到了這段時間給自己發照片的怪人。
此時在外面的人會是他嗎?
張遼把手伸向鎖扣,正欲開門,忽然低頭看了眼手機。
屏幕已經熄滅,但剛才看過的照片依舊浮現眼前。
腳下的影子越來越近……
張遼一顆心狂跳,不自覺屏住呼吸。
砰砰砰!
外面有人重重敲門!
張遼吓得大叫一聲,往後退了好幾步,整個人幾乎貼在牆上。
砰砰砰!!
張遼緊緊攥着手機,眼睛死死盯着下面的縫隙,他忽然想到那道影子或許就是照片裏的變态老頭,意識到這一點讓他抖得更兇了。
他渾身雞皮疙瘩全都起來了。
就在這時,敲門聲戛然而止。
一道熟悉的嗓音從門那邊傳來。
“是我,”陶螢聲音裏帶着笑,“出來吧。”
張遼頓時如獲大釋,開門沖出來。
陶螢瞥了一眼他手機:“不是讓你去醫務室,怎麽跑這來了?”
張遼還沒緩過神,有點懵,不過見到陶螢他心裏倒是沒那麽害怕了。
“人有三急嘛……”
陶螢收回視線:“哦。”
張遼匆忙把手機揣進褲兜,着急道:“哎我說,這可是男廁所,我才應該問你怎麽跑這來了吧?”
“呵呵。”陶螢臉色一沉,“你老實說,你是不是也去後山了?”
聽到後山兩個字,張遼條件反射似的搖頭:“沒沒沒沒有!”
陶螢學他:“沒沒沒沒有?”
張遼臉一皺:“真沒有,我發誓。”說着就要舉起三根手指。
陶螢說的後山,就是學校背後那座,山上有座鬼屋,很多學生愛往那聚集。
其實真要說那兒也不算鬼屋,頂多就是個廢棄的老房子,只是因為房主搬走多年,老房子年久失修,看着是有點滲人,慢慢也就傳出了鬧鬼的流言。
有人說,晚上十二點進到房子裏,在房子中央位置點上四根蠟燭,時間卡在00:01開始對着蠟燭許願,然後吹熄蠟燭,只要在之後的一分鐘內蠟燭重燃,願望就會實現。
類似這樣的傳聞幾乎每個學校都有,至于有沒有人真的願望成真,陶螢并不關心,也沒興趣。
不過最近這傳聞越來越離譜了。
說是有個高三的學姐在高考前跑去許願,希望能考到理想分數,結果真考了個好分,但是成績出來之後,這人卻跳樓自殺了,這事還就發生在半個月前。學校裏很多人都在傳是因為那個學姐願望實現了,所以付出了相應的代價。
現代社會,科技發達,信息傳播速度快到離譜,陶螢知道這種道聽途說的事多少都有添油加醋的成分,所以壓根不信,但今天在張遼那看到了照片後,卻讓她忽然想到了這個傳聞。
因為她還聽說,很多去鬼屋許願的人後來都性情大變。
看着眼前的張遼,陶螢無奈搖頭,“你最好是沒有。”
回到教室,老師看張遼臉色發白,還問他怎麽不在醫務室多休息休息,他擠出苦笑,說還好,還能堅持。
大概是因為離放暑假沒幾天了,最近上課不是自習就是講試卷,要麽就是念叨幾句考試的注意事項,無非是膽大心細,別粗心丢送分題之類的話。
陶螢低頭看卷子,餘光卻在關注張遼,後者顯然心思早就飛了。
目光呆滞地看着教室門口,不知在想些什麽。
下課鈴響。
學生們湧出教室,教室轉瞬變得空蕩。
陶螢仰起頭,扭了兩下脖子,咔咔兩聲脆響,接着又高舉雙手,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一轉頭,發現張遼已經趴桌上睡着了。
她還準備再問問那張照片的事來着,看人睡這麽香,她也不好打擾。
視線下移,張遼的褲兜鼓鼓囊囊,她知道裏頭是手機。
說實話,她現在真的很好奇。
張遼跟她談不上多好的關系,但好歹是當了兩年同桌,怎麽着也有那麽點了解,加上這人從高一黏她到現在,她多多少少也知道這個小跟班是個什麽樣的人。
她知道他一般不會在這個點睡,也不知道昨晚上幹嘛去了,困成這樣,幾分鐘前還發呆呢,現在說睡就睡。
她在廁所吓他的時候,那嗓子嚎得都快撕開了,她以前也沒見他這麽膽小來着。
還有那照片,張遼怎麽會突然對這種東西有興趣了?
真是越想越怪,越想越好奇。
她陶螢就是這點不好,從小到大就屬這個好奇心最重,但凡是她想知道的答案,無論花多少時間,付出多少代價,她非得弄清楚才罷休。
環顧四周,教室裏沒幾個人,她不動聲色坐下來,把手伸過去。
第二次看到照片,陶螢看了個一清二楚,不知為何,她莫名覺得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見過,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點擊分享,發送到自己郵箱,接着删除了發送記錄,趁張遼還在睡,又把手機偷偷放了回去。
整個白天,張遼都心不在焉。
晚自習下課後,走讀生離開學校,陶螢回頭看張遼,這人即便在發呆也還是習慣性跟在她身後不遠處。
“張遼。”
張遼茫然擡頭。
“過來。”陶螢招招手。
等人走到跟前,陶螢揚了揚下巴,示意他跟上。
“幹嘛呀?”張遼不明所以,還是跟了過去。
兩人來到一條小巷。
這裏原本有路燈,不知什麽時候壞了,很長時間也沒見人來修,所以很少會有人特地往這黑黢黢的地方鑽,加上現在都過十點了,路上更是沒什麽人,一進來,張遼一顆心又提起來了,他環顧四周,總覺得黑暗裏有雙眼睛似乎一直在看着自己。
“陶螢……”張遼縮了縮脖子,緊貼着陶螢。
陶螢忽然停下,張遼冷不丁撞在她背上,哼哼了一聲,捂着鼻子揉了揉,一擡眼,正對上一張慘白的面容,于是慘叫一聲,扭頭就想跑。
陶螢關掉手電筒,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張遼剎住腳步,猛地回頭,氣得咬牙:“你幹嘛啊你!”
陶螢突然打開電筒照亮張遼的臉,張遼慣性擡手擋住,話還未出口,便聽陶螢說:“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張遼一愣:“什麽啊?”
“你知道我在說什麽。”
“我不知道。”張遼垂下手。
“你不知道?”陶螢移開電筒,“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
張遼不吭聲。
陶螢沉吟片刻,忽然笑道:“你告訴我實話,我就告訴你前兩周周末我去哪了。”
張遼猶豫,雖然他真的很好奇陶螢最近一到周末就人間蒸發的原因,但他現在手機裏還有那麽多照片沒清理,要是被看到的話,陶螢肯定誤會他是個變态。
“我真不懂你在說什麽,”張遼轉過身,“我要回家了。”
啧。
以往都是死皮賴臉要送她回家的人,今天突然說要自己先回家了,真是越看越反常。
“算了,”陶螢冷哼一聲,沖到張遼前邊,頭也不回地說,“散夥!”
等她回去好好看看照片再說,到時候證據擺在面前,看他還能怎麽狡辯。
要是陶螢有未蔔先知的能力,那麽她就會知道,這将會是他們兩個最後的對話。
只可惜世事無常,誰也不會知道,明天和意外誰先到來。
回到家,陶螢馬不停蹄打開筆記本電腦,點開郵箱。
空空如也。
陶螢以為是網不好,所以沒刷出來,于是趕緊抱着電腦到客廳去,重新登錄了一遍郵箱,結果還是一樣,一個新郵件都沒有。
她試着回想當時的情況,可以确定郵件她肯定是發過來了,但現在郵箱裏什麽都沒有也确實是事實。
怪了。
她又趕緊點開垃圾箱看了眼,還是沒有。
怎麽會這樣?
試過各種方法,翻遍了郵箱之後,陶螢往沙發一躺,重重嘆了口氣:“見鬼了嗎這不是……”
總之郵件肯定是發出來了,但現在不在她郵箱裏。
她猜想有兩個原因:一是她當時有點緊張所以點錯了,把照片傳給了別人;二是郵件沒傳錯,但有人在她收到郵件到晚自習結束後她回家打開電腦登錄的這段時間裏,删除了。
她自信滿滿的排除了第一個原因,點開郵箱安全一欄查看登錄地址。
IP地址全是她家。
嘿!
陶螢低罵一聲:“真邪門!”
啪的一聲合上屏幕,她起身往卧室走去,想到張遼,又想到那張鮮血淋漓的照片,心裏隐隐冒出些不好的預感。
另一邊,張遼裹着被子瑟瑟發抖。
房間裏沒開燈,唯一的光亮就是不斷震動亮起的手機。
不斷有消息進來,一條接着一條占滿整個屏幕。
即使不點開,張遼也知道那些都是照片。
那些惡心恐怖的照片。
第一次收到照片,是在兩周前。
也許是因為第一張,所以稍顯溫和,第一張照片只是北城的風景照。
第二張,還是一樣,只是拍攝視角稍微不同。
第三張、第四張,是北城的地标建築特寫。
第五、六、七……到第十張開始出現了北城高中遠景照。
之後的照片越來越走偏了。
照片裏的他,在教室、走廊、操場,即便進入一些狹窄私密的空間,比如廁所這種地方,也還是會有照片傳來,照片上,清清楚楚拍攝了他所在的那個隔間。
所有照片都透露着一個可怕的信息——有個人一直尾随他,知道他所有去向。
張遼忽然掀開被子,撲過去抓起手機關機,然後跳下床扔進了書桌抽屜。
他渾身無力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良久,他打開抽屜,開機,點開發信人,撥通了那個人的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查證後再撥……”
張遼微微睜大眼睛,呆愣片刻,突然揚手砸向房間角落,手機發出一聲悶響,屏幕驟然碎成蛛網,畫面依舊顯示在撥打界面。
機械的電子女聲隐隐傳來。
張遼快步上前。
“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查證後……”
重重踩了下去。
世界終于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