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無情
但想了一個晚上沒想到對策,再給他幾個小時也不見得就能靈光乍現。
實在不是他不夠聰明,而是說實在的——漢尼拔根本就沒見過他本人。
盡管在衛斯理這個前宅男的腦袋裏,漢尼拔前世今生都是血淋淋的案子,早大白天下,再清楚不過。可那天晚上,他單方面和這個站在真·食物鏈頂端的男人相遇,死相可以說極為凄慘,但在對方心中,卻根本不可能有“衛斯理·菲爾德”的影子。
那天發生的事他早向系統求證過,已經知道,自己在使用異能的時候,無論是自己的身體還是任務對象的身體,外在表征,比如瞳孔的顏色,會有不明顯的改變。
這次血淚的教訓中涵蓋了關于變種人異能的很多知識點,衛斯理早就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了,此時的他只有一個想法——
嗯……這瓶潔廁靈我是喝還是不喝?
擰開蓋子,聞了聞,衛斯理臉色有點發青,剛湊到嘴邊,又忍不住捧着晃了晃,對比自己這雙手來說,這神秘的藍色液體着實有點大瓶,不由心想,要不要喝一半留一半,這樣下次還有的喝……
“衛斯理!”外面的卧室門被幹脆的敲了三下,威廉大聲道:“起床吃早餐!”
衛斯理看了看門外,又看了看潔廁靈,默默把它放下了。
要是中午威廉發現不對拉他去醫院,惹惱養父的下場不見得比見漢尼拔好受多少。而比去醫院更可怕的是,威廉壓根沒發現。
“系統,有件事跟你商量。”衛斯理揉着額頭。
于是,早餐桌上的威廉和伊桑都發現,今天的衛斯理比往常更加沉默,甚至有時問他一個問題,幾遍後才會回答。
威廉猜測他是緊張今天要和陌生人談話,倒也沒說什麽,最後對衛斯理道:“我有事先去警局,中午會回來,你老老實實在家等我。至于你——伊桑,去拿你的東西。”
衛斯理後知後覺的站起身,心裏有點竊喜,最好威廉一整天都有事。
在他的腦海中,今天的華盛頓郵報從頭到尾已經閱讀完畢,沉穩冷靜的男聲一絲不茍的随機打開一份新的報紙,從首頁的日期和标題開始朗讀,連墨西哥餐廳的廣告也不放過。
這種方法的确非常好,對于一個注意力正常的普通人來說,只要将注意力放在別的東西上,就能很大程度的保護自己的真實想法,這種慢幾拍的表現,也很符合原主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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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漢尼拔·萊克特醫生,這個高智商的罪犯,不要率先暴露自己,是衛斯理最基本的生存條件。
誰知看着衛斯理離開的背影,威廉同樣有了想法,突然叫住他:“計劃改變,衛斯理,現在就去換衣服,跟我到警局去,中午我們不再回來了。”
原本以為事情還有轉機的衛斯理:“……”你怎麽說話不算話!
到了警局,威廉将衛斯理扔在一間空辦公室,門外文職模樣的女人時不時走進來關心他一下,讓他不得不老老實實的呆在沙發上。更讓衛斯理感到如芒在背的,是系統提醒他威廉總是通過監控查看他的動靜。
還有一點養父沒說錯,警察局的人實在是太忙了,嘈雜的聲音被隔音良好的牆壁關在門外,但氣氛着實有些歇斯底裏。
衛斯理為了提前進入狀态,一直讓系統讀新聞,各地最新的時事早已經念完,時間推到前天,現在他耳邊都是哥譚花花公子布魯斯·韋恩——就是他知道的那個布魯斯·韋恩——的花邊新聞。
他還在感慨,狗仔究竟是怎麽知道這個家底直逼斯塔克的富二代,不僅同時和兩個女模特、兩個女秘書約會,細節還真實的如同現場轉播,威廉終于推門進來。
他看了看手表:“走吧,我們要遲到了。”
衛斯理在萊克特醫生的等候室裏像石雕一樣坐着,終于,前一個患者,是一個矮胖的青年,連聲感謝着,臉上洋溢着熱情和極度的不舍,從裏面的房間被人送了出來。
周圍環境很安靜,門裏傳出那種特殊的嗓音,帶着從容不迫的節奏和極佳的教養,很快結束了對話。
“到你了。”威廉拉着他站起來,推向門邊,擡起手沖着門裏的人打了個招呼,表示自己要先離開。
衛斯理:爾康手——
“來吧,衛斯理。”之前不斷被青年恭維的高大人影露出半個身子,半只腳留在門裏,不能讓人看清他的神色。
高級定制的西服極為整潔,胸口折疊着色彩低調的口袋方巾。
他不認識我,他不認識我。
衛斯理哆哆嗦嗦的在腦海中讓系統放大了音量,跟着漢尼拔走進約談的辦公室。
漢尼拔的私人領地裏,一切事物、一切細節,都精致而富有極高的品味。當然,這裏所有家具也都價值不菲。
作為全球最好的心理專家,他的年收入足以跻身社會上流。
以至于衛斯理在小沙發上剛一坐下,內心頓時忍不住升起敬意——我靠,我坐的這是什麽,鈔票嗎,也太舒服了吧!
漢尼拔本人卻并不着急,他仿佛為了表現出這不是一次正規的“談話”,轉身走向房間深處:“你想喝什麽,咖啡,茶?”
他也不期待衛斯理回答,轉而又道:“聽說威廉終于要讓我見見他總挂在嘴邊的小兒子,我昨天就想好了今天給你弄點什麽飲料——我推薦茶。”他态度非常好,保持了一個适度的距離,很快端着兩個茶杯走了過來。
那張臉一靠近,衛斯理不由就有一種血液湧向四肢的感覺,渾身都繃緊了,直到醫生放下茶杯,不急不緩的坐在了對面的單人沙發上。
“所以,你爸爸說你因為那場槍擊案精神不好,你想談談嗎?”
跟一個精神病住在一起,你很難精神好。
過了一會兒,衛斯理才搖搖頭,內心保持警惕,讓自己的每個舉動都盡量符合原主的性格。
“沒關系,你可以先保留意見,但我有一個問題,”優雅的紳士端起茶杯,薄薄的嘴唇湊上去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仿佛十分放松:“你為什麽要沖着那個槍手撲過去,衛斯理?你沒看到他拿着槍嗎?”
這次他等待的時間很長,以至于衛斯理不得不回答:“是的,我看到了。”
漢尼拔微微一笑。
見到這個笑容,仿佛和那個夜晚重疊,衛斯理登時菊花一緊。沒想到漢尼拔突然換了個話題:“你對自己現在的生活滿意嗎,衛斯理?”
衛斯理警惕的沒有回答。
漢尼拔·萊克特醫生卻仿佛不需要知道答案一般,再次緩緩開口,語氣輕柔的問道:“你怎麽看待你的養父,威廉·布朗?”
衛斯理心中警兆突起,他昨天一晚上的思考,加上對漢尼拔·萊克特的深度了解,叫他這一次回答的比較迅速。
他微微偏過視線,看着腳前方的地板,低聲答道:“他對我很好,他是個好人。”
“是嗎?”漢尼拔語氣絲毫沒有變化:“你想知道他怎麽評價你嗎,衛斯理?”稍作停頓,他看着對面沙發上的衛斯理,思考着說:“他說你也是個好孩子……只是有時候會做錯事。當然,那不是你的錯,你還小,他也承認,自己需要學習怎麽做一個合格的父親。”
阒靜在兩人之間蔓延。
漢尼拔向後靠了靠,十指在身前交叉起來。
等了又等,可毫無疑問,他沒得到想象中的反應。
甚至,他沒得到任何反應。
在漢尼拔第二次喝茶的時候,衛斯理終于在令人不安的寂靜中端起了茶杯。
苦澀入口,回味……嗯?
衛斯理突然覺得自己端着茶杯的手有些發軟,茶杯漸漸傾斜,直到另一雙穩定的手覆蓋上來。
“小心,衛斯理。”漢尼拔蹲了下來。
“這……是什麽?”
“不用緊張。”近在咫尺,擁有深刻輪廓的那副面容禮貌的笑了笑,平靜到極致、毫無波瀾的目光直視着他:“只是純天然的裸頭草堿,從蘑菇中提取的。我發現你有點害怕我,衛斯理,這能讓你放松一些。當然,在我的照看下,你非常安全。”
“我……”
“噓……”那雙手幫助衛斯理稍稍擡起茶杯:“一切都好,衛斯理。”
衛斯理腦袋有些發懵,但本能的不想觸怒這個人,在對方如此靠近自己的情況下,他只能低下頭,就着對方的手,又喝了一口帶有獨特苦澀味道的茶水。
漢尼拔近距離觀察着這個少年人,對方迷離的深棕色雙眼,在此時此刻依舊顯得毫無陰影。
裏面直接的映出對面的自己。
漢尼拔語氣中透出十足的關切,真摯的看着衛斯理的雙眼,循循誘導:“別害怕,讓這種感覺沖刷你,衛斯理,讓它從你體內流過,讓我……”
衛斯理一團混亂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上輩子聽過的一句話,正是從眼前這個萊克特醫生的口中說出:
讓它沖刷你,從你體內流過,讓我……
“……為你引路。”衛斯理閉上了眼,喃喃道。
漢尼拔未說完的話戛然而止,重疊在衛斯理雙手手背上,幫忙扶着茶杯的手緩緩離開。
清脆一聲,茶杯摔在地上,帶着還剩多半的茶水,将兩人腳邊的地面弄的到處是水漬。
衛斯理不明所以的睜開眼。
“睡一會兒吧,衛斯理·菲爾德。”
他只看到漢尼拔站起來離開的背影,一直壓在自己心裏的大石頭頓時被挪開,整個人放松下來。
難得積極的回應道:“好的,萊克特醫生。”
他蜷縮在舒适寬大的小沙發上,光怪陸離的睡夢中,仿佛聽到有人在低聲詢問自己:為什麽你害怕漢尼拔·萊克特?
而他最後一點理智,是在讀新聞的背景音中瘋狂的要求自己把嘴閉上,最終一個字也沒再吐出來。
“很遺憾,威廉……”
威廉?
不知道多久,衛斯理隐約聽到兩個人低聲交談的聲音,此時說話的人正是漢尼拔。
……我我我我怎麽睡着了?!!
衛斯理懵逼的睜開眼,同時意識到交談聲來自自己身後。只是目前只有漢尼拔一個人的聲音,另一人正靜靜聆聽,只有明顯的呼吸聲。
“你說的對,”漢尼拔的聲音略帶沙啞,聽起來有點沉重:“他主動攻擊了槍手,的确是有自殺傾向……而且那不是巧合,他提前已經知道會發生什麽。”
那個呼吸聲暫停了片刻,随即喘起了粗氣:“沒關系,萊克特醫生,還有什麽,你還發現了什麽?”
“還有……我覺得衛斯理在剛才的談話中,也讀了我的想法。”
衛斯理:我沒有你無理取鬧!
……
從漢尼拔辦公室回去的路上,連方向盤都感覺到威廉·布朗的怒火。
被漢尼拔嚴重陷害的衛斯理則在副駕駛上靜若寒蟬。
“我給你重新約了時間,以後你每周都要去萊克特醫生那。”這句話幾乎是從威廉喉嚨裏擠出來的。
感受到這麽強烈的情緒,衛斯理一直龜縮起來的異能也被激發,瞬間回饋給他兩個字:涼涼。
一進家門,被死死拽住手臂的衛斯理,幾乎被拖到了樓上自己的卧室裏。
威廉像被火烤着一樣左轉右轉,終于,他想起來了,打開抽屜翻出一個屬于衛斯理的橡膠球。
“你知道該怎麽做!”威廉的怒氣終于壓抑不住,他大吼了一聲:“天!衛斯理,你讓我丢盡了臉!咬住它!!”
衛斯理驚恐的後退了一步。
随之而來的,是養父徹底無法抑制的爆脾氣,他毫不猶豫的掏出了那個車鑰匙大小的遙控裝置。
……
昨天在外出參觀的過程中不知道跑去哪兒的彼得,今天照樣躲開了老師留堂的懲罰。
只不過今天他要晚一會兒才能去街上,他的新衣服還沒做好。
“喔……”突如其來一陣暈眩,讓彼得不得已停下了手頭的工作。
但很快恢複過來,彼得甩了甩頭,感到奇怪——
他好像又看到了什麽奇怪的畫面?
這難道也是蜘蛛毒液帶來的副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