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成功的教育
原本平靜的躺在床上，眨眼功夫，眼前景物不斷搖晃，劇烈的呼吸聲就在耳邊，柔軟雜亂的長發在臉頰、頸部掃過，部分因為冷汗貼在皮膚上。
身上穿着單薄的t恤，後半夜零下的空氣鑽入寬大的衣服下擺，根本無法抑制主人的瑟瑟發抖。
或許是因為恐懼，或許是因為疲憊。
兩只汗津津的手心已經麻木，腳步機械的向前，早已經顧不了黑漆漆的地面上有什麽，只能毫不停歇、跌跌撞撞前進。
長時間的奔跑令肺部像火燒一樣，鐵鏽的氣息若有似無。
衛斯理起初不明白這是在做什麽，但很快，系統在他的視野內展開地圖，離眼下這個任務對象一兩百米的地方，竟然有兩個紅點不緊不慢的追趕。
紅點就意味着這個任務裏涉及到的第三方，通常對任務人物懷有極大的惡意。
這是個夏日裏茂密的森林，進入秋季，地面上堆滿層層落葉，落葉下是豐厚的腐殖質，踩上去如同陷入泥沼一般。
雖然衛斯理感覺到這個身體體重很輕，身量也不高，但腳步落在地面上，還是發出咔嚓咔嚓清脆聲，倉皇的奔逃如同一個不停在暴露自己的小動物。
“噠！”
如同射釘機遠遠發射，響聲随風傳過來已經變得輕微。
嘭！
僅僅隔着一米遠的一棵樹上，樹皮爆開，碎屑猛地濺到了臉上。
短暫的尖叫脫口而出，衛斯理感到任務對象內心猛然升起極大的恐懼，也更因為自己叫出了聲，顫抖的捂住嘴。
消音器？！
衛斯理頓時震驚了，森林、逃跑的少女、追擊者竟然還拿着槍，這是什麽大片？
Advertisement
尤其大部分人在恐懼中都是沒有理智的，甚至連心聲都沒有多少，只有不停重複的“我跑不掉了，他們追來了”這樣淩亂的話。
伴随又一聲小小的尖叫，衛斯理感到整個身體向前傾倒，被腳下一截突出地表的樹根絆倒，狠狠摔在地上。
不知道多久沒有整理過的長發幾乎遮擋住視線，上了霜的潮濕土壤通過薄薄的衣料傳遞了更多的寒冷過來。
“不！”任務對象終于失控了，張嘴無聲的大哭起來，她想：爸爸媽媽都以為我死了，沒人會知道，沒人會來救我的！！
“別這麽想。”腦海中突然響起一個冷靜溫和的聲音，聽起來像從一個盒子裏傳出來的，有點空蕩蕩的回響。
傑西卡·懷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十四歲女孩，上個月——或者已經上上個月的某一天前，她在放學回家的路上被拖進一輛suv，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起初她以為遇到了綁架，很快她猜測自己可能被販賣了，但過了許多日子，她都只是每天被關在廢棄的馬棚裏，一日三餐頓頓都不少。
終于，當另外一個成年女人被和她關在一起之後的某天，送飯的人在馬棚外停留。
那個人的一通電話，讓成年女人率先猜測到，她們被迫參與了一個可怕的游戲。
只是女人前天夜晚被帶出去，再也沒有回來。從看管她的人臉上，傑西卡意識到，對方必然遭遇了她不敢想象的厄運。
今天到她了。
“我是來幫你的。”那個聲音又道。
外界時間突然變得很慢很慢，傑西卡依舊趴伏在地，神情的慌張沒有褪去，一滴眼淚挂在眼角，地心引力正在緩緩的對它施加影響。
在意識的空間中，兩人開始了溝通，衛斯理道：“你叫什麽名字？”
對他來說也是少見的情況，日常任務中他基本不需要和任務對象溝通，但這一次顯然是特殊情況。女孩的體力已經透支了，她再摔倒一次，可能就再沒有力氣爬起來，衛斯理不可能一直等到她暈倒。現在兩人只有協調好，才能解決眼下的問題。
簡單的了解後，衛斯理對聽到的事情感到心驚，傑西卡說的如果沒有太大誤差，他遇到的就不是簡單的恩怨仇殺、或綁架遇險。這很可能是個已經成熟的連環殺人團夥。
“系統，擴大地圖。”
下一秒，兩個紅點和一個綠點的小範圍地圖，在原有基礎上擴大了十倍。
也是同一時間，十來個紅點刺目的出現在地圖上。
這些默認的犯罪者在周圍四五個區域裏分散行動，他們或兩人一組、或三人一組，都在追逐不同的綠點。
即便是衛斯理也感覺到一股寒意，要是放任自己的想象，他會忍不住意識到，自己是來到了一片人類獵場。
而傑西卡，只是衆多獵物中最為弱小的一個。恐怕正因為如此，她才第一個發出了求救信號。
“救救我，科爾！求你救救我！”少女無助驚懼的哀求在大腦中如同浪潮一般包裹着衛斯理，他趕忙做出回應：
“別擔心，我們一定能離開這裏。現在，需要你冷靜下來。”衛斯理道：“我們要一起努力，可以嗎，你要相信我。”
“可我們該怎麽辦？”傑西卡的新一輪淚水在眼窩裏醞釀。
“追你的是兩個成年人，對嗎？”
“是的，在‘游戲’開始前，我見過他們。”
衛斯理盡量做到讓自己的聲音更值得信賴：“站起來傑西卡，我們先離開這裏。”
時間的流速恢複，傑西卡的眼淚吧嗒落在枯葉上，但她絕望的神情卻有了變化。
女孩掙紮着命令自己僵硬酸痛的腿使勁蹬地，手腳并用的爬了起來。
身後幽暗的林間，不知道從哪個方向傳來呼聲——
“跑啊，小鹿！別停下！我們過來了！”
聽到這個聲音，傑西卡的手臂條件反射的緊緊抱住自己，她在腦海中哭道：我害怕，科爾！
“跑起來，傑西卡。”不管意識怎麽樣沸騰，衛斯理依舊讓自己的聲音冷靜下來。
好在有了依靠，傑西卡的确勇敢了很多，她咬緊牙關，從摔倒的地方向前跑去。
枯枝在腳下斷裂，失去水分的樹葉發出脆響，咔嚓咔嚓的足音再次響了起來。
“這就對了！小鹿！快跑！”敵人在遠處笑起來。
科爾！！
“我在這裏。別受他們的影響，傑西卡。”衛斯理道：“他們還在後面，沒什麽可擔心的。”
“但……”
“仔細體會，小姑娘，你已經不一樣了。”
一陣寒風從林間穿過，傑西卡打了個冷戰，不由閉了閉眼。
等雙眼再次睜開的時候，也就是一剎那，她眼前大變了樣子。
黑暗的樹林與糜爛的土壤，每一根樹枝、每一片黃葉，都清晰的呈現在她眼前。好像天突然亮了。
同時一個小小的金色地圖，上面有兩個紅點，一個綠點，在她眼前展開。
神奇的一幕讓她不由自主瞪大了眼。
她也終于意識到，自己肺部因為奔跑帶來的疼痛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消失不見。力量重新回到四肢，一股身體內部蔓延出來的涼意包裹了她，但給她一種奇異的安全感。
拼命奔跑中，鞋子踏在樹葉上發出的足音，開始了變化。
咔嚓咔嚓的響聲越來越輕，越來越輕，最終只剩下些微的細響。
“他們只有兩個人，而你，”衛斯理道：“比他們加起來還要強壯。”
幾乎能感覺到意識中傳來的喜極而泣，讓傑西卡自己适應被激發潛能的身體，衛斯理對系統道：“這些人有用對講裝置嗎？”
很快，衛斯理聽到系統攔截的信號，一個男人道：“這裏是c4，誰有收獲，別走的太早，結束。”
衛斯理沒等聽到下一句，對系統道：“截斷他們的信號。”
這些人麻煩的一點在于他們不僅拿着武器，還配有紅外夜視儀。衛斯理也知道，傑西卡無論向周圍哪個方向跑，都會遇到另外一組獵手。
于是等女孩适應了身體的變化，心理也穩定了一些，衛斯理對她說出了四周的情況，最後道：“想平安的離開這裏，傑西卡，恐怕你也需要一件武器。”
“我……可是……好的科爾，我該怎麽做？”
“首先，”衛斯理看着地圖，安撫道：“你會覺得有點冷，堅持幾秒鐘後，你就不會再感覺到冷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傑西卡體溫開始飛快的下降，很快她果然再感覺不到四周的寒冷，因為她的體溫已經和一棵樹沒有區別。
“哇哦！”傑西卡小小的驚呼了一聲。
“這種狀态不能維持太久。”衛斯理趕緊叫她回神：“時間長了你的心跳會真正停止。”
“現在……”衛斯理道：“我們該往回走了。”
女孩像一只蜂窩一般紮根在樹杈上，她感覺到自己随着樹枝搖晃，纖細的手臂有力的抓握着，短短一會兒，她就無師自通了很多技能。
原本在她身後追捕的人早就感覺到了蹊跷，從小跑變成了快跑，裝了消音器的獵槍也暫時背在背上，由遠到近，傑西卡聽到幾聲咒罵，追捕的人在林中展開了搜索。
“她不見了！該死的！”
“我叫你認真一點，總不聽我的！這下好了，這頭小母鹿要讓別人搶走了！”
“閉上你的嘴，信號還沒恢複嗎？”
傑西卡屏息等待着，一個全副武裝的人影從她後方的樹林中穿出來，她緊張的手指幾乎都要扣進了樹皮。
但她牢記科爾告訴她的話，她現在比這兩個成年男人加起來還要強壯，她必須要堅強一點！
“穩住，傑西卡。”那個已經成了她依靠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記住，不需要技巧，只需要握緊拳頭。三……二……一。”
幽靈般的女孩松開手，樹下同時經過一名暴躁的獵手，以至于他忽略了頭頂傳來的輕微動靜。
握緊拳頭。傑西卡想，握緊。
霎時間，她從空中墜下，嘭一聲悶響，傑西卡握的發白的拳頭砸在了獵手的頸部。
隐約聽到咔的一聲，對方僅僅喉頭發出了一聲含糊的悶叫，就倒在了地上。
“小心高空墜物。”傑西卡突然悄聲說。
“怎麽了！”不遠處的另一個獵手從夜視儀中發現同伴突然倒下，譏諷道：“該死的，你就想不幹活光吃飯對吧，沒摔死就趕緊起來！”
衛斯理叫系統掃描了地上的人，幸好沒死，他怕以後傑西卡會承受不了自己殺人的事實。
“他死了嗎？”小姑娘在意識中問道。
“沒有，”衛斯理趕緊安慰道：“但他也不會逃脫懲罰。”後半輩子可以在床上度過了。
傑西卡聞言，看着地面上的人猶豫片刻，但接下來，她快速蹲下身，撿起獵槍，自發的向另一個獵手那邊悄悄靠了過去。
傑西卡的意識明顯的有點開心，她摸索了一下手中的武器道：“我爸爸教過我怎麽用！”
說完她輕輕的趴在了地上，拉開保險。
衛斯理：“……”為什麽我感覺有點不對。
……
澤維爾天賦少年學校。
離天亮還有幾個小時，學院西南角唯一徹夜亮着的房間裏發出溫暖的黃色燈光。
穿着襯衣毛衫和家居褲的青年坐在窗邊的沙發上，已經很長時間一動不動。
他耳後的發間隐隐有異樣，緊貼着顱骨的地方，是增幅器的藍光。查爾斯·澤維爾雙臂下垂，搭着沙發扶手，身體放松的看着窗外，又好像看着別處。
慢慢的，他眉心皺了起來。
手指搭上太陽穴，純淨的嬰兒藍雙眼中露出些許困惑。
過了很久，他看着眼前的空氣，眉頭展開。
卻不是因為有了答案，而是內心的猜測，給了他不小的沖擊。
“人們都感覺到了幸運……”他輕聲道：“但幸運不是巧合。”
你在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