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你先走
但長期處在危險的工作環境中, 還是讓他在醒來的第一時間就明白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瞬間做好了一切準備, 同時，他意識到, 自己不是房間裏唯一被綁起來的人。
衛斯理看到斯潘塞面對自己欲言又止的樣子，即便他很快就控制住了神情, 但起初那眼裏的擔憂簡直和訣別差不多, 衛斯理就已經知道, 綁架自己的恐怕不是什麽普通的角色。
即便想壓制住自己脫缰的想象力, 可成效不佳, 衛斯理還是剎那間回想起漢尼拔·萊克特那天展示給自己看的資料夾。
濃濃的血腥味幾乎從他的記憶中蔓延出來，衛斯理忍不住閉了閉眼。
“嘿, 嘿——”安撫聲立即從對面響起，斯潘塞奮力掙紮了一下，上身靠向衛斯理這邊，安慰道：“別害怕, 別怕, 你不會有事的。你見過我對嗎, 我是fbi探員，很快就會有人來救我們，他們肯定已經在找我們了, 我會保護你的，好嗎？”
眼下作為一個人質，或者有待商榷的其他什麽用途的受害者，衛斯理不想打草驚蛇，點了點頭。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離他太近，警官。”一個經過處理的男聲伴随着幹擾的雜音，在他們頭頂響起。
斯潘塞早就看到了那個舊音箱，料到像那樣的犯罪者必然會和他們進行溝通，因為他下午剛犯案，又同時抓了兩個人，這已經遠遠不符合他的作案手法，必然有什麽特殊原因刺激了他。
“為什麽？”
“因為我會在殺他之前，先殺了你。”那個聲音不愉快的道：“如果你別跟他說些讓我不高興的話，我或許會改主意。”
斯潘塞鎮定下來，他分析着殺手的意思，同時感到困惑，因為比起自己，對方似乎對這個孩子的敵意更大。
“現在安靜，別發出聲音。”
“救命！救命！！這裏有人！！”斯潘塞突然喊道。
“閉嘴，你想看看我的手段，是嗎？”那個聲音稱不上氣急敗壞，仿佛知道肯定會有這一出：“等等我，我忙完了就會來的。”
接着，音箱裏傳出滋啦的聲音，好像連接從那邊斷開了。
“打開新聞。”衛斯理對系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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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的動作十分迅速，衛斯理很快看到眼前閃過鋪天蓋地的新聞。而且日期和時間都有，最近的一個是淩晨三點更新的，也就是說現在至少在淩晨三點以後。
怪不得頭這麽疼，魂淡到底用了多少藥！
只是新聞大多仍是關于白天警察封鎖的那片區域裏發生的案件，還有就是，不出所料，他的尋人啓事。
斯潘塞暫時還沒有出現在新聞裏，但以bau的習慣，他們現在必然徹夜在尋找這個走失兒童。
“你哪裏疼嗎，你受傷了？”
看到衛斯理搖頭，斯潘塞松了口氣：“你叫什麽名字？”
“衛斯理·菲爾德。”
“我叫斯潘塞·瑞德，你可以叫我斯潘塞，我會想辦法讓我們逃出去的，好嗎？”
面對斯潘塞小心翼翼的态度，衛斯理點點頭。兩人此時才觀察周圍的環境，斯潘塞沒辦法看到自己的身後，但衛斯理早已經看清了，房間的角落裏有一個塑料布隔斷的通道，那後面的光線比這小房間裏的要強，同時衛斯理從門簾上的斑駁血跡，意識到那裏面肯定不是什麽好地方。
“你看到了什麽？”斯潘塞也在使勁的扭頭。
“沒什麽。”衛斯理阻止了他：“什麽也沒有。”
斯潘塞明顯不太相信，但他不想帶來更大的恐慌，他放棄了看向身後，沉默片刻，他突然對衛斯理道：“你真的很鎮靜。”
他從來不會忘記見過的人，眼前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十幾歲男孩卻不僅是讓他記得，還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那個原本已經接近消失的謎團在又一次面對他時，突然被放大了。
斯潘塞知道對方在接受萊克特醫生的心理治療，關于心理問題，都沒有簡單的，往往是多個原因疊加起來。而現在這個孩子表現出來的冷靜，卻不像是因為他的心理問題，反而更像是一個知情人那樣。
“聊得怎麽樣了？我警告過你的，”那個聲音突然再次響起，衛斯理的心跳不由加快，對方根本沒有給他們多少時間。
“不得不說，網上你的信息還真不少，斯潘塞·瑞德博士。”
“現在如你所願，我過來了——”伴随着音箱裏故作玄虛的聲音，斯潘塞不由因為緊張握緊了身後的拳頭，因為對應音箱裏的聲響，更加真實的聲音伴随着拖沓的腳步聲，正從他的背後不遠處傳來。
腳步聲越來越近，衛斯理盯着那簾子，直到一只手掀開了它。
這個人體型極胖，身高中等，頭上戴着焊接面具，身上綁着透明的防水罩衣。腳下的皮靴十分沉重，當他一瘸一拐的行走時，會不停的發出聲音。
來人迎接自己的囚犯，顯得十分坦然，一副在自家後院裏不疾不徐的模樣。
我想知道這個人是誰。
衛斯理不斷給自己心理暗示，他盯着那個誇張的焊接面具，企圖穿透它，看到面具下的真容。
在不斷加強的自我催眠下，終于，衛斯理滿頭大汗的感覺到異能發動了。
開膛破肚的女性，凹凸不平的巨大肚皮，一針又一針，猙獰粗糙的縫合線，毛茸茸的動物碎塊，這個魔鬼将動物的幼崽塞進人類的肚皮——
衛斯理臉色越發蒼白。
“嘿，衛斯理，看着我，看着我！”斯潘塞覺察了衛斯理的不對勁，他在椅子上掙紮着，使勁扭頭對着身後逼近的身影道：“他不是你喜歡的目标，他是個青少年。如果你想報複fbi，有我一個就夠了。”
自從有了fbi介入，巴爾的摩的特大獵場失蹤案快速破獲，關閉了黑網上獵場的信息，抓住了主腦，另外供出了六名以上的“游戲參與者”，大部分人員仍在逃，但已經水落石出；
而另外一個近日出現的聳人聽聞的連環殺人案，還沒有正式名稱，受害人都是十歲以下孩童的母親，目前所有受害人慘不忍睹的遺體已經發現，而她們失蹤的孩子卻仍舊沒有蹤影。
兒童失蹤案件在bau的行動表裏從來都會優先處理，但這次不僅是兒童失蹤，還直接牽扯到連環殺手，fbi基本傾巢而出。這種情況下，已經發現了蛛絲馬跡、最接近真相的斯潘塞落入陷阱，被打擊報複，也是情有可原。
“閉嘴！”
斯潘塞的呼吸急促了起來，因為那一瘸一拐的腳步聲陡然加快，剎那間就到了他的身後，死死的掐住了他的後頸，想讓他住口。那經過處理的聲音從面罩下傳出來：“別耍聰明，你什麽都不知道！放心，我不會忘了你的。”
打開地圖的衛斯理卻瞳仁一縮，他發現在這個狹小的地圖中，出現了另外一個紅點。
門簾被掀開，一個瘦高的影子好像憑空出現，他手裏拿着一支針管。
瘦子的腳步很輕快，三步并作兩步——
同樣的焊接面具，那後面的雙眼緊緊盯着衛斯理。
他幾乎筆直的朝着衛斯理走過來，接着他彎下腰，抓住衛斯理的手臂，好像在那上面尋找血管。
“不是他，”另外一個人不耐煩道：“菲爾德是我的，我要他醒着，給這個人注射！”
“對，是的，給我！”斯潘塞急切的主動要求。
但衛斯理的異能已經擴散開，他能感覺到斯潘塞陷入了回憶。
斯潘塞以前就有過這樣的經歷，從那段陰影裏走出來花了很多時間。
“住手。”衛斯理強自鎮定，他不能冒險傷害斯潘塞，他道：“給我，我知道你一直想這麽做，伊桑·布朗！”
房間裏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斯潘塞焦急的看着他，微微張着嘴，仿佛想阻止他不要随便開口。而另外兩個人的沉默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你，你說什麽？”
“你知道我在說什麽，只是我不知道，你竟然還會幫忙綁架那些孩子，伊桑。”
僅僅為了豐厚的報酬，就幹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伊桑顯然在為自己的離家做準備。至于他為什麽這麽有恃無恐，只有一個原因，衛斯理心潮劇烈的起伏——伊桑·布朗是個變種人。
怪不得伊桑每當看到親生父親心情不好就會靜若寒蟬，他一定每天都擔心被威廉發現自己是個變種人，早晚和家裏的另一個變種人一樣待遇。
伊桑到底還很不成熟，被衛斯理稍加逼問，已經失去了那種無所謂的坦然，變得害怕起來，他慌張的擡起針筒，快速落在衛斯理頸部。
“等等你這個蠢貨！”他的金主阻止道。
“不不不不！！”斯潘塞拼命的掙動。
衛斯理咬牙等待着，伊桑将空針筒移開時，他感覺到漸漸失去身體的控制。
立即兌換了自愈功能，衛斯理感到藥效消失，他重新擡起頭來。
“怎……怎麽？”伊桑懷疑的看着手裏的針筒。
“還有你，”衛斯理深吸口氣，他上下打量了那比屠夫好不了多少的身影一眼：“你再怎麽打扮都沒用，我知道是你。”
衛斯理無法忘記腦海裏剛看到的畫面，他臉色蒼白的閉了閉眼，突然道：“每天萊克特醫生都會跟我說起你，這讓我很崇拜你，所以你的一舉一動在我看來都很顯眼。”
“你在幹什麽，別聽他說！閉嘴，你這個野種！”伊桑氣急敗壞，沒想到衛斯理會突然開口，身份暴露讓他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趕緊解決了衛斯理，他的拳頭握的發白，平時只是小打小鬧的神色中出現了真實的殺意。
顯然這段時間的“合作”，已經徹底改變了他。
他猛然從口袋裏掏出一把小刀，正是從衛斯理身上搜出來的那一把。
“等等，讓他說。”他的同伴卻突然擡手阻止了他，焊接面具後面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衛斯理。
衛斯理內心依舊混亂，他知道，漢尼拔就喜歡這些有極端暴力傾向的病人，他的病人其中有一些，已經在離開漢尼拔後殺害了最愛的人，但這一點現在還沒有暴露出來，只有當後期漢尼拔被捕，那些試圖研究他的探員和專家才發現這個事實。
“富蘭克林，”衛斯理叫出他的名字，讓男人的胸口劇烈起伏了一下，他幾乎是顫抖的道：“說下去，萊克特醫生說什麽關于我的……”
“他說他對你越來越感興趣，他覺得你的思想、你的生活方式，都跟他十分相似，他這輩子，很少遇到像你這樣的人……”
富蘭克林摘下了焊接面具，潮濕的卷發暴露在空氣中，他的臉色潮紅，呼吸随着衛斯理的形容變得急促。
斯潘塞看着衛斯理平靜的表述，每一句話都仿佛能說到這個殺人兇手的心坎上，他的內心也漸漸感到震驚。
就在這時，正在不斷說着漢尼拔·萊克特醫生是如何看重富蘭克林的衛斯理張了張嘴，突然昏迷過去。
“看你幹的好事！”富蘭克林大怒，沖伊桑·布朗吼道，臉色猙獰的跟他平時的樣子判若兩人。
“衛斯理！”斯潘塞沒得到任何回應，語速極快的道：“告訴我你剛才注射的是什麽？！告訴我！”
富蘭克林顯然已經改變主意，他心癢難耐，已經不想直接殺了這個讓他原本嫉妒的發狂的孩子，因為他意識到，萊克特醫生頻繁的約見衛斯理·菲爾德，只是因為他也想找一個傾訴的對象……
“不，你不能讓他活着，別忘了你之前說過什麽，富蘭克林！”伊桑·布朗已經下了決心，他不再指望富蘭克林替他幹這個髒活，提起雪亮的刀鋒快速向衛斯理的頸部劃去。
“我說——不行！”富蘭克林猛地撲過去抱住了伊桑·布朗，他的力氣奇大，但同時，伊桑突然從富蘭克林的懷裏消失，下一秒出現在了不遠處。
只是他手裏金屬的刀子沒有跟他一起移動，從空中掉在了地上，同樣是金屬的焊接面具也跟着一起落在地面。
伊桑的神情很猙獰，他不需要刀也可以殺人。富蘭克林感到權威受到了嚴重的挑戰，一樣露出了殺意。
一片混亂中，斯潘塞耳邊突然出現一個清晰的好像在他大腦中回響的聲音。
“斯潘塞，你現在必須要逃出去，這是這間小屋的地圖，小屋外是樹林，他們的車停在後面，沿着我給你指出的道路，你十七分鐘就可以開到有人煙的地方。”
當聲音響起，金色的地圖在意識內展開，斯潘塞有一瞬間的驚詫，但很快，他反應了過來，衛斯理·菲爾德是個可以心靈感應的變種人，而且他的能力可能不止如此。
“我要帶你一起走。”斯潘塞試着在心裏回應，很快衛斯理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快，外面的車已經啓動了，你必須要把地圖記下來。放心，你會吸引伊桑和富蘭克林的注意，我從另外一個方向逃跑。”
兩個人一起走的風險太大，衛斯理說完，斯潘塞突然感到四肢充滿了力量，他使勁一掙，之前紋絲不動的尼龍紮帶瞬間繃斷，他以超乎常人的速度拉斷綁住腳的繩子，飛快站了起來。
和他想象的相反，這個屋子的出口竟然在衛斯理身後的一塊破畫板後面。
房間裏正在扭打的兩個人同時一驚，但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斯潘塞比他想象的還要迅速，眨眼功夫已經跑了出去。
他的異常立馬吸引了伊桑的注意，伊桑下一秒從原地消失。
伊桑的變種人異能顯然覺醒沒有多久，有很大的缺陷，衛斯理觀察，他只能短距離的傳送自己以及金屬之外的物體，這點除了可以穿過上鎖的門窗，綁架孩子和放屍體，沒有別的用處，所以衛斯理并不怕他。
斯潘塞快速穿過一條細窄的樓梯，從地下室跑到了地面上。和他想象的一樣，他的确吸引了富蘭克林和伊桑的注意，兩個人沒有理會昏迷的衛斯理，同時追了上來。
“快跑，衛斯理，趁現在！”
“好的，我就在你後面。”
斯潘塞躲開了伊桑的攔截，而富蘭克林遠遠跟不上他們，他很快找到了果真已經啓動的車，快速打開車門坐上了駕駛座。
“打開副駕駛的門，斯潘塞。”
他本能的聽從了衛斯理的建議，不想下一秒，伊桑出現在副駕駛上。這下不用衛斯理提醒，斯潘塞雙手使勁一推，巨大的力量當即将伊桑推出了車門。
直到斯潘塞啓動車子，開出了伊桑無法追上的距離。
“你在哪，衛斯理？”
這次腦海中卻沒有傳來回應的聲音。
斯潘塞停頓片刻，渾身的血液都仿佛開始倒流，他看了看前方的道路，又回頭看了看那間已經沒影的小屋，搖了搖頭，快速的轉過方向盤，掉頭向小屋開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