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心理醫生
衛斯理餘光看到旁邊迪克的臉色也很嚴肅, 迪克緊張的望着布魯斯，仿佛時刻準備阻止這裏将要發生的一場血案。
漸漸的, 布魯斯的呼吸變得粗重了起來，與其說他在看衛斯理, 不如說他陷入了某種回憶中。
布魯斯擁有最頂級的自控力, 衛斯理不僅進不去他的大腦, 甚至也不能清晰的感應到他的情緒波動, 但此時, 強烈的情感變化從布魯斯身上傳了過來，顯然對方已經不願意控制自己的情緒了。
朝夕相處的迪克對布魯斯最了解不過, 微微擡起手：“冷靜點，布魯斯。”
布魯斯的目光冷冰冰的，當他開口時，聲音毫無波瀾, 但沙啞的過分：“你是在愚弄我嗎, 衛斯理·菲爾德？”
迪克是蝙蝠俠的羅賓, 不會欺騙他，而且布魯斯也只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現在站在他面前的這個年輕人就是科爾。
布魯斯自以為對衛斯理的背景已經非常了解, 那些往事，被抹掉的巴爾的摩，衛斯理的新身份，他都參與過。
但唯獨，他不知道，衛斯理·菲爾德的另一個隐藏的更深、更“出名”的身份——幸運神。
“我沒有，”我不是，聽我說！衛斯理盡量避免刺激到對方：“你知道我不會這麽對你。”
“為什麽是現在，為什麽你不繼續隐瞞下去，難道大名鼎鼎的衛斯理·菲爾德——現在是衛斯理·斯塔克，自降身份來到哥譚，就為了告訴我這件事？”布魯斯的眼神像是野獸一樣可怕，譏諷道：“還是你想看看我的反應，讓我知道‘救世主’真實的活在世界上？”
“不……布魯斯，”迪克趕忙解釋：“你不知道，神盾局在找他……”
“哦！”布魯斯忍着怒氣輕聲道：“神盾局在找他，那請你告訴我，為什麽神盾局在找他，我卻不知道？”
迪克一下子噎住了，但他無話可說，的确是他向布魯斯隐瞞了這點。
衛斯理想要接過話語權，可也沒有錯過布魯斯臉上時不時閃過的忍耐，仿佛自己正在勾起他的痛苦回憶。
這時候他才知道，迪克為什麽覺得自己應該和布魯斯“溝通一下”，因為布魯斯似乎始終沒有走出那段記憶。
他到底在想什麽？
衛斯理覺得如果今天錯過了機會，或許永遠都無法面對布魯斯，更真的再也不會踏入哥譚半步。
好在，解決的辦法也簡單。
衛斯理的雙眼緩緩浮起了金色，下一秒，他注視着布魯斯，布魯斯意識到什麽，臉上出現掙紮的神色，但他到底心緒起伏，沒能立即收起自己的想法。
不像做任務時那樣，需要衛斯理進入他的腦海，此時他的異能就像是一個柔軟的網兜，在布魯斯意識邊緣收集他的情緒，同時向深處探去——
空曠、沾滿陳舊血跡的行刑廣場，眼前晃動的獄警身影，沖突的火光，以及身體被子彈擊中的劇烈疼痛，搖晃的視線中，記憶的主人沾着血跡的手從傷口拿開，衣服的破洞下，槍傷消失了。
“布魯斯……”一個虛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個聲音是這麽年輕，四周的一切響聲都減弱了，只有這個聲音不斷的說道：“布魯斯……布魯斯……”
“我想幫你……”
“你需要想起來……”
“離開這裏……”
“你是關鍵人物，布魯斯·韋恩。”
分明是幾年前的記憶，但這記憶竟然清晰的好像昨天發生的一般，一切都是濃墨重彩的，似乎有人不斷的、不斷的完善它、回憶它，甚至比衛斯理本身的記憶還要清晰。
很快衛斯理又覺察到，布魯斯有意識的在規避某些不聽話突然就冒出來的碎片畫面，即便他自虐般的回放在監獄最後的那段記憶，但這都是他設下的迷霧。
就在衛斯理眼疾手快抓住了布魯斯不願意回想的碎片之一時，卧室裏猛然響起一聲怒吼，布魯斯的雙眼充滿了血絲，他大步向前。
“停下！”
迪克意識到在剛才這短暫的幾秒內肯定發生了什麽，因為兩人的行動都靜止了，但他沒想到，布魯斯的反應會這麽大，一驚之下，腳步橫在了布魯斯和衛斯理之間，擡起手臂阻止道：“別！布魯斯！”
他不确定衛斯理能不能承受布魯斯拳頭的力量。
“沒關系，”一只胳膊從迪克身後伸出來，将他輕輕推到一邊，衛斯理同樣上前了一步：“他不會對我動手。”
布魯斯和衛斯理的距離驟然變近了，但果然，布魯斯緊緊的咬着牙關，始終沒有動手。
“你沒辦法對我動手，對嗎？”衛斯理平靜的道。
因為此時兩人都知道，在布魯斯的腦海中，他已經對“多米諾”動了成千上萬次手了。
在衛斯理面前，布魯斯最終沒能隐藏起自己的夢魇，小醜得意的笑容、戈登探長的哭泣聲、監獄熱毒的陽光、以及深夜在自己眼前倒下的年輕人，這些紛雜的記憶都被另外一個更有力、更可怕的畫面代替了——
在放風場上，初來乍到、失去記憶的布魯斯正在瘋狂的毆打一個年輕人。
他絲毫沒有手下留情，甚至能聽到對方骨頭折斷的聲音。
而當布魯斯的拳頭停下來的時候，他冷漠的俯視着失去意識的年輕人，已經本能的知道，對方傷的很重。
行兇者的內心似乎感覺到了一絲掙紮的痛苦，但更多的，是報複的快感，他覺察到，一直束縛着自己的東西消失了，雖然當時他不知道那是什麽。
多米諾在布魯斯的心底，的确已經死過一次，這死刑被他，被布魯斯·韋恩親手執行。他不在乎這個年輕人犯了什麽罪，也不在乎他有什麽過去，他只覺得自己內心的野獸終于被釋放了。
現實裏，布魯斯的臉色已經陰沉的可怕，迪克立馬覺得自己不能再聽衛斯理的，又一次擋在了兩人中間，推開了他們，對布魯斯道：“好了，你真的需要冷靜。”
“你沒有錯，布魯斯。”正在這時，衛斯理突然說道：“多米諾的确死了，但不是因為你。難道你不奇怪，為什麽獄警在你打傷他後不給他治療？多米諾是死刑犯，即便沒有你，他很快也會被行刑。而他自己也知道這點，讓我給你看看……”
衛斯理壓根沒想到這個任務還有這樣的後續，而如果不是今天，他也不知道，布魯斯幾乎每天都會從噩夢中驚醒。
即便在那天晚上，衛斯理又将沉重的、屬于蝙蝠俠的鎖鏈給他套了回去，但布魯斯的內心終究被動搖了。
衛斯理還是決定，将真相告訴對方。
只是沒有開啓超級大腦，衛斯理當年的記憶有些地方并不清楚，但系統就不一樣了，系統儲存了所有的任務記錄。
下一秒，布魯斯睜大了眼，他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了陌生而清晰到身臨其境的畫面——
第一視角的他從悶熱的禁閉室裏醒來，地面上放着動都沒動過的食物，他身體的疼痛接近麻木，也餓的發瘋。
布魯斯聽到衛斯理的聲音幾乎就在自己的腦海中輕柔的響起：“多米諾雖然傷的重，但不至于立馬失去行動能力，可他幾天來一口東西都沒吃，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他抗拒活下去。”
“你有你的底線，布魯斯，我也有我的，我不能拯救惡人，而如果是無辜者，即便他下一秒就會死亡，我也能救回他……這就是真相，是我使用能力的條件……很抱歉現在才告訴你。”
腦海中記憶的畫面一轉，布魯斯看到了自己的臉。
依舊是行刑場，多米諾已經倒在地上，而幾年前的自己就在他身邊。
奇異的是，伴随着這段記憶，布魯斯感受到了一陣不屬于自己的情緒，這情緒投入、平靜，甚至令人感到積極的期盼。
這個中槍瀕臨死亡的“多米諾”，忍受着嶄新的劇痛，對着記憶中的自己說道：“……你知道……戈登探長為什麽選擇救你……這個世界還需要你……”
畫面終止了，但強烈的、積極的感情還圍繞着布魯斯沒有離去，他重新看到了站在面前的迪克、以及衛斯理。
衛斯理金色的瞳仁恢複了正常，他道：“我對你使用能力，而你的槍傷愈合了，說明你是無辜的——多米諾不是因為你才死去，你也不用這麽懲罰自己，畢竟，布魯斯，誰都有過罪惡的想法，但你的想法只是一時的，你的所作所為最終代表了你是誰。”
在說這些話的同時，衛斯理第一次将自己的五級精神感應運用到這麽細致的程度，他深入了布魯斯殘破痛苦的內心，對方過去的所有記憶幾乎都和創傷有關，在這其中，他悄然植入了自己在成為多米諾時對布魯斯的看法。
衛斯理憂桑的想到，自己來韋恩莊園一趟，還得兼職心理醫生，就差說一句你是最棒的了……
“小醜會抓住你的弱點，布魯斯，”衛斯理最終道：“任何時候都不要動搖。”
布魯斯皺着眉頭，像剛結束一場馬拉松那樣，疲憊的坐在了沙發上。
迪克松了口氣，布魯斯喉嚨沙啞的道：“雖然你說過世界上不止一個小醜，但真正的小醜已經不在了，沒想到幸運神也有消息不靈通的時候。”
衛斯理：“……”
what？！
——
衛斯理坐在哥譚市中心的環島廣場上，和煦的陽光透過咖啡店光潔的玻璃照在他壓低的帽檐上，衛斯理面前打開了一臺電腦，他正專注的看着屏幕裏的畫面。
突然，電腦屏幕上的反光出現了除自己以外的第二個影子，就站在自己身後。
衛斯理坐直了一些，熟悉的聲音有些扭捏的響起：
“嗨……衛斯理，我來晚了嗎？”
衛斯理緩緩眨了眨眼，回過頭去，不由露出一個笑容：
“嗨，彼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