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徐暖怔怔的回過神來,松開握着她的手,緩和着心神說道:“那就好。”

尹若月目光停在徐暖身上,紅唇欲啓又停,似是心中輾轉萬千,最終也只是說了句。

“有勞公主挂念,月兒先告退了。”

朱紅色大門被合上,徐暖伸手捧着一旁的茶,瞥見自己先前給她倒的茶,竟未曾動過。

不由得有些遺憾,她竟與自己這般生疏了。

入秋過後,一晃眼外邊便是下起大雪,眼見外頭白茫茫的一片。

宮裏小孩多,就算天冷也終究是會忍不住出來偷玩的。

徐暖這便成了孩子窩,徐妍年齡最小,加之皇後管的嚴,難得不受管束,從外頭不顧宮女阻攔捧着雪進殿內玩耍。

冬日裏容易發病,徐暖身上裹得嚴嚴實實,雪是不易見到見徐妍玩的這般認真。

不免分出些許精神來看她,只是這殿內太過暖和,捧進來的雪不過一會便融化。

“暖姐姐,你也要玩雪嗎?”徐妍轉過頭稚聲問道。

徐暖便伸着掌心笑道:“好呀,小妍兒給暖姐姐一點雪玩可好?”

“嗯!”

那被凍紅的小手抓着一堆雪放在徐暖身旁的矮桌上,徐暖伸手摸着這松軟的雪。

不像外頭寒風刺骨,只是稍稍有些微涼,可惜晶瑩剔透的雪,在徐暖掌心停留也不過一會便融化成了水。

一旁的宮女忙遞着帕巾,擔憂地說道:“公主體弱,可不能像小公主那般玩雪。”

徐暖笑着也不應話,手中握着帕巾擦拭後,轉而捧着熱茶,時常能聽見殿外孩子的嬉笑聲。

除夕當夜的宮宴,作為公主的徐暖是必須出席的。難得出來一趟,饒是徐暖不喜歡折騰也沒法子。

入座一角後宴席便開始,徐暖對歌舞是提不起興趣,酒也嘗不得,平日禁口的東西又多。

這會也只得無聊的拿出藏在衣袖中的小話本來解悶,一旁宮女倒是緊張的很。

不想忽地原本嘈雜的人群中安靜下來,隐約聽見有細語讨論:

“這尹若月還真有幾分姿色啊。”

“可不是嘛,聽聞近月來尹若月拒了京城不少郎君的婚約,風頭可趕上這新科狀元李元。”

徐暖這才偏頭看了看那方,只見尹若月身着大紅色官袍,頭戴烏黑紗帽,身形挺拔竟比那一旁的新科狀元李元更要俊朗幾分。

這麽一對比,徐暖像是老母親看自家孩子似的,怎麽看都覺得尹若月好看。

不過那新科狀元李元,可是一個難得之材,就是新入官場難免吃些苦頭。

記得在書中李元對女主是死心塌地的,可偏偏女主一心在那花心男主身上。

徐暖手裏端着一旁裝着茶水的酒杯,目光像是看未來女婿一般和藹可親。

顯然這熱切的目光不禁一旁的宮女感覺的到,那李元不由得後背一涼,困惑的望向徐暖這方。

像是驚訝的點頭以示禮貌,徐暖飲着茶,眉頭舒展着,更覺得這年輕人懂事有禮貌啊。

奈何正當徐暖滿心以為自己找到合适人選時,那尹若月忽地偏頭看向這方,那明眸裏像是惱怒,又像是委屈般望向徐暖。

這突然少女般的嬌怒,險些讓徐暖端着的酒杯灑了,莫名很是心虛的避開她的視線。

想來方才自己應當也沒做什麽事啊!

徐暖便多了些底氣,再去看她,不想尹若月已将目光移開,同身旁同僚交談着。

一旁細細打量着尹若月,早已無當初見面時的稚嫩,現如今的她一入官場,權勢二字好似便将自己與她隔的好遠。

仔細算算等過今日這除夕,便是若歷二十七年,自己便有十七,而她已有十六。

若是尋常女子也早該出嫁了。宰相獨女自然是會好好選一良婿,好似書中描繪過男主是答應當上門女婿,宰相才應下這門親事的。

不少官僚敬酒,她都不拒,很是自然的一一飲下。

面色已然稍稍紅潤,不免顯露幾分女子的柔媚,好似當初那個還會臉紅着湊在自己耳旁詢問葵水之事的女孩,簌的就不見了,

想着想着,徐暖竟覺得有些恍惚,低頭看着自己手裏握着的酒杯,輕抿了口喃喃道:“這感覺怎麽像是醉了呢?”

灌了一肚子茶水的徐暖,只覺得撐的很,便悄悄從一側離席。

夜風微涼,瞥見梅園一角露出紅梅枝頭,新雪紅梅難得美景。

心血來潮的徐暖一人走在前頭,腳踩着這梅園裏的雪,滿是欣喜的擡頭望着。

雖然有些冷,不過徐暖還是忍不住往深處走着,只是宮燈離的遠了些,路便有些看不清了。

突的向一側滑去,吓得徐暖還來不及輕呼,手臂忽地被人拽住,落入一溫暖懷裏。

未回神的徐暖深呼吸着,只覺得自己掌心所觸有些柔軟,不禁困惑稍稍站直着去看。

“你……怎地在這?”徐暖驚訝的看着尹若月。

尹若月解下自己身上的鬥篷,罩在徐暖身後指尖系着帶子應道:

“和公主一樣,出來透透氣。”

指尖被她捂在手裏,徐暖未曾多想随着她走着,松軟的雪被踩的沙沙地作響。

寂靜的夜裏,很是清晰。

雖是無話,卻好似又回到從前那般親昵的狀态。

“公主,可認識李元?”一旁安靜的尹若月忽地開口問道。

徐暖側過頭去看,瞧見尹若月唇瓣像是比這新開的紅梅還要奪目,一時晃了神,腦袋遲緩了一回,才遲遲應道:

“恩,不過也不熟,對了你覺得他怎麽樣?”

趁着這難得機會問下她的看法也不錯,徐暖這般想着。

不想尹若月好似脫口而出般的應道:“不好。”

哎?

這回答也太幹脆利落了吧?

頭一回當媒人的徐暖,很明顯沒有想到尹若月壓根看不上李元

“聽聞那李元家境貧寒,公主千金之軀怎能屈尊降貴的呢?”

尹若月忽地停下來側頭看向徐暖,很是嚴肅地分析着。

可徐暖已然是一頭霧水,原來自己竟讓她誤會了。

徐暖搖頭應道:“不是我,我沒看上那李元。”

可尹若月卻又有些不信,打量的望着徐暖,指尖輕輕觸碰着徐暖的掌心問道:“那……今夜為何公主頻頻對他青睐有加?”

難得尹若月沒有喚公主而是喚你,徐暖不想讓兩人平白無故多些間隙。

“沒有,我那是在替你看……姻緣呢。”

尹若月有些未曾反應過來的看着,神色頗為複雜,忽地伸手捏了下徐暖的臉頰,嘴角微微上揚道:“公主多慮了。”

“要說姻緣,月兒也在公主後頭才是呢。”

徐暖不理會她這突然調皮的舉動,握着她的手,很是認真的說着:

“不一樣,我身體虛弱,姻緣這事于我沒什麽緣分,倒是你都城裏的大紅人,恐怕每日踏進宰相府說媒的都數不過來。”

“月兒沒有這等閑心。”尹若月緊握着徐暖的手忽地應道。

徐暖眨了眨眼,還以為她是不放心宰相,便說道:“月兒若是離不開宰相的,也不用嫁,可找個上門女婿。”

原本尹若月緊握的手忽地松開,徐暖猜不透她的心思停在原地。

只見尹若月側身看着這枝頭的紅梅,白皙的指尖輕輕摘下那紅梅,目光裏滿是徐暖看不懂的複雜情緒,紅唇微啓:“夜深天涼,公主早些回去休息吧。”

不遠處傳來宮女焦急的呼喚,徐暖回頭看向往梅林身處走的尹若月,已然沒了身影。

尹若月這是生氣了麽?

徐暖猜不透,匆匆被宮女帶回宮殿,可惜當夜還是發了燒。

高燒昏迷近三日,宮殿裏幾乎一直未曾開過門窗,唯恐入了風。

徐暖偶有意識清醒時,便都是草草喝些藥,可惜才喝便又吐了。

反複幾日,人便廋了一圈,好不容易養半個月稍有好轉。

門外尹若月忽地求見,徐暖窩坐在床頭手裏捧着熱茶,喚宮女讓她進來。

尹若月解下披風,抖落下身上的積雪,邁步停在床旁,很是擔憂地坐在一旁。

“禦醫告了兩回病危,好在我命大,否則月兒下回就見不到我了。”徐暖緩解着氣氛應道。

手中被她放入一塊玉,觸及很是溫熱舒服,徐暖拿在手裏把玩着。

“有暖玉在身總是好些的,公主半月不見廋了好多。”尹若月指間撫平着被褥的褶皺,像是衡量的說着。

徐暖握着這暖玉笑道:“我先前還在想月兒是不是生我氣了,都不來看我了?”

尹若月搖頭,目光溫柔地望着徐暖,擡手似是猶豫地說道:“月兒……想替公主尋醫,可都城名醫一聽是為公主,便紛紛搖頭推辭。”

“這也不怪他們,我這出了名病秧子,要是被不小心醫死,可是誅九族的事。”

本是徐暖的一句玩笑話,不想尹若月卻很是避諱,指尖按住徐暖的唇瓣低沉說着:“這話可不許公主亂說的。”

“會好起來的,公主才十七而已。”尹若月低聲喃喃道。

見她這般低沉,徐暖不由得伸手像從前那般摟她在懷裏哄着般說道:“好,我錯了,下回再不亂說便是。”

“月兒難得進宮,多陪我一會呗。”

被抱在懷裏的人,好似身軀有些僵硬輕聲應着:“好。”

恐怕以後很少再見到女主這般服軟的樣子,徐暖忍不住逗弄的附在她耳旁說着:“那月兒留下來陪我一塊睡如何?”

果然懷裏的人,那耳垂都紅透了,好似歲月再怎麽變幻,尹若月仍舊是那個腼腆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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