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第14章
“進。”
宗嚣淡漠的嗓音在賀果知耳邊響起。
這一次,賀果知沿着山道進入玉塵峰,沒有被阻攔。
賀果知仰頭,看着近乎隐沒入夜色的山峰。
他撓了撓臉,把夜風吹到臉上的發絲拂開,冷靜地想。
不就是宗嚣的院落在山巅麽,沒關系,他有操作。
賀果知不會禦劍,但他可以回到劍裏面,然後再把食盒挂劍上。看他……飄上去!比他拎着食盒爬要輕松一些。
這麽想着,賀果知回到劍裏面,用劍身扛起食盒,開始往上飄。
飄了一會兒,賀果知感覺自己适應了,開始加速。
用劍提着食盒飄果然比他自己爬要輕松,山間雪景快速被他甩到身後。
賀果知給自己點贊。
幹得漂亮!
忽然,賀果知看到山間晃動的雪松,簌簌白雪被淩厲的風裹挾吹起。
賀果知暗道不好,還未反應過來,狂風倏然而至。
賀果知:!
宗嚣選在玉塵峰居住,是因為玉塵峰地脈特殊,風雪本就是一種淬煉。這種裹挾靈力的風雪吹來,賀果知完全扛不住,連劍帶食盒都被掀翻出去。
食盒裏還有魚湯!
這麽想着,賀果知也顧不得什麽,一下從劍裏飄出來,用手抓住食盒的提手,一把抱到懷裏。
刺骨的風雪穿透靈體,賀果知才反應過來他做了一個多魚唇的決定。
他這樣把自己置身在風雪中,必須松開食盒,他抱着食盒,無法回到劍裏面,根本不知道會被吹到哪裏。那他幹嘛還要去抱,還不如在劍裏面,試着用劍把食盒卡住……
為今之計。
賀果知氣沉丹田:“師——”
他剛喊了一個字,呼嘯的風雪停下。
“嘶……”
他連人帶食盒,落到一柄寬劍上。
劍身太硬了,硌得賀果知有些疼。
下一瞬,眼前的風雪沒了,他出現在一個空曠的房間內。宗嚣盤膝,坐在矮塌上,長眸睜開。
宗嚣垂眸看他,眼神異常冰冷。
賀果知被寬劍接得有點疼,此時顧不上,忙從寬劍上下來,食盒放到一旁,恭恭敬敬立好。
“多謝師、尊出手相救。”
說到“師尊”兩個字,賀果知頓了一下,內心流淚貓貓頭。可惡,宗嚣的徒弟,從程相烽到裴連卿,哪個都不用宗嚣這麽拿劍接。
他都不好意思這麽喊了。
太尴尬了。
“劍靈,你已開靈智,可有姓名?”宗嚣問。
“有,賀果知。”
“為何不會禦劍。”
汗流浃背了。
賀果知心裏瘋狂擦汗,坦誠道:“我雖是劍靈,但志不在修道,也對劍法沒有太多興趣。但是既身為霍聞星的劍靈,我有應做之事,可我問過他,他暫時不需要我把天道所贈的劍法給他,也不需我修煉,他說……”
“我相信他就足夠了。”
來到玉塵峰被宗嚣看到,賀果知猜想肯定會有這麽一問。
所以也在心裏準備好回答。
宗嚣沒說話,賀果知站在原地不敢動。
宗嚣垂下眼看他,賀果知感覺他什麽都會被看穿。有一種食草的小動物,被森然的天道俯視的感覺,會從骨頭縫裏滲出畏懼。
他真怕宗嚣聽了他這麽鹹魚的說法,一劍給他戳到魂飛魄散,然後讓霍聞星的本命劍重新孕育劍靈……
越想賀果知覺得越有可能。
本命劍內誕生的劍靈,就沒有不癡迷于劍法的,古往今來可能就他這麽一個。
這叫什麽。
他心裏給宗嚣配音。
生錯了。
重新生一個。
嗚嗚嗚。
越想越害怕。
很久,賀果知才聽到宗嚣的聲音。
“出去。”
賀果知如蒙大赦,提起食盒就往外跑。
“等等。”宗嚣道。
賀果知停下,還沒撞過來,一個小罐子落到他懷裏。
宗嚣:“塗在傷處。”
賀果知:“謝謝師尊。”
出去後把門關上,賀果知雙手扶着膝蓋,長長出一口氣。
吓死他了。
宗嚣沒說什麽,但這是默許的意思。賀果知胡思亂想,宗嚣這麽厲害,是窺探出什麽天機放過他?還是因為這是霍聞星的事情,他相信霍聞星會處理好,遏制控制的欲望?
是不是後面這種猜測?
賀果知拎着食盒走兩步,突然發現不對勁。
……他把本命劍給落在宗嚣的房間了。
堂堂一個劍靈,把他的身體落下了。
啊……
會有劍靈和他一樣嗎?
賀果知尴尬的想找個地把自己埋起來。
他又謹慎的退回去,踮腳在門外看了看,只能看到屋內的燭火和模糊的身影。他悄咪咪把本命劍召了回來,然後一刻也不停,嗖的一下飄走了。
屋內,宗嚣睜開眼,冷若冰霜的眼眸,眸光穿透門,準确停在賀果知剛才站的位置。
賀果知一路跑回去,回到霍聞星所在的廂房。
跑回來很急,進門賀果知還記得輕手輕腳。食盒輕輕擱到桌上,賀果知抱着劍,在霍聞星床邊的腳踏上坐下來,長長出了一口氣。
少年仙尊的睡姿很規矩,平躺着,呼吸勻稱。
賀果知用很小的聲音說話:“老霍,我吃完飯回來了,你要喝點魚湯嗎?”
無人回答。
那老霍你繼續睡吧,正好讓我傾訴一下。
——反正睡着,什麽都不知道。
賀果知背靠着床架,用特別小的聲音,把他用劍把魚湯抗上來,被宗嚣用劍接到,再到他解釋,把本命劍落下來的事情說了。
賀果知當了十幾年的人,一時沒有把思維扭轉過來。
當然,這個他沒說。
他只是說:“……我就這麽,把劍落下了。”
“好尴尬啊……”
“老霍你說是吧……啊?”
賀果知話是問霍聞星的,但他沒想着霍聞星會回答,畢竟霍聞星正在昏睡。可轉回頭,對上深邃淡漠的眼眸,賀果知呆住了。
啊???
賀果知驚得一下彈跳起來,沒站穩一屁股坐到地上。
“疼疼疼……”賀果知抽了好幾口冷氣。
他起身,揉了揉屁股,打量霍聞星,重新回到床邊。
賀果知覺得這麽大的玉塵峰已經容不下他了,他得連夜扛着自己的身體跑路了。
昏暗的燭火中,依然能看清青年尬得從臉紅到耳根,白皙的肌膚暈上緋色。他理着有些散亂的發絲,與其說是在把碎發攏到耳後,不如說在借這個動作緩解尴尬。
賀果知:“你……你不是睡着了嗎?啊不是……我想說,是不是吵醒你了?”
霍聞星看向他,搖頭:“沒有。”
賀果知:“那你怎麽醒了?”
霍聞星:“你和我說話,不想讓我醒過來嗎?”
哈哈……
還真不想。
畢竟他說的是尴尬的事情,想着霍聞星反正睡着,不會知道,正好讓他傾訴一下。
“咳咳咳……”賀果知戰術性咳嗽,施展話題轉移術,跪坐着,手臂撐在床邊和霍聞星說話,“诶我帶了魚湯回來,你要不要喝點?還熱着呢。”
霍聞星看他一眼,知道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點了下頭。
賀果知忙不疊起身,扶着霍聞星坐好,盛了魚湯端過來。
霍聞星喝魚湯,賀果知搬了個小凳子過來。
“其實……”賀果知小聲,“還真不太想讓你醒過來。”
賀果知解釋:“你睡着,那就不會知道。你醒着,不就多一個人知道尴尬的事情了,我就更尴尬了……”
霍聞星舀魚湯的手一頓:“那你……”
賀果知:“想傾訴一下。”
霍聞星:。
霍聞星聽懂了。
賀果知看他喝完一碗,問:“還喝嗎?”
“嗯。”
賀果知開心,心想不枉費他帶回來,霍聞星還是喜歡的。
喝完魚湯,賀果知幫着霍聞星清潔後,霍聞星睡下了。賀果知從櫃子找了被褥出來,把肩膀等處塗了一下,在外間睡下——沒受什麽傷,也不怎麽疼,只是他皮膚白,看起來有點痕跡。
霍聞星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只有長老過來讓他喝藥,霍聞星才短暫醒過來。
沒有話本,也沒有零嘴。賀果知無聊,于是跑出去堆雪人。
也不管捏成什麽樣子,反正捏了就行。他問醫峰長老學了一個法術,可以短暫把雪人保存起來,在屋內也不會化掉。
賀果知又出去堆了一個,回來看到走到屋檐下的程相烽。
外面在下雪,賀果知裹着披風,用披風墊着,拿着他剛捏好的小兔子。
“大師兄,你來啦。”賀果知低聲和程相烽打招呼,“剛才老霍還在睡,不知道醒了沒。”
他捏雪人捏得開心,他又不生程相烽的氣,和程相烽那邊別扭早都被他抛在腦後。
程相烽看他走過來,挑眉:“這是你捏的?”
對啊。
賀果知嗯了一聲。
程相烽輕笑一聲,目光在他臉上一掃。
什麽也沒說。
但有時候,什麽也沒說,相當于什麽都說了。
“走吧,我們進去。”程相烽說。
賀果知抱着他的雪兔子,一橫,反而不讓程相烽進去了:“你想說什麽?”
賀果知眯起眼。
“這雪兔子……”程相烽語調懶洋洋的,帶了點笑,“有點醜。”
賀果知差點把雪兔子砸在程相烽臉上。
冷靜。
冷靜!
賀果知勸說自己。
他也不理程相烽,推開門進去。程相烽在他後面,懶洋洋的:“生氣了?”
“我沒生氣。”賀果知嘴硬。
說着賀果知一頓,霍聞星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靠着墊子,手中端着一杯茶水。
他們進來,側眸朝他們看過來。
賀果知顧不上生程相烽的氣,馬上放下雪兔子過去,摸了下茶壺的溫度:“醒了怎麽也不叫我,有什麽地方不舒服嗎?”
“沒什麽事,沒叫你。”
“沒有。”
回答完,霍聞星眸光掠過賀果知,落到神色散漫男人身上。
剛才程相烽懶洋洋跟在白衣青年後面,淩厲的眼中帶着笑,目光一錯不錯落在青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