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第20章

指骨勻稱的手停在半空。

秦飛情的手沒碰到賀果知的臉。

秦飛情并不惱怒,笑了一下,狐貍眼彎着,睨向了被吊起來的謝振濤,慢條斯理開口:“剛才說到哪兒了?啊……想起來了,應該怎麽處置他。”

賀果知被魔修捧到秦飛情面前,用劍的視角,看到謝振濤。

謝振濤身上是劍宗執法峰弟子的黑衣,血浸在他的校服上,留下大片大片的暗色。修士的體質強橫,随着境界的提升自愈能力也會變強,可謝振濤的傷口卻無法愈合,流出的血隐隐泛黑。

秦飛情要說處置,立刻有追随他的魔修答道。

各種刑罰都是小意思,先把各種刑罰過一遍,摧毀謝振濤的神智,最後他這身修為和身體不能浪費,做成藥人。

賀果知聽得害怕,心尖發顫。

謝振濤受傷并未昏迷,魔修的話清晰傳入他的耳中,可他卻自始至終面色平靜,多餘的力氣,都被他用來看霍聞星和賀果知的情況。

秦飛情曲指輕輕叩了叩,彎唇,滿意道:“就這麽做吧。”

輕飄飄的幾個字,迎頭朝賀果知砸下來,差點把賀果知砸暈——在他看的原著裏,沒有這段劇情!

“你說什麽?”秦飛情一個眼風過去,制止魔修的動作,問道。

正欲帶走謝振濤的魔修停下來。

賀果知一愣,才發現情急之下,他說:“等等,別!”

賀果知:“……別傷他。”

現在發生的對賀果知而言,和小說崩了差不多。霍聞星和謝振濤重傷,秦飛情念頭一動,随時能要他們的命。賀果知怎麽能讓這樣的事發生?

表面看起來賀果知還算淡定,內心瘋狂擦汗。

冷靜冷靜冷靜……

賀果知對自己說。

秦飛情:“可我不想放過他,怎麽辦呀?”

秦飛情笑眯眯問。

賀果知:“你想怎麽辦?”

秦飛情:“嗯……讓我高興一點,那我可以考慮一下。”

說着,秦飛情意味深長的目光,看向賀果知。

賀果知一直坐在秦飛情腿上,秦飛情攬在他腰上的手臂,收緊幾分。

賀果知看懂了,他沒怎麽遲疑,抓起秦飛情的手,貼上他自己的臉,試探:“這樣?你有高興點嗎?”

懷裏的青年都要怕死他了,但還是要強撐出一副不怕的樣子。而他這麽做,都是為了被他抓住了兩個劍修。

秦飛情眸光深了幾分,笑吟吟的,捏了捏賀果知的臉。

“沒有呢。”說的語氣,竟然很溫柔。

賀果知震驚。

啊?

剛才沒碰到臉,扭頭說起要處置謝振濤的事情。現在碰也碰了,捏也捏了,為什麽不行?

賀果知餘光看到,霍聞星也被用鎖鏈吊起來。霍聞星的傷比謝振濤重很多,意識并不清醒,被吊起來後,血順着手腕淌下來,白衣很快變成了血衣。

賀果知擔憂地瞥去一眼,很快被秦飛情掐着下颌扭回來。

指骨幾乎陷入他的臉肉裏面。

“啧,做成藥人而已,你以為我會怕?我死了又如何,你殺孽滔天,屠盡秦家上百人,只要你活着,正道修士就不會放過你。”謝振濤忽然嗤笑一聲。

聽到這句話,賀果知差點眼前一黑。

秦飛情的過去,在書中是不可提及的事情。一旦提起,秦飛情必然動殺念。

那雙總是含笑的狐貍眼,也在謝振濤這麽說了之後,微微眯起來,那種随性的笑,一點一點變成了剔骨的冰冷。

薄唇動了動。

救命救命救命!

賀果知簡直要哭了。

想也不想,抱住秦飛情的肩膀,不讓秦飛情可以擡起手臂。又覺得不行,空出一只手去捂秦飛情的嘴,不讓秦飛情對魔修下任何命令。

賀果知:“他瞎說的,你不要聽。”

“他剛才一定是傷到腦子了,所以才胡言亂語!”

“魔尊你大人大量,肚子裏能撐船,千萬不要和他這種腦子有坑的人計較!”

賀果知幾乎是心裏哭着叭叭一通輸出,唯恐他說慢了秦飛情對謝振濤做什麽。

謝振濤當然不是腦子有坑,他這麽做,完全是在拉秦飛情的仇恨值。秦飛情因他憤怒,那暫時沒空去管賀果知和霍聞星,可以為他們争取時間。

去捂秦飛情嘴的時候,賀果知都做好他的手直接被秦飛情的扇子削斷的準備了。

賀果知戰戰兢兢,說完後,發現手還在。

秦飛情沒說話,只是挑了下眉,像一只慵懶的狐貍似的朝他看過來。

對上賀果知驚懼的目光,秦飛情才笑了一下,慢吞吞把他的手拉下來。

“吓到了?”秦飛情問。

當然啊!

吓死了都要!

賀果知謹慎地點了一下頭。

賀果知內心的警報并沒有接觸,他盯着秦飛情,随時準備捂嘴。

秦飛情:“把他們兩個帶下去吧。”

“別傷到了。”

秦飛情如此說。

魔修們低着頭,沉聲應是。

賀果知懵了一下,心想,這是沒事了嗎?

“別傷到”這幾個字,就是秦飛情專門說給他聽的。

賀果知正想着,身體一輕,他被秦飛情打橫抱了起來,走向層層紗幔的後面。

他扒拉了一下秦飛情的肩膀,看到帶離這裏的霍聞星和謝振濤。

秦飛情會言而有信吧?

直到再也看不到,賀果知才收回視線。

他被放到床上,賀果知這下意識到不對勁了。

之前他一直認為,秦飛情是把他當作玩物,用來激怒霍聞星,并且嫉妒他在霍聞星身邊,所以才讓面具人出現。秦飛情是攻君,眼裏只有霍聞星這個死對頭。

他看的這本小說,無論大師兄還是師尊……攻君們全都是男徳班畢業的。

應該不會……

賀果知本能往後躲,秦飛情握住他的小腿把他拽回來。

“剛才不是還抱我呢,現在躲什麽?”

“你……你在開玩笑?”賀果知問。

秦飛情的手,摸到他的後頸,壓向自己:“或許?”

這時,賀果知什麽都沒反應過來,秦飛情略偏了下頭,把他抱到懷裏。赤金的劍光乍開,伴随轟隆聲。秦飛情帶着他,似乎在躲避什麽,最終停下來。

劍風肆虐。

一名面容周正的中年人立于劍上:“秦飛情,把劍宗弟子交出來。”

賀果知認出說話的人。

劍宗掌門!

賀果知心中松了一大口氣。

謝振濤在找到這裏後,立刻發現這裏的不同尋常,他之前找的幫手來這裏也是送菜,于是給峰主傳信。碰巧掌門在執法峰,所以楚岳巒來到這裏。

秦飛情笑了:“有嗎?我怎麽不知道。”

楚岳巒掀了下眼皮:“那只好在下親自找一下了。”

楚岳巒和秦飛情交手,賀果知被送回劍裏面,被一名魔修用布帶緊緊綁在身後。這名魔修孤身一人,無論是在宅院中,還是穿過市集,修士和百姓們都對他視而不見。

直到出城沒走多遠,他的速度突然慢下來。

賀果知悚然看到,一種黑色的蟲子順着他的腳爬上來,頃刻間把他的身體吞噬殆盡。一切發生太快,劍啪的一下,掉到地上。

那種黑色的蟲子外殼似乎折射一種詭谲的光,啃完魔修之後,又朝賀果知湧了過來。

賀果知卻動也動不了。

秦飛情把他送回劍裏面,還下了一個封印,劍反而成了他的囚籠,他什麽都做不了,只能呆在裏面。

蟲子外殼詭谲的光看得賀果知頭暈,他匆忙移開視線,疑惑襲上心頭。

這種蟲子……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秦飛情掌控魔宗,貴為魔尊,同樣樹敵無數。這種小蟲子,就是潛藏在魔宗中的那人所有,趁着秦飛情和楚岳巒交手後受傷的機會,伺機殺掉秦飛情!

當然他失敗了。

然後被秦飛情殺死。

至于這種蟲子,養的方法特殊,加重秦飛情的傷勢,讓秦飛情不得不閉關。

賀果知看到蟲子爬上來,但他動不了,用劍的視角,看到蟲子張開的口器。

賀果知:“……”

這是霍聞星的劍,一定足夠堅硬!

你們這些吃人的蟲子,等着把牙崩掉吧!

賀果知閉上眼。

然而,預想中劍身被啃食的感覺并沒有出現。賀果知悄咪咪睜開眼,看到無數蟲子斷成兩截的屍體。一個清潔術落在他身上,同時,他被一只熟悉的手撿起來。

賀果知看到霍聞星。

白衣劍修的校服扯下一塊,而扯下的那一塊作為系帶,将他斷掉的那只手固定在胸前。不……不能稱之為白衣,原本素白的校服沾染血跡,留下大片的深紅。

“嗚嗚嗚嗚老霍!”賀果知最後一眼看到霍聞星,霍聞星看着失去意識,他以為霍聞星不會出現。

賀果知的聲音,回蕩在劍中。

賀果知意識到,秦飛情的封印,讓他無法給霍聞星傳音。

明知道霍聞星聽不到,賀果知還是忍不住說:“老霍你小心,這個養蟲子的不好對付!”

“真是小瞧你了。”一道嘶啞的聲音響起。

翅膀豔麗的蝴蝶飛起,露出這人被遮擋的身形。這些蝴蝶的翅膀疊在一起,将這人的身形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

說話之人一身深紅的勁裝,他臉上有一些凸起的血管,那血管中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移動。

他打量霍聞星,很是疑惑:“都說劍對于劍修萬分重要,今天也算是看到了。”

“不過,我有些疑惑。”

似乎有沙沙……沙沙的聲音隐藏在他說話的聲音之中。

“是真的重要,還是,因為你本命劍中的劍靈?”

他粘膩的視線,落在銀白的長劍之上。

“聒噪。”霍聞星冷冷道。

霍聞星幾乎是在強撐,疲于應對不斷爬向他的黑色小蟲。

這般狼狽的樣子,更加取悅了此人。

他道:“本來是想把他捉走,用他來威脅秦飛情。畢竟我在魔宗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提起秦家後,竟然因為這個劍靈的三言兩語,竟然沒有把那個姓謝的殺死。”

“既然你送上門來,那我卻之不恭。”

霍聞星是劍骨道體,他完全可以把劍骨剔出來。道體同樣是至寶,有了這一身血肉喂養的蟲子,恐怕魔尊秦飛情都不是對手。

他用哨聲控制蟲子,看着霍聞星力竭,揮劍的手越發慢下來。

他注視霍聞星:“看你那淡漠的樣子,還以為無情道都是冷心冷情,沒想到還是用情至深?自己重傷也要來救他。”

“不對,我是不是應該說……“他的語氣暧昧,“你舍不得和你那個劍靈雙修的滋味,畢竟那麽漂亮,哭起來一定很好看。”

“不對不對不對!”賀果知大聲反駁,“別用你那肮髒的心思來揣測老霍!”

“我既是他的朋友,又是他的劍靈,我對他很重要!他這才來救我!”

“才不是你說的那種亂七八糟的理由!”

“你內心龌龊,所以看人也龌龊!”

賀果知怼得實在是不解氣,因為他被封在劍裏面,這個紅衣人根本聽不到!

用情至深,更是胡扯!

霍聞星一心修無情道,道心堅定,眼裏一點都沒有情情愛愛。在賀果知看到的原著中,霍聞星修無情道,近乎斷情絕愛,這可是霍聞星和攻君們感情的一大虐點。

“說完了?”清冷的聲音響起。

紅衣人張了張嘴。

下一瞬,一個劍陣拔地而起,将紅衣人和他的蟲子全都籠罩在其中。

劍陣之中,紅衣人發出痛苦的哀嚎。

這個劍陣的威力很大,缺點是布置的時間長,并且難以移動,相當于一個陷阱。但此時用來對付紅衣人和他的蟲子,卻是剛好。

銀白的劍陣之中,無數的蟲子啃食劍陣,發出咔哧咔哧的聲音。

滴答。

賀果知感覺溫熱的血滴到他的劍身,賀果知宛若被燙了一下。他用劍的視角去看,看到少年唇邊的血。

“沒事了。”霍聞星察覺他的目光,垂下眼,安靜看他。

“謝師兄和他的師尊來了。”

他微微側身,賀果知看到禦劍趕來的執法峰長老和謝振濤。

即使困在劍陣中,紅衣人也不見多少慌亂,他指揮蟲子啃食劍陣。劍骨道體足夠驚豔又如何,到底太年輕了,他破掉陣法就可以殺了他。

可執法峰長老那就不同了……

賀果知看到霍聞星将他收入劍鞘中,緩緩閉上眼,往前倒下。

趕來的謝振濤連忙接住他。

大概是霍聞星實在是太虛弱了,作為他的劍靈,賀果知也受到影響,眼前同樣陷入黑暗。

——賀果知感受到劍身上輕微的灼燒感,他的額頭也隐隐發燙。

賀果知迷迷糊糊睜開眼。

他用劍的視角看到宗嚣。

宗嚣淡漠垂眸,一手持劍,雙指并住抹在劍身之上,那種灼燙感随着宗嚣的動作移動。

賀果知尚未想明白,秦飛情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宗嚣!”

賀果知呆了一下,本能想躲到宗嚣身後。

宗嚣可是如今的仙道第一人,秦飛情也打不過。可劍握在宗嚣手中,賀果知又着急,一下從劍裏飄出來,躲到宗嚣的身後。

從宗嚣的肩膀處探頭。

這是宗嚣的房間,內裏雖然不小,但沒什麽物件,清冷空曠。至于魔尊秦飛情,更是不可能在這裏。

賀果知看了看宗嚣手中的銀白長劍,再看了看他自己。

先是喜悅。

嘿!

他出來了!

秦飛情的封印無了!

然後開始尴尬。

好像他又把身體給落下了。

剛才那個情況,他睡醒不清醒,所以飄出來也說得通吧?至于剛才的灼燒感,應但是宗嚣在抹除秦飛情留在劍上的封印。

“師尊,霍聞星怎麽樣了?”

賀果知清醒了,顧不得尴尬,連忙飄到前面,詢問霍聞星的狀況。

宗嚣:“傷勢頗重,需要閉關。”

賀果知啞然。

“多久?”

宗嚣:“一年。”

片刻後,賀果知抱着劍去找霍聞星,房間內安靜下來。

宗嚣的目光,從緊閉的房門,移到膝上,随後閉上眼。那裏剛才的溫熱,随着青年離開淡去,剛才他趴在那,焦急詢問關于霍聞星的事。

賀果知輕車熟路飄到霍聞星的住處。

他放輕動作,悄無聲息飄到霍聞星床邊。賀果知沒找凳子,就這麽在床邊趴下來,看着昏睡中的霍聞星。之前發生的事,也浮現在賀果知眼前。他們在酒樓吃法,飯都沒吃到被劫走,随後是面具人,逃走,回來,謝振濤提起秦家等等……

一個一個問題随之出現。

面具人,沒去殺秦飛情的魔修……最讓賀果知在意的,是秦飛情對他的想法。堂堂攻君,怎麽可以不守男徳,一定哪裏出了問題。

賀果知想了許久,勉強找到一個答案。

他看書的時候跳着情節看,只看到他看的劇情中秦飛情是一個怎樣的人。所以秦飛情行事肆意,就是一個不守男徳的攻。可是……不守男徳在這本萬人迷升級流小說中還叫攻君嗎?

賀果知想了想,單方面把秦飛情開除這本萬人迷小說的攻籍。

以後再見秦飛情,他不會嗑死對頭了,秦飛情傷霍聞星至此,他就是反派!

這次霍聞星和謝振濤重傷,與他看的情節不同,這讓賀果知心中憂慮。

賀果知正蹙眉思索,聽到很輕的開門聲,看到過來的裴連卿。

與往日不同,裴連卿提着食盒,眉眼間籠罩一層郁色。

賀果知對上裴連卿的視線。

裴連卿一頓,先笑了一下,眉眼間的郁色散去,溫聲:“想着你醒了會過來,餓了吧,來吃點東西。”

他看向霍聞星,道:“不用擔心,我和大師兄輪流來照看,他的傷勢已經穩定下來了,只是在昏睡。”

賀果知是劍靈,他會餓也會累,但他的饑餓和疲勞,可以通過吃掉霍聞星的靈力來緩解。賀果知當了十幾年的人,比起吃霍聞星的靈力,還是更喜歡靈氣充裕的美食。

一碗魚湯喝下去,賀果知感覺他整個人都活過來了,四肢暖洋洋的。

賀果知眯起眼。

感受到落在他身上的視線。

“連卿,你怎麽了?”

往常裴連卿都是和他一起吃,今日卻是看他吃,自己都沒怎麽動筷子。

裴連卿笑了一下:“想起些事……不過不是什麽大事,別擔心。”

賀果知想了想:“那你有什麽說出來,別憋着。”

裴連卿:“好。”

裴連卿說別擔心,賀果知還是想了一下劇情,大概猜到裴連卿為何如此。

裴家是仙洲世家之首,裴連卿作為少主被給予厚望。而裴家所圖也更多,它不止想做世家之首,還想成為整個仙洲之首,號令天下。裴連卿此時,夾在家族和劍宗之間。他一直所背靠的家族,在逼迫他做出選擇。

此時的裴連卿還沒意識到,煊赫的名聲地位,讓裴家的欲望膨脹,近乎成為一架失控的馬車。當他意識到的時候,他會去拉住裴家失控的缰繩。

那個時候,裴連卿就不會如現在一樣住在劍宗了。

起初賀果知擔心情節改變,霍聞星他們會什麽危險,慢慢的,他松口氣,劇情似乎也沒太大偏移。

霍聞星閉關一年,賀果知跟着霍聞星閉關一年,一年後霍聞星也從金丹突破至元嬰。之後他們去仙洲各處的秘境,以及完成宗門任務,謝振濤和霍聞星分別成為執法峰、玉塵峰的首席弟子——這和他看到的原著情節是一樣的。

一晃五年過去,無論是霍聞星還是裴連卿,都從昔日的少年,長得比賀果知還要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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