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船?”元善聽到,眼中流露出一絲柳暗花明的高興,“小然你認識有船的人?是個什麽樣的人?”

“是我爸爸的朋友唐叔叔,”李然回答道:“爸媽走後,唐叔叔一直很照顧我們。我明天就去問唐叔叔,看他能不能送我們去山俞,”說到這,李然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不過……唐叔叔的船不是什麽大船,希望元大夫不要介意。”

“怎麽會介意,有船能離開我便很是慶幸了。”

元善笑着,看了一眼頭頂的天幕。浮浮層層的雲遮蓋了殘缺的月亮,天上不見一粒星子,月色也被兜在雲布中,若隐若現。這樣的景色放于白日,定是積雲昏沉,讓人一眼便能瞧出風雨欲來。

元善收回眼神,認真地看向李然,“小然,能麻煩你現在帶我去見唐叔叔嗎?”

“可以的,元大夫跟我來……”

夜色越來越晚,直到幫嫂歸家,元善都還沒回來。

家中幹糧已經全部打包好了,路上衣物也已收拾妥當,幫嫂離開之前,還拿了梁桦兩大箱子的衣物。

那些放不長久也不好帶走的,梁桦也打算明日離家後通通留給幫嫂。

她看了一眼鐘表,元善七點出的門,如今已過十點,他依舊還未歸家,會不會是在外面遇到了什麽麻煩……

元知茂打着呵欠,和元知荷一起守在梁桦身邊,要等元善回來。元之荞已經睡下了,她年紀小,睡覺的時間也早。但她入睡前就找了元知荷,表示家中如果發生什麽,要元知荷立刻過來叫醒她。

元知荷答應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梁桦心裏也跟着一點一滴地焦躁起來。她想出門尋元善,但見身邊有些瞌睡的兩個孩子,又不放心讓他們獨自待在家中,她想差人去尋元善,但她常年足不出戶,并不認識多少人,也不知該找誰去尋。

正當梁桦罔知所措時,元善終于回來了,并且一回來就帶了一個好消息,“桦兒,明日晚上一點,我們離開陵城。”

梁桦聽見元善的聲音,登時站了起來,接着就是聽見了元善的話,她急忙迎了過去,“為何這麽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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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問的是離開時間,但元善以為她問的是自己晚歸的原因,便解釋道:“本是明日我去找船,但今晚我去通知李然時,李然介紹了一個船老大給我,所以我就跟着去找船老大溝通了。”

元善把外袍脫了下來,拍打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像是撣塵,繼續說:“那艘船不大,吃水也不深,所以限載12人。船老大一家三人,李然一家兩人,再加我們一家五人,恰好還有空餘,就是咱們帶的行李怕是不能太多了。”

梁桦接過元善的外袍,元知荷與元知茂這時也跑了過來,圍到元善身邊,安靜地聽他說話。

“船老大需要時間多弄些燃油,這才能支持船開到山俞,再加上他們也準備與我們同去山俞避難,所以時間便定得晚了些。不過船老大說,若是東西收拾得早,咱們也可以早一些行船,不過最遲是淩晨一點出發罷了。”

梁桦知道了經過原委,終于放下了心來,她催促着孩子們回去休息,元知荷與元知茂像兩只困倦的鳥兒,慢悠悠地回房了。

忙了一天,元善也十分疲乏,簡單洗漱過後就準備休息了。

只有梁桦還在清算着家中賬目,只剩一日光景,家當怕是沒法全部收拾了,那明日只能做一件事,便是将財産全數換做黃金帶走。她本來還想分幾天進行,生怕一次性的數額太大、太過引人注目,如今也沒辦法了。

第二天,梁桦破天荒地沒有叫孩子們起床,只有元之荞按時地獨自醒來,起床洗漱。

“荞荞,怎麽不多睡一會?今晚我們可要熬夜,白天能多睡會就多睡會,不然晚上困了,就堅持不到那個時候了。”梁桦将元之荞往房裏推,元之荞轉了一個身,拒絕了。

她睡不着,從睜眼醒來,她的胸口就悶悶的,像被什麽堵着,但她并不準備将這件事告訴元善和梁桦,只當是身體的輕微不舒服。

今日的陵城依舊平和,買賣的小販走街串巷地吆喝着,鳥兒惬意地停在樹梢屋檐歌唱,元知茂無人打擾,一覺竟睡到了大中午才醒來,就連元知荷也躲懶般地躺到了十一點,才起來幫忙做飯。

家中鑰匙提前交給幫嫂了,幫嫂想着最後兩頓,決定将能用的食材都用完。

梁桦與元善一早便出去兌換黃金,陵城的銀行被他們走遍了,因為有人已經來兌過一次了,并且那人換的都是大頭,所以銀行如今沒有多少黃金供給元善。

于是元善與梁桦又轉輾去了金銀鋪子與當鋪,但是那裏的老板看出了他們要的急,紛紛拿捏着,給出的價格都不高。梁桦有些遲疑,勸說元善要不算了吧,帶着銀元支票也能去山俞,但元善堅持要将現有的流通貨幣換成黃金。

元善知道,一旦打起仗來,錢幣将貶值得極快,只有黃金,無論哪朝哪代,都是硬通貨。若再次改朝換代,那這些握在手中響當當的銀元,将會變成一文不名的廢銅爛鐵,就如前朝的通寶銅元一般。

二人腳步不停,一直到傍晚所有的商鋪打烊,才堪堪将家中的珠寶首飾、瓷器字畫、古董名玩,以及絕大部分的銀元錢票,換成了黃金,只留下少部分的銀元當做現金使用。

元家吃過晚飯,時間來到七點。所有人整裝待發,幫嫂看着元家這一大家子,不舍地挨個抱了抱孩子們,到元之荞這,幫嫂尤為難舍,對元之荞的腦袋摸了又摸,眼裏逐漸有了淚花。

“荞荞,回山俞可要好好的。”

元之荞也回抱了一下幫嫂,拍着幫嫂的後心,語氣真心實意,“幫嫂,希望您和您的家人在陵城,也會好好的。”

幫嫂抹了抹眼淚,笑了一聲,“放心吧……”她松開懷抱,看向元之荞,像是要記住她的模樣,“這個年歲的孩子,一年一個模樣,怕是下次回來,荞荞就不是像個小大人,而是個真的個小大人了。”

“說不定我們很快就能回來了,就當是探親,打一轉,一兩年的時間,咱們就能又見了,”梁桦也笑了笑,“到時候呀,幫嫂你可還要再來我家幫我才是。”

幫嫂聽着,連說了三個好,剛站起身,又想到了什麽,她伸手撚了撚元之荞胳膊上的衣服,說道:“江上夜裏風涼,荞荞穿這麽少,怕是會凍着……我剛做了一件厚衣裳,面料厚實,模樣細致,原是給孫女做,”她看向梁桦,神情懇切,“夫人讓我将衣裳送給荞荞可好?”

梁桦心中動容,連忙答應,“自然好,荞荞收到你做的衣服,肯定也十分高興,是不是?”

梁桦低頭看向元之荞,幫嫂也看向元之荞,元之荞擡頭看着她們,無甚表情地點了點,無論怎樣,收到禮物總是會高興的,于是她補了一個笑容。

幫嫂見了,輕輕地撫摸着元之荞柔軟的秀發,“那荞荞在家等着,我馬上就把衣服帶過來。”

元之荞又點了點頭,看到元之荞乖覺樣子,所有人都笑了。這些笑沖淡了離別的悲傷,元之荞也被這些笑容感染着,一點點跟着高興了起來,不過可惜的是,她的高興并沒有持續多久。

因為元之荞看見了幫嫂拿來的衣服——一件香棕色的扣衫外套,左右兩側均繡着一只花尾大公雞,銀白珍珠樣的衣扣,整件衣裳像是兩雞啄食,十分童趣。

幫嫂将衣服展開,仔細地替元之荞穿上,“鄉下長大的孩子皮實,衣服總是髒,所以我才選了這個顏色,希望夫人不要覺得難看才好。”

“這怎麽會,”梁桦忙接話,“荞荞極少穿深色衣服,今日一見,才發現她原來也很适合這種顏色呢。”

幫嫂笑了,她有些幹皺的皮膚撐起,像是一朵開得正盛的菊花,“夫人不介意就好,‘雞’同‘吉’,寓意平安吉祥,公雞辟邪招福,所以我就把這兩只公雞,繡得大了些。在我們村裏,婦人常常在自家娃兒的衣褲上繡公雞,既是庇佑,也是祝福。”

幫嫂說完,衣服也穿好了,她幫元之荞整了整下擺,後仰着身子去看,“合身的,就是大了些。”

梁桦牽過元之荞,将她轉到自己面前,也跟着看了看,她面上展露歡喜,“不大,荞荞正是長個子的時候,這件衣裳好看又吉祥,能多穿幾年自是好事。”

元之荞面色平靜,實則心中卻逐漸漾起了漣漪。

這件衣裳,不正是“荞荞”落水時穿的那件衣裳嗎?因為顏色暗沉,面料吸水厚實,所以“荞荞”一落水,便半天浮不起來,也半天沒被人發現落水的位置,只有那些在月光下閃着銀輝的珍珠衣扣,留在了唐母的記憶裏。

這哪裏是辟邪招福,這分明是送葬招魂啊。

元之荞看向衣上的公雞,摸了摸正中間的圓潤紐扣。不會的,她早有提防,并且在她的刻意之下,元家已有動作,今晚,應該不是書中所寫的那日才對。

元之荞這樣想着,可今早出現的悶堵,現在卻突然再次出現,并且漸漸清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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