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成婚
成婚
第二天言祁醒來之後, 下意識向身旁摸去，旁邊的人早已不見，床榻之上只餘一片冰涼。
心髒仿佛被一雙看不見的大手捏緊, 言祁起身時都比以往急了幾分。
似乎是聽到了屋內的動靜，門外的士兵探身進入, “言公公可是醒了？”
士兵眉眼疏朗, 身形高挑，聲音雌雄莫辨, 十分好聽。
言祁盯了那名士兵好一會，眼神晦暗不明，終是開口道，“伺候我更衣。”
士兵低頭稱是。
淡淡的木香将他包圍，言祁表面上依舊波瀾不驚, 不經意間開口問道，“叫什麽名字？”
士兵很是恭敬，“屬下名為陳玉。”
“倒是個好名字。”言祁只是淡淡地說了這麽一句，便不再言語。
在陳玉俯身為言祁整理領口的時候，言祁把手放在了陳玉的腰間，不輕不重地掐了一下。
“言公公？”陳玉的聲音中是恰到好處的震驚。
“下次扮作別人之前, 将軍大人還是先将常用的熏香換一種吧。”言祁涼涼地開口道。
陳玉愣在原地, 不知所措。
“果然瞞不過言公公的眼睛, ”眼前之人卸下了方才那幅謹小慎微的模樣, 眉眼帶笑, 語氣溫柔，“清晨去祖父那裏的時候, 連他都被我唬住了，言公公真是心細如發。”
言祁輕哼一聲, 算是接受了“陳玉”的恭維。
“不過我從未熏過什麽香，不知道言公公聞到的是什麽味道呢？”
言祁描述了香味之後，“陳玉”難得皺起了眉，他确信自己從不熏香，這味道又是從哪裏來的呢？
他又聞了聞自己的衣袖，确定身上并未有言祁說的那股子木香，心裏更加奇怪了。
不過，就連沈正真都沒有看出陳玉是由沈珏所扮，想必這些細枝末節也不必在意。
“沈老将軍方才跟我說，讓您醒了之後去他的帳篷裏，共同商議擊退北疆一事。”沈珏依舊兢兢業業地扮演着一個小兵，将沈正真的話交代給言祁。
言祁聽到這話，加快了梳洗的速度，帶着陳玉一同走出了帳篷，向着沈正真的帳篷方向走去。
剛一走近帳篷，言祁便聽到了裏面熱火朝天的讨論聲，其中還夾雜着拍桌子的咆哮。
“軍營之中的将領都是大老粗，待會他們若是說了些什麽不好聽的，言公公你可一定要放在心上，記住他們的名字，我之後就找個借口幫你收拾他們。”在言祁進帳篷前，他身邊的陳玉小聲叮囑道。
聽到陳玉說裏面的将領都是大老粗的時候，言祁抿了抿嘴唇，他以為陳玉會勸他多加忍讓，不要同他們發生争執，他在心裏也做好了這種準備。
但是沒想到陳玉的後半句話卻出乎他的意料，言祁終是沒壓住自己微微上翹的嘴角，看上去心情十分愉悅。
于是衆武将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畫面，走進來的言祁莫名臉上帶着笑意，身後的小兵畢恭畢敬，空氣中頓時凝滞了一瞬。
衛昭第一個注意到言祁身後的士兵，他摸了摸下巴，只覺得這個小兵同其他小兵不同，長得還怪好看的。
沈正真本在低頭看手中的情報，察覺到氣氛不對，下意識擡頭看向了門口，随後就與陳玉的視線對了個正着。
見到陳玉那幅小心謹慎的模樣，沈正真的臉瞬間就耷拉了下來。
沈珏已經同他說了她和言祁之間的關系，沈正真也明白了為什麽自己第一次和言祁私下裏見面，就看他有些不順眼了，原來是因為言祁是沈珏的心上人，先前他還以為是自己小心眼呢。
一想到沈珏昨夜可能的去處，沈正真就有些頭疼，言祁瞅着就不是一個能夠大度容忍的，邊疆中俊俏的公子這麽多，自家孫女怎麽就偏偏從京城叼回來一個呢，還是在宮中當差的！
或許是因為先前沈正真暗自裏敲打過在場的武将，因此他們見到言祁還算客氣，打了個招呼後紛紛繼續剛才的讨論。
眼見說到激動處，衆武将又要吹胡子瞪眼，沈正真輕咳一聲，打斷了他們之間的勢拔弩張。
“明日榕城會有一批糧草運往雁邊城，不知道誰願意前去護送這批糧草啊？”
聽到這句話，武将們神色各異，但大多數的神情中都隐含着拒絕。
護送糧草這活實在是沒趣，遠不如上陣殺敵來得有意思，所以大部分武将是不願意去的。
“都不願意去？”沈正真沉聲問道。
一片沉寂。
“好，那楚星，你去。”沈正真狀似不經意地點到了一個人的名字，被點到的人也恰如其分地露出了苦笑，點頭稱是。
“最近這段時間，如果北疆來襲，我會親自率兵擊退。”沈正真丢出這句話後，衆人議論紛紛。
“倘若沈将軍還在的話，也不必沈老将軍親自上戰場了……”這話正是方才那位楚星說的，他的眼角微微泛紅，說話時語氣帶着點哽咽。
“是啊，若是沈将軍還在就好了。”立即有人附和着楚星的這句話，語氣中滿是惋惜。
言祁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觀察着衆人的神情。
看來在場之人，都知道了沈珏的“死訊”，将軍大人昨晚說過，其中有一個人是北疆派來的奸細，那麽這個人究竟是誰呢？
沈正真也聽見了底下衆人的議論，适時地流露出了些許悲痛，衆人一看，漸漸止住了議論。
還是不要在沈老将軍面前提他的傷心事了，這麽大的年紀，陡然失去了孫女，白發人送黑發人，他應該是在場人之中最難受的。
“好了，若是沒有其他事情，就都散t了吧。”聽到沈正真這話，衆人紛紛向外走去。
“對了，麻煩言公公留步，我還有一些事情想同言公公商議。”聽到這話，衆人也沒有覺得奇怪，只當是言祁身上還帶着陛下指派的其他任務。
當楚星路過言祁身邊時，言祁認認真真地從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後者也沒有被冒犯的不悅，只當是言祁第一次來到邊疆，看什麽都新鮮，還回了言祁一個友善的笑容。
待武将們都走了之後，沈正真使了個眼色，陳玉心領神會，在外面轉了一圈才回來。
“祖父，外面沒有別人，您放心。”陳玉一開口，雌雄莫辨的聲音就變回了清麗的女聲。
“你還知道我是你祖父啊？”沈正真一開口，就是陰陽怪氣。
“我問你，你昨天沒在沈府好好待着，去了哪裏？”下一刻，沈正真就抛出了他的問題。
言祁下意識看向沈珏，後者則是一臉笑意，“自然是去了你孫女婿那裏。”
即使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孫女婿”這三個字明晃晃地被沈珏擺在臺面上，沈正真還是覺得自己一時之間無法接受。
別說沈正真，就連言祁，也被“孫女婿”這三個字說得有些赧然。
雖然沈珏察覺到了兩人的反應，但她并不在意，甚至還對着言祁說道，“快，還不叫聲‘祖父’，讓沈老将軍高興高興。”
沈正真氣得咬了咬牙，但愣是拿沈珏一點辦法也沒有。
身旁是沈珏希冀的眼神，眼前是沈正真黑成了鍋底灰一般的臉色，言祁最後選擇遵循了沈珏的意思，輕輕地叫了一聲“祖父”。
雖說不滿于沈珏挑人的眼光，但沈正真也不願意掃了言祁的面子，他臉色仍然不好，但也“嗯”了一聲，應下了這聲言祁這句“祖父”。
沈家一向家風嚴正，因此沈正真的下一句話便是，“你們打算什麽時候成婚？”
聽到這話，言祁一愣。
看到言祁的反應，沈正真眯了眯眼，語氣有些危險，“沈珏，你不會要告訴我，你們不打算成婚吧？”
成婚二字，這是言祁從來都不敢想象的。他的身份特殊，大抵一輩子都要困于宮牆之中。所以他從未想過一人獨占沈珏，就像他之前說過的那樣，他願意做小，甚至只是當一個見不得光的入幕之賓，他就已經很滿足了。
言祁下意識看向了沈珏，沈珏依舊眉眼帶笑，她藏在袖子裏的手捏了捏言祁的手指，開口道，“自然是要成婚的。”
“只不過言祁身份特殊，這成婚一事，恐怕要從長計議。”
聽到這話，沈正真放下了心，而與之相反，心髒劇烈跳動的是言祁。
文官大多薄情寡義，武将也未見有幾位真正癡情，言祁早就見慣了有些人對着別人說着蜜語甜言，卻與枕邊人同床異夢，見異思遷。
但是婚書真是個好東西，它能讓兩個不相愛的靈魂也緊緊綁在一起，這輩子也別想分離。
言祁從未奢求過自己的名字能有朝一日與将軍大人并排寫在婚書上，但是方才兩人稀松平常的對話，彼此篤定的态度，輕輕熨平了言祁心中所有的不安。
原來他也能同尋常人家一樣，擁有和自己白頭偕老的眷侶。
“祖父方才問你，你覺得哪個人像是北疆的奸細呢？”似是察覺到了言祁的走神，沈珏又捏了捏他的手指，把沈正真的話重複了一遍。
言祁回過神，見沈正真望向自己，他行了一個禮，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楚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