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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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的店門口, 廉價劣質音響裏,播放着音質不太好的模糊流行歌曲,《心如止水》。
“talking to the moon放不下的理由”
“是不是會擔心, 變成一只野獸”
“walking on the roof為心跳的節奏”
“是不是會暫停, 在世界的盡頭”
她記得, 搜索這首歌的時候, 首頁就會顯示熱評。
人間失格裏的一句話。
【若是能避開猛烈的喜歡,也不會有悲痛的襲來。】
馬路對面的音響,則是在放《trouble maker》。
前奏是撩人意味的濃重的喘息聲,夾雜挑逗意味的口哨聲。
去年藝術節,她還想跳這首歌來着, 但是雙人舞, 得有人配合,來跳男位才行, 一個人跳不了。
祁炎舟不喜歡, 旁邊的這混蛋哥哥也不讓她挑,最後就沒演成。
井夏末停頓了兩秒, 還沒回他的問題。
音量壓低,不自覺心虛,“沒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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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放到褲邊下意識扯了下, 有點緊,确實蹲的時候不舒服,有點低腰, 緊緊包裹着下面,卡得正正好。
光是坐下, 就有點卡,但比較流行, 千禧辣妹風,做舊複古款。
起的名字叫熱辣海島,性感腿精。
他垂眸瞥了眼,看不出濕的痕跡,七點多在陽臺那會兒,他記得水挺多的,內k濕透了。
語氣淡淡地道:“夏天這麽熱,你還穿這種不透氣的,緊身的,不悶得慌?下次別穿了,對你下面不好。”
他一般不會穿緊褲子,不舒服是其次,高溫對男的也不好。
井夏末:“………”
“又不是經常。”
他注意到熟悉的車牌號,沖路邊招了下手。
“王叔。”
一輛黑色邁巴赫停下,打開車窗。
是他父親左承的司機之一。
井夏末沒見過,掃了眼車牌號518,估計是諧音我要發。
坐到後面,直接關了門。
從車窗望着他身段挺拔的背影,又按原路返回了,估計還是去那家臺球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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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
老爺子看兩人閑得沒事幹,叫到書房來寫毛筆字。
井夏末感覺大概快一周沒怎麽跟他說過話了,交流很簡單,就停留在吃什麽,去哪裏,幾點回,幫忙帶什麽東西。
她甚至有種錯覺,一周前的那些瘋狂而沖動的片刻,
仿佛都未曾發生過,如夢境一般模糊,不真實,不理智。
他也态度冷淡懶散,沒再忍不住來吻她。
安靜書房內。
書桌邊,她坐着,他站着,手裏都拿着毛筆。
桌上工具齊全,墨汁,墨池,宣紙,書法毛氈墊,鎮紙。
兩人中間隔着快三個人的距離,在紙上寫着自己的,都沒打擾對方。
沒十分鐘,井夏末就開始犯困,才吃完午飯,吃得飽了就容易立馬犯困。
平時有各類電子産品刺激大腦,玩着玩着就挺過去了,假期一般不睡午覺。
今天眼前是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得她困意更濃。
上半身向前,胳膊貼着桌面,側臉則枕在自己小臂上,跟在學校裏的姿勢差不多。
本就心情一般,算不上好,被莫名其妙的悵然若失感包圍,沒什麽精神。
毛筆很快就不動彈,歪倒在桌上,少女陷入午睡休憩中,呼吸聲逐漸平穩。
左燃偏頭瞥了眼,沒叫她,拿筆的姿勢依舊漫不經心,寫得行雲流水,游刃有餘。
手邊擺着爺爺喜歡的句子,想讓他潛移默化地學習,永記心中。
老爺子方法和思路是對的,從小學就讓左燃這個孫子飽讀詩書。
初中有了一定的三觀和理解能力,開始看偉人的名言名句,歷史故事。
當時學習壓力輕,加上他本身理解力好,感知力強,記性好,學東西快,單純的文化課,沒什麽難度。
他空餘時間就比別人多不少,有功夫去看些自己感興趣的,相比枯燥乏味的正史,他更偏愛大尺度的野史。
老爺子覺得,當錢不夠花的時候,那最重要的一定是錢。
但當自家這種永遠不會為了錢而發愁的程度,那錢的用處,是有限的。
所有物質需求被滿足後,精神層面可能會帶來無法解決的空虛。
精神貧瘠時,總是體會,重複的,低級的快樂,就不快樂了。
這也是為什麽那麽多有錢人喜歡追求刺激,危險。
老爺子很早以前,就料到左朝那孩子的結局,十年前,左朝十八九的時候,已經男女關系混亂,不學無術。
看本書都耐不住心看下去,自律也不行,老爺子還愛感慨,孫子父輩那一代的知名企業家,自律和控制力是最頂級的,成功是必然。
追求的從不是一時的得失,財富,像暴發戶那樣。
那随着時代的紅利過去,不知道多少人會顯現原型。
運氣或許重要,但若是沒能力,遠遠不夠。
左燃,算是左崇禮眼中最成功的例子,甚至,比得過自己那幾個已經成大事的兒子。
并且怕左燃過于輕狂,幾乎不會在他跟前誇贊,只是偶爾跟家人,外人,聊天的時候,說句發自內心的,前途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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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調出着23度的冷氣,制造的聲音微不可察。
書房內,只有細微的紙張聲。
左燃去外面找了個毯子,随手扔她身上,而後繼續寫自己的。
淡淡掃了眼爺爺讓他記住的句子。
【凡我所失,皆非我所有,凡我所求,皆受其所困。】{1}
((凡是我所失去的東西,原本就不是真正屬于我的……)
【萬物皆為我所用,而非我所屬。】{2}
他以前就知道這句話,看一眼能記住。
骨節分明的手,開始動毛筆。
【凡我所......】
燥郁感萦繞心頭,毛筆中途停了,開始換下一句。
【物來順應,未來不迎,當時不雜,既過不戀。】{3}
(凡事要順其自然……)
他記得,初中的時候,還覺得這裏面的道理挺對,現在估計是心态變了,開始崇尚不擇手段。
兩老人最近,在客廳的電視,天天放三國。
像爆火的,文章演的《雪豹》,李雲龍演的《亮劍》,這種抗日神劇,早就看了三五遍了,開始換別的重溫了。
《三國演義》,他初一囫囵讀過兒童版的,印象不太深,但重要歷史人物是不會忘。
今天中午吃飯,電視沒關,上頭播放的那集,曹操說了句臺詞,【寧肯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
老人看電視音量通常很大,耳朵不好使。
不經意間,喝着解暑湯的時候,被他記心裏。
左崇禮去把孫子臨摹的給裝裱起來,按照年齡順序擺放好,從五歲開始,每年都沒落下。
《蘭亭集序》這種書法大家的作品,他在學校裏學之前,早就臨摹過,順口能背。
左崇禮戴着老花鏡,嘴裏念叨着,“果然是,用進廢退啊。”
井夏末被他倆的談話聲吵醒,這一覺小憩睡得很香,換了個胳膊枕着,不願起來,空調和背上的薄毯溫度剛剛好。
迷迷糊糊間,聽見爺爺和他的閑聊。
左崇禮:“海/洛因帶給人的快樂,據說,是人類最高極限的,100倍到1000倍。”
“也就是說,你現在覺得最快樂的感受,再乘上1000倍,什麽概念,人是戰勝不了的,別管多強的意志力。”
左燃看到過這類的科普。
網上的原話是,毒品的快感,是性的1000倍。
用性來做對比。
那看來,性,已經是人類身體上最享受的東西。
左崇禮:“左朝那個廢物,連女人都戒不了,要是哪天沾上了這個,那一輩子就完了。”
左燃:“有個新聞,一個父親,覺得自己兒子戒不掉是意志力不夠強的事兒。”
“想幫兒子戒掉,以身試毒,最後也沒成功。”
井夏末:“我連美食的瘾都戒不了,更別說其他的了。”
左崇禮:“對啊,像有些人,吃不到一樣東西就渾身難受,上瘾一樣,非要吃。”
桌上手機來了個視頻通話,左燃接通,對面穿過來蔣川祁炎舟的聲音:“你出來了嗎,哥們兒,我生日,你不早點來?我看你這背景,還在家裏呢。”
左崇禮随口問了句,“誰打來的。”
“蔣川,還是他們幾個。”
“那去吧。”
老爺子對左燃這孫子的交友還是比較放心,身邊沒什麽歪門邪道上的狐朋狗友。
像沈牧,祁炎舟,家裏長輩都有聯絡,私交也還行。
井夏末本來想問他要去哪給人過生日,多看了好幾眼,但他從始至終沒看她,神色也挺冷淡。
她猜,是過了那個勁了。
畢竟男生大都很冷血,感情來得快,走得也快,即便感興趣,也頂多維持有一段時間。
這一周,他也的确沒再來糾纏她。
左崇禮從躺椅上起來,到練書法的桌子前,随後翻了翻孫子剛才寫的毛筆字。
一開始的還行,不粗糙毛躁,能靜下心來,字養眼舒心,能看出行雲流水,随性中透着潇灑,幹脆利落,游刃有餘。
到後面兩張,看得左崇禮深深擰眉,連連啧聲。
嫌棄道:“啧,這都什麽玩意。”
一回頭,那小子還在院子裏,頭上戴着頭盔。
左崇禮沖窗外說了句,“你這混球,練着書法還能在紙上罵人,本身是讓你平心靜氣的。”
井夏末聽見動靜,也跟着不解地回頭。
看到他把護目鏡掀上去,額前黑發淩亂,露出輕佻的眉眼,帶點慵懶玩味的笑意,語氣有點欠:“爺爺,我想要的東西,只能屬于我。”
“不管有沒有失去,該不該是我的,只要我想要,就會不擇手段。”
後面還有半句沒講,即使得不到,他也不會讓別人得到。
井夏末在房內,他在院中,距離不遠不近,剛好能看清,聽清。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姿态随性懶散,繼續扣上黑色護目鏡,準備出院門。
陽光透過淡薄雲層,反射出銀色光芒。
院中樹影斑駁,搖曳亂晃,夏風灌進他單薄的短袖裏。
有一瞬間,不知道自由的風,還是他。
寬肩窄腰的背影幾秒就消失,井夏末回過神。
她好奇地從椅子上起來,也要看看他在上面寫了什麽——
【凡我所……操】
其他就沒了。
這個【操】,顯得極為突兀,煩躁,跟前面很有深度的句子比,完全不是一個風格的。
左崇禮随手整理着,把廢紙給扔了,“這是道家的思想,你們現在年齡還太小,不理解倒也正常。”
“但如果,一個人到了四十歲,還不信命,那就白活了,要學會豁達地接受。”
這句話也是左崇禮聽別人講的,五十多歲時,他還沒什麽感觸,年歲越長,越發現有些話,不是白來的。
他年輕時的觀念,也更偏向努力就能得到一切,出生于這樣的家庭,的确命好,但他本人從沒好吃懶做,從小學到老。
事業上的成就,有靠父母,有靠自律努力,唯獨跟運氣成分不大。
周圍也不乏有熱衷玄學的老朋友,但他還是認為騙錢的占大多數,現代人學不會,沒傳下來。
對于三兒子找大師,花大價錢弄的風水局,也不是多相信。
了解過一點傳統的道教,畢竟從古代起能人異士太多了,但因為自身沒經歷過什麽怪事,只是聽說,就還是沒放心上。
直到前年的時候生了場不輕不重的病,那老中醫會易經,很是神,還會風水。
僅是靠老宅的格局,就能知道老太太哪個器官有問題。
陰陽五行,本就是中醫裏的一部分,只不過左崇禮一直身體健康,沒關注過,平時也就是個感冒發燒。
那次病好以後,思想也多少發生了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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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
井夏末在書房躺椅上,身上搭着薄毯,隔着在腦後枕着,桌上放着平板,懷中一盤洗好的藍莓,和切片的猕猴桃,水蜜桃,味道甜中帶算,很好聽,本應無憂無慮。
但蔣川給她發了兩個視頻。
點開後,背景是一家餐廳的包廂裏,牆上有彩色充氣氣球,數字18,生日快樂。
聲音嘈雜不堪,笑聲,起哄聲,男女都有,校內校外各占一半。
女生都穿着清涼,性感,化着精致眼妝,斬男色口紅。
男生就沒怎麽打扮,長得帥的很少。
蔣川喝酒了,發來一串語音,笑聲染了醉意,“你能不能管管你哥,在我生日上和寧雨純表白…”
池思芋打斷他,“是寧雨純表白好吧。”
蔣川喝的有點上頭,好不容等到成年,老爸放松一次,讓他碰酒了。
慢悠悠聲音模糊地說,“他沒告白啊??我還以為他主動呢…”
這種女神級人物,長得漂亮,身材前凸後翹,大長腿,還是小有名氣的網紅,左燃圈子裏的人幾乎都知道。
有倆校外的男生還有點羨慕,動過心思,甚至私下撩過寧雨純,但沒什麽用,也沒有敢直接追,以為兩人早就上床了。
而且左燃是名副其實的太子爺,家裏爺爺偏心偏到南太平洋,在外人面前提都不提左朝,嫌丢人,很要面子,就喜歡左燃這種優秀的。
所以即便觊觎寧雨純,也沒敢當着他的面勾搭過。
這會兒都是副看熱鬧的表情,不斷起哄。
第二個視頻,甚至還有個卷毛男喊,讓兩人親一個。
寧雨純被起哄弄的耳朵有點紅,本來還不害羞。
眼妝精致好看,眼尾上挑,濃顏系長相,屬于第一眼美女。
他則神色淡淡地,沒太多情緒,不知道聽見祁炎舟說了句什麽,唇角輕勾。
視頻只有幾秒,一晃而過。
模糊五官 ,也很有沖擊感的帥。
臉帥得太過分,無美顏濾鏡也很頂。
平心而論,她也覺得這兩人從顏值,身高,性格,方面,都很配,沒有想象過他和別人結婚,那太遠了,想象不出來。
但如果有一天會談戀愛的話,那應該就是寧雨純這種的,性感,很會。
還不會出軌,給他戴綠帽子。
他骨子裏就很騷,講那些葷話的時候,毫無羞恥心,所以也只會喜歡騷的。
十點零十分。
手機扔在書桌上,沒安靜一會,又發出惱人的動靜。
井夏末煩躁地拿起來,不慎滑落,砰一聲,鋼化膜摔得四分五裂,燥意加重幾分。
他發過來的。
【寧雨純想做我女朋友。】
【我要不要答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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