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腕上還有她在試煉大比上留下的紅印子,在此刻映在白晃晃的腕子上,片片梅紅顯得格外刺眼。
梅紅與瓷白相映,卻能激發人的破壞欲,且音修長的指陷在了他腕上,将軟而韌的皓腕按出了一個印子,她的溫度落在身上過于滾燙,恕塵緒腦海中倏忽似乎傳來一陣嗡鳴。
像是要被她的體溫灼傷,一陣怪異感蔓延來,他試圖避開她,可即便與且音産生了對抗力,他也動彈不得。
“姽婳仙尊當真玉隕了嗎,為何仙界不曾有人相信他還活着,師尊如何看待此事?”察覺到他的緊張,且音随口扯起閑話。
恕塵緒似乎是沒有想到她會如此說,他聞言一怔,靜默了一瞬後,順着且音的話道:“仙魔大戰,她的确……什麽都沒有留下。”
“是嗎,”且音沉吟片刻,照理來說,她雖是被逼的以身祭器,卻不至于連金身都留不下,恕塵緒如此說,那她的金身去了哪裏,難道當真也消散了?
到底也是合道天女的金身,那神器就算再厲害,也不該到了金身盡散這一程度。
“當真是太可惜了。”她頗為惋惜道。
恕塵緒仔仔細細的打量着她,并沒有出言回應。
姽婳的隕落的确令人唏噓,但且音的神态卻總給他一種怪異感,他竟一時想不到是哪裏不對勁,恕塵緒的視線最終落在他的腕子上:“……這脈你也把了許久,到底看出了什麽?”
他明顯有些不虞。
方才她不過是在惋惜金身的消散,一時間也不曾想着時間,真有那麽久嗎?
且音擡眸,對上他似怒的眸子,像将她當作了登徒子似的。
恕塵緒原本冰冷的腕子此刻也染上了她的溫度,且音适時收手,面色如常:“師尊的靈核損傷嚴重,我有個主意,與其修補,不如将冰靈根的靈核融合重鑄,其中需要消耗的時間太久,但你的身子等不了太久了,擇日不如撞日,今日是個不錯的日子。”
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靈核這東西是一個人的命脈,比體內的真丹還要重要,讓大能将命脈暴露給一個初識之人……
恕塵緒試圖從她的神态中找出一絲端倪。
且音像是絲毫沒有感覺到不妥,她清澈的眼眸對上恕塵緒:“師尊意下如何?”
恕塵緒不語,他靜靜摩挲着指腹,這是他思考時的下意識動作,且音也不急,就這般看着他,等待恕塵緒回答。
融合重鑄,這是常人能做到的事嗎,簡直匪夷所思。
這樣逆天改命之事,他本是不信的,更不屑于相信這些。
可如今今非昔t比,他已不是當年正處于實力大盛之時的淵雲仙尊了,大限将至,倘若再不診治,當真會像且音所說那般,世間再無淵雲仙尊。
待到那時,他如何還能看到姽婳歸來的那日。
但恕塵緒有自己的考量。
“即便是姽婳在世,也不一定能做到此事。”恕塵緒淡聲道。
她一個煉氣期的弟子張口閉口就是重鑄靈核,将這樣逆天改命之事說的宛若吃飯喝水,委實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師尊若是不信我,又為何會留下我呢?”且音一針見血的将他心思戳破,她笑吟吟道,“既然将我留下了,你總也要試試的。”
恕塵緒沒有應聲——不可否認,他在試煉場上時的确是被且音的話打動了。
她說姽婳還活着,這是三千年以來,第一個告訴他姽婳還活着的人。
姽婳玉隕了,仙界無人不知,他作為姽婳的好友,也不顧阻攔趕到了戰場,在滿目瘡痍的玉女山找到了她的金身。
這是事實,板上釘釘無可挽回的事,但且音說她還活着。
即便他知道這只是一個善意的謊言,可這樣的話卻能被他所相信。
姽婳還活着,他也得活下去,找到姽婳,将她帶回仙界。
這一瞬,他心頭的一個念頭漸漸成型,腕上一陣強烈的痛感傳來,恕塵緒蹙着眉擡眸,便瞧見且音的指尖複又落在了他的脈搏上,而她指尖此刻凝聚的微薄靈力正緩緩朝着他的體內湧去。
她的靈火屬性本就滾燙不已,如今彙成一條稀薄的靈流,對上他幾近被寒冰凝結的脈搏,就這般生生燙出了一條路。說不痛是假的,原本兩人的屬性便相克,此刻他的胸口冰火交融。
“嗯……”即便恕塵緒及時咬緊了舌尖,也沒能阻止那一聲痛哼溢出,這一聲悶哼在靜谧的室內顯得格外突兀,因着難抵的痛苦與羞惱,恕塵緒眸中漸漸續起了水意。
重鑄靈核,便要将他的寒冰盡數融化,重新鑄造。
這樣的痛楚并非尋常人受得了的,即便是恕塵緒這樣的大能,也不能例外。
胸腔內的火氣漸濃,她的靈氣雖稀薄,威力卻是極大,火氣沖擊,似乎不是要将他的靈核融化,而是欲将他整個人也摧毀掉。
那張霞明玉映的仙人貌漸漸潮紅,額頭漸漸也布了細密的汗珠,将被咬出血珠的唇襯得愈發紅潤。
眼前的景象像是都随着陌生靈氣的侵入扭曲了,面前的且音也跟着蒙了一層霧氣,這種控制不了一身功法的感覺實在令人恐懼。
偏偏被且音控制的那只手動彈不得,恕塵緒再也耐不住般,偏過頭急促的喘息着。
“會很痛,師尊忍耐些。”且音清冽的聲音傳來。
恕塵緒極力壓抑着,将頭偏了過去,脆弱的脖頸暴露在且音眼前。
纖長的脖頸映入眼簾,頸側淡青脈絡在玉頸上格外明顯。
她沒想到恕塵緒反應這麽大,想到兩人屬性對沖,便漸漸放緩了速度,她釋放出一股安撫的靈氣,試圖以此緩解他的不适。
且音本是打算試一試,畢竟此刻不比當年,可在她靈氣輸入恕塵緒體內時,她明顯察覺到他體內細微的震蕩,那顆靈核沒有抵禦她的靈氣,甚至還興奮的震動。
……差點忘了,當年她為壓制恕塵緒的心病,曾将一滴精血融入他的靈核之中。
但且音現如今終究不是姽婳,原本釋放的靈力,便足以掏空她的幾近幹涸的靈臺,此刻直接釋放安撫的靈氣,且音的額上也漸漸浮出細小的汗珠,她不能堅持太久。
那件霜白的中衣也跟着洇濕了幾分,他像是被火氣蒸騰着,淡淡的海棠香氤氲在海棠水榭內。
安撫靈氣起了作用,恕塵緒的面色稍緩,他咬着牙回頭怒視着且音。
“誰,準許你,擅作主張的……”
恕塵緒撐着一口氣,斷斷續續道。
那雙眸子不再如同她記憶中那般沉靜冷冽,但同往常一樣的是,恕塵緒生起氣來還是這幅活色生香的模樣,他總愛端着架子,誰也看不透他心中所想,方才恕塵緒難道不是默許了此事嗎。
恕塵緒不知她心中所想,他只知曉自己被這個方入門的弟子冒犯了。
他感受到體內靈核在漸漸消融,面上的冷色不加掩飾:“……你究竟是誰?”
“我?”且音認真的看着他,頗為誠懇道,“師尊忘了不成,我曾是薛神醫薛禮荷的親傳弟子,如今是拜入淵雲仙尊座下的弟子。”
“你不是。”恕塵緒低低的喘着,壓抑着胸腔內那股蝕骨的痛。
他說的斬釘截鐵,此刻看向且音的眼眸已有殺意,這樣的痛楚大大将他的修為限制,若非是因着靈核消融之時使不出法力,此刻他定要讓且音血濺當場。
且音搖頭:“師尊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去尋薛神醫求證,師尊方才也說了,重塑靈核這樣的事,尋常仙家都不成的,若非薛禮荷的親傳弟子,我又如何能做到這一步?”
薛禮荷以逆天改命出名,當年多少仙家的不治之症,經過她的手後無一不是好了的,但姽婳死後,薛神醫已有三千年不曾回仙界了,具體行蹤無人得知。
這些不可思議的事,倘若都歸結到薛禮荷的身上,一切便有了解釋。
恕塵緒此刻面色蒼白,饒是兩人相識幾千年,且音也不曾見過他如此脆弱的模樣。
她道:“且音仰慕師尊已久,如何會生出害人之心,師尊放心,且音會将師尊的痼疾治好的。”
“你究竟想要什麽?”恕塵緒一錯不錯的看着她。
依着她的實力,不該只是一個煉氣期小弟子的,她更不該出現在離人宗。
“師尊說笑了,我只不過是一個煉氣期的小弟子,且音仰慕師尊多年,此番好容易拜入師尊門下,自然想要日日伺候師尊。”且音真誠的看着他,只是這話從她口中說出來,莫名帶了幾分暧昧。
原本正經的伺候,也生生的變了味道。
離人宗最看重規矩,要求弟子尊師重道,且音這話便顯得格外離經叛道。
“出去。”恕塵緒冷道。
且音眉頭微揚,她看着眼前面色潮紅的恕塵緒,不知自己方才那一句話惹得恕塵緒不悅了,此刻她身上的靈氣幾乎耗盡,他怎麽忍心把她趕出去的?
“我讓你出去。”
見她沒有動作,恕塵緒厲聲呵斥。
原本他的靈核便被且音融化,此番再不能用出數千年的修為,大能的威壓也随之削減。
那張仙人貌上還泛着薄粉,以往冷冽的眼底也凝了層水膜,倒叫人浮想聯翩。
且音眸色複雜了一瞬,她的子獻先前雖是愛冷臉,愛端着架子,卻也算得上溫和,最多也是微惱的瞪她一眼,氣性哪有這麽大,眼前這易怒的仙尊當真是她的子獻嗎?
且音想不通,他怎麽就變成這幅模樣了呢。
見她無動于衷,恕塵緒正欲起身将人趕出去,可誰知,他方撐着桌案起身,這具身子像是要跟他作對一般,胸口當即起了異樣,他腳步虛浮地踉跄了一瞬,朝眼前的且音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