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三千境11
三千境11
迎仙島不是很大, 賀年一路往島的中央走去。
這就是傳聞中住着仙人的島嗎?
看起來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同。
他兀自走了一會,忽地聽見身後的林子裏有響動。
行軍作戰之人大多機敏,然而他只是頓了一下, 沒有回頭,繼續向前走。
下一刻, 有東西從剛才發出聲音的地方向他飛了過來。
賀年忍住想要躲開的身子, 咬牙一動沒動。
——這樣會不會顯得更誠心一些?
背上砸了個東西,不痛不癢的, 他一愣, 低頭, 一顆小石子滾落在他腳邊。
這……
難道有什麽他參悟不透的深意?
他撿起石頭看了看, 怎麽瞧都只是一個普通的小石子。
就在他認真查看的時候, 又有兩顆小石子向他飛來。
一顆落了空, 一顆碰巧砸在了他的頭上。
這是不歡迎他,給他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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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年什麽心思都顧不得了,當即跪在地上,額頭貼着地面,大聲道:“在下賀年, 無意冒犯仙人, 來此處只為求仙人可以将定風珠借我一用, 助小越國渡過此難。”
“……”
什麽聲音也沒有。
莫非是仙人覺得他不夠誠心?
“在下賀年, 無意冒犯……”
“這裏沒有仙人。”怯生生的聲音。
賀年一愣,扭頭看向身後的灌木。
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躲在後面, 正警惕地看着他。
“也沒有你要的什麽珠,你還是快點離開這裏吧。”
聲音的主人聽上去年紀不大, 有點細,像是一個小姑娘。
“這裏不歡迎外人。”
賀年猶豫片刻, 對着她又磕頭道:“請仙人借定風珠一用,在下願意為仙人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我說了沒有你要的東西,你聽不懂麽?快離開這裏!”
“這……”
燕t遲和虞幼泱沒道理騙他,否則又怎麽會想辦法将他送到島上?
更何況燕遲的師兄師弟還被留在營中。
“敢問……”賀年想了個稱呼,“小仙娥,這島上還有其他仙人嗎?”
“我不是小仙娥,我叫阿寶,島上也沒有你說的仙人,只有我和我師父。”
賀年聞言心中一喜,想必她的師父就是仙人了。
“好好,阿寶姑娘,能否帶我去見你師父?定風珠對我而言真的很重要!”
阿寶還是道:“師父說外面的都是壞人,請你離開。”
賀年怎麽可能離開,但是他又不敢對她無禮,當下急得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他好不容易才來到這裏,若不能借到定風珠,他又有何顏面回去?
賀年只能對着她不停磕頭,沒幾下額頭就有些紅腫,他誠懇道:“求你帶我去見見你師父。”
阿寶一驚,“你、你別這樣……”
賀年動作太大,一個油紙包從懷裏滾落到地上,繩結松動,味道飄散出來。
阿寶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緊盯着油紙包,剛要站起來,看了眼賀年,又蹲了回去。
“這是什麽?”
是虞幼泱給他的那包果脯!
賀年看見她盯着這包果脯,才意識到自己努力錯了方向,這位阿寶姑娘年紀不大,他只一昧磕頭,還遠不如這包果脯能夠打動她。
他真是急糊塗了。
賀年想了想,把油紙包打開,分了幾塊果脯放好,剩下的重新裝好,慢慢向後退去。
“這是果脯,很好吃的,你可以嘗嘗。”
阿寶看着他,“你再往後一點。”
賀年從善如流。
見他又退遠了一些,阿寶這才從灌木後出來。
賀年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她。
看上去只是個普通的小姑娘而已,和那個叫計繁的小道士年紀差不多大。
阿寶拿起果脯,放到鼻尖聞了聞,又看了看他,沒說話。
賀年覺得這姑娘的眼睛真像會說話一樣,他從剩下的果脯裏面拿出一個,放進嘴裏,示意她這個可以吃。
阿寶見狀,這才嘗了一塊。
她出過幾次島,但是外面的東西都要錢,她沒有錢,也就從來沒有吃過。
“好吃!”她眼睛一亮,賀年分出來的幾塊全被她吃了個幹淨。
她又看向賀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懷裏剩下的那些。
賀年握拳掩唇咳了一聲,“只要你帶我去見你師父,剩下這些就都是你的。”
雖然用這樣的手段對付一個小姑娘有些卑鄙,但只要能拿到定風珠,他也管不了這些了。
“你放心,我只是來借東西的,借到我就走,絕不多留!”他再三保證。
阿寶舔舔嘴唇,似是在回味,“你這人真奇怪,我都說了島上沒有你要的東西。”
賀年道:“我只求能見你師父一面。”
“那好吧。”
阿寶帶着他來到一個木屋前。
“我師父就在裏面。”
賀年連忙跪好,叩首道:“在下賀年,求見仙人一面!”
等了片刻,屋裏沒有聲音傳出來,他看向身旁一臉鎮定的阿寶,“阿寶姑娘,這……”
阿寶搖頭道:“師父他聽不見。”
賀年一愣,“那、那能否借墨寶一用,好讓我禀明來意?”
阿寶還是搖頭,“師父他也看不見。”
聽不見也看不見?
賀年遲疑片刻,覺得自己是被她耍了。
“那能否讓在下進去,瞧上一眼?”
現在他開始懷疑是否真的存在“師父”這個人了。
阿寶想了想,推開門,示意他往裏看。
賀年探看一眼,攥緊拳頭。
“阿寶姑娘,你為何要戲耍于我?”
阿寶被他突然含怒的語氣吓了一跳,連忙進屋去看,才發現房間裏空空蕩蕩,一個人影都沒有。
“師父?”
阿寶焦急地在房間內轉來轉去,可這裏就這麽大,有沒有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師父你在哪?”阿寶快急哭了。
賀年見她神色不似作假,将信将疑地陪她在屋裏左右看看。
他指着桌上的一封信,“這是不是你師父留給你的?”
他人信件,未經允許不可偷看,賀年十分守禮地背過身去,但還是不經意間撇到了一眼。
歪歪扭扭,字跡似乎很醜。
阿寶突然哭出聲。
“阿寶姑娘?”
“師父……師父不要我了……”她哭得滿臉是淚,悲痛欲絕,似乎随時都能昏過去。
賀年猶豫着勸道:“也許你師父是躲起來了也不一定,不如我和你一起在島上找一找。”
他有私心,想借機尋找定風珠,既然阿寶熟悉島上,由她領路自是再好不過。
阿寶擦幹淨眼淚,“好。”
這島就算再小,想全都找完也足足花費了九日的時間。
日月輪轉九次。
阿寶沒有找到她的師父,賀年也沒有找到定風珠。
明天,燕遲和虞幼泱就會按照約定來接他。
賀年頹然地坐在地上。
來到了迎仙島,他竟然連仙人的面都沒能見到。
這讓他怎麽有臉和元帥交代?
阿寶也一臉沮喪,一對大眼睛已經腫成兩顆核桃了。
她想不明白師父為何突然離開,也想不通師父抛下她還能去哪裏。
“一定是你!一定是你來到了島上,師父才會離開!你這個壞人!”
從有記憶開始,師父就一直陪在她身邊,阿寶開始不停地捶打着賀年。
賀年胡子拉碴,眼白渾濁,動都沒動一下。
心想還不如就這麽被阿寶打死,也好過他空手而歸。
可阿寶只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現在又悲痛至極,打他那幾下和撓癢癢也沒差多少。
阿寶打累了,停下來。
她看着賀年,咬了下嘴唇。
現在師父不見了,島上就只剩下她和這個人了。
她擦擦眼淚,嗫嚅道:“對不起。”
從他登島的時候開始,她就已經在盯着他了,師父的離開又怎麽會和他有關系呢?
現在發洩完了,冷靜下來,她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賀年搖搖頭,身心俱疲,根本說不出話。
阿寶看了他一會,趴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睡着了。
賀年沒動,就這樣枯坐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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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燕遲的努力下,虞幼泱的氣色是越發的好了,整個人如同出水芙蓉般清麗嬌豔,燕遲将她看得更緊,幾乎寸步不離。
虞幼泱也不覺得有什麽,反而很享受。
沒了邋遢的臭道士和聒噪的小道士礙眼,她這幾天過得越發惬意,尤其是燕遲,對她面面俱到,事無巨細。
虞幼泱對此很是滿意。
至于陳少微擔心的事情則是一件都沒有發生——下了雪之後,本就懶怠的虞幼泱更不願意動,幾乎整天都窩在客棧裏,最多嫌悶的時候打開窗看一看遠處的海。
臨出門,燕遲幫她把兜帽系好,毛絨絨的白色滾邊将她脖頸上的紅痕擋得嚴嚴實實。
虞幼泱看着他的樣子笑出了聲,“你還怕被別人看見不成?”
燕遲不置可否,帶着她離開客棧。
虞幼泱穿着他準備的鹿皮小靴,在雪地上一步一個腳印跟在他身邊。
冷風迎面而來,她打了個噴嚏。
燕遲頓住,想到她這幾天還算老實安分,便道:“不如你留在客棧等我。”
虞幼泱想了想,“不用,我和你一起去。”
再這樣待下去,她骨頭都要變軟了。
只走過那麽一次,燕遲卻已經記得八九不離十,這回沒用虞幼泱開口,駛着小船東拐西拐地來到了迎仙島。
結果卻見到了一個精神萎靡的賀年。
他來時還意氣風發、眼神裏充滿勢在必得,與此時的狀态實在是大相徑庭。
虞幼泱疑惑,“你沒找到定風珠?”
賀年本就沒擡起來的頭更低了。
這次虞幼泱是真的覺得有些意外。
按理說,既然陳少微在書上看到小越國憑借定風珠戰勝了東盧國,那麽賀年此行也一定會拿到定風珠才對。
燕遲和虞幼泱兩人都上不了島,不能下去幫他。
燕遲問道:“你确定島上沒有?”
賀年點頭又搖頭。
疲憊道:“我沒能見到仙人,島上的地方都找遍了,什麽也沒有。”
虞幼泱也不知該說什麽好了,心裏覺得這個賀年當真沒用,她都已經把他送到這迎仙島上了,難道還要別人把肉喂進他嘴裏才行嗎?
就在此時,不遠處阿寶的聲音傳來,她躲在一顆樹的後面,不安地看着這邊,緊張問道:“你、你要走了嗎?”
燕遲蹙眉,盯了阿寶片刻,驟然出聲問道:“你脖子上戴的是什麽?”
賀年聞聲也看過去。
戴在阿寶脖子上的,是一顆瑩綠色的碧玉珠子。
賀年是普通人,看不出來,可虞幼泱和燕遲是修仙之人,這珠子上面靈氣缭繞,顯然不是凡品。
她眼睛彎起來,撫掌笑道:“好了,這不就是定風珠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