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怕什麽?
明無月聽出了陳之钰口中打趣的意味,他說話之時,比方才沉默着不說話之時看着和善了許多。
見他這般,明無月不知怎地又回想起了上回他紅着臉的樣子。
轉瞬之間又覺這太子也沒什麽壓迫感了。
聽他打趣自己,明無月便沒忍住癟了癟嘴。
她本就是第一次弄這樣的東西。
人都有第一次,不會弄不也正常嗎。
可還不待她說些什麽,指尖忽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
陳之钰竟直接上手,教着她如何去系這帶子。
可兩人的手難免會叫觸碰到一起去。
明無月有一瞬的愣神,但後也沒有再管,只是聚神盯着他手上的動作,想要将他手上的動作看得更加清楚一些。
陳之钰的手很好看,腰帶在他的手上都好看了幾分,被玉白手指襯得更加白了幾分。
明無月看了一遍,差不多記在了心裏。
陳之钰問她道:“會了嗎。”
明無月猶豫了片刻,但還是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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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之钰見她點頭,長指一挑,就将那已經系好的腰帶又重新解了開來。
“你來。”
陳之钰這一舉動,不只是明無月有些無言,就是連旁邊的宋姑姑和文序都覺他古怪得很,都已經系好了,還費這功夫又來的一遍。
明無月只得重新去系一遍。
也好在她記性不錯,這回憑着方才的回憶,很快就系好了這腰帶。
她松了一口氣,擡頭想看陳之钰的反應。
然甫一擡頭,就撞進入了一雙深邃的眼中。
才發現,陳之钰的視線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從小到大,明無月一直都知道,自己這人拿得出手的東西不多,琴棋書畫之類不如姐姐不說,就連德行什麽也一直不叫父親認可,但她自己唯一能自信的,便是那張臉。
那張任誰看了,都挑不出來什麽毛病的臉。
她見陳之钰一直在看她,微微仰頭,笑着問他,“殿下,我系得好嗎。”
她笑容豔麗,睫毛撲閃,眼睛似乎都亮了幾分,像是一個做了好事的孩子等待着誇獎。
陳之钰低頭看了眼腰帶,回了她的話。
“甚好。”
得他誇獎是假,想要撩撥他是真。
可文序和宋姑姑還在一旁,她也不敢真的太過放肆。
沖陳之钰賣了個笑後,就退到了一旁。
沒有一會半辦完了這處的事情,宋姑姑就帶着明無月離開殿內。
兩人離開了這處之後,殿內只剩下了陳之钰與文序。
秋意漸濃,空氣之中已經染了幾t分落葉凋零的殘敗味道。
文序看着陳之钰的視線一直落在殿門口,不禁出聲道:“殿下在看什麽。”
雖是在問,但文序哪裏又不知道他在看誰。
可見陳之钰一副不願同他多言的樣子,文序便也沒再說話,緊抿了嘴,噤了聲。
*
那日回去之後,明無月就得了宋姑姑的獎賞,除此之外,宋姑姑還給她送了金瘡藥,說是讓她用來塗抹膝蓋那處的傷。
正這腿一到陰雨天就受不住。疼得慌,宋姑姑這一藥也是雪中送炭,切切實實幫了她。
那日罰跪的事情,她沒什麽立場去怪宋姑姑,錯了就是錯了,她既選擇了偷跑出去,那被人發現的後果,也自然只能自己承擔。
明無月擦完了膏藥之後,起身往櫃子那邊走去,她打開衣櫥,放好了藥膏。
之後她又從衣堆裏頭,一處藏得極深的地方翻找出了一枚玉佩。
這枚玉佩是明蓉的貼身暖玉。
她們動身前往京城的前一夜,明蓉将這陪了她十幾年的玉佩,送給了她。
玉佩由上好的和田玉制成,呈橢圓形狀,通體溫潤,光是粗粗看去都能見得其工藝制作何其精美。
明無月将玉佩拿在手上,長指細細摩梭着它。
只要看到這枚暖玉,便總是會想起明蓉,一想起明蓉,便總又會想起那令人絕望窒息的一天。
因此緣故,明無月也不常将暖玉帶在身上,一直以來,都放在衣櫥之中,藏在最深處的地方。
又況且,她平日裏頭幹着這些雜活,難免磕碰,她也怕弄壞了這暖玉。
她撫着暖玉,不自覺又想起了姐姐,眼眶紅潤了些微。
她将暖玉貼到了臉上,似乎這樣,能離姐姐更近一些。
“姐姐,小悅什麽時候能給你們報仇啊......他們什麽時候能去死啊。”
明無月還沒來得及陷入傷痛之中,因沒多久,就聽得有人來這處喚她。
“明無月,姑姑喊你去一趟。”
聽得聲響,她趕忙将暖玉放回了原處,又往外頭應了一聲,“來了,馬上!”
放完了東西,她便趕緊的跟了出去,去和那傳話的宮女一同去尋了宋姑姑。
路上,明無月試探問道:“這位姐姐,不知宋姑姑忽來尋我是何事?”
那宮女聽到明無月問話,并不是很想搭理,只淡淡回她道:“去就是了,問些什麽。”
明無月聽她如此言語,也沒再問,安靜地噤了聲,可她安靜了沒一會,不曾想到這宮女卻又忽陰陽怪氣道:“你怕些什麽,反正你有本事得很,誰叫能叫你哄得團團轉,一有機會,就能叫你抓住湊上去現眼。”
宮女聲音有些小,但還是清楚地傳到了明無月的耳中,她跟在她的身後,清楚地聽見了她的嘀咕聲。
其中摻雜的敵意十分明顯。
明無月這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好像成為了衆矢之的。
讨厭她的人,也不只是易霞一人。
她做的事情,好像也确實不大讨人喜歡。
但,明無月終也沒有将這些事情放在心上,她反複告訴自己,她又不是來這處尋朋友的,要人喜歡做些什麽。
她只要那些傷害了她親人的人付出代價,血債血償就足已。
其他的,不重要。
可即便這樣想,心中若說一點不舒服都沒有,也是不可能。
她緊抿了唇,從始至終未曾再吭一聲,垂頭跟在宮女身後,去了宋姑姑那處。
到了地方之後,宮女馬上轉身離開,明無月對她道:“麻煩姐姐了。”
那宮女倒沒有想到明無月還會理她,看向她的眼中帶了幾分奇怪,方才她譏諷她,她是沒有聽到嗎?
是傻子不成?還傻兮兮地謝她什麽?
她最後也沒有回答明無月的話,神色怪異離開了此處。
明無月也沒在意,她送她來,那她是該同她道謝,至于說她接不接受,也是她自己的事了。
那人走後,她轉身扣動了面前的那扇門。
沒有一會就聽到了裏頭傳來了宋姑姑的聲音,“進來吧。”
明無月推門而入。
宋姑姑坐在桌前,見她來了,便對着她揚了揚頭,道:“坐吧。”
她依言坐下。
現下不是當值的時候,宋姑姑的神色看着沒有平日那樣的嚴肅,帶着幾分不可多見的平和之氣。
她看向了明無月問道:“金瘡藥可還好用?”
明無月乖順回道:“多謝姑姑恩賞,用了之後,膝蓋便好多了。”
提起了膝蓋一事,宋姑姑問她,“可曾怪我?”
當時她得知的明無月偷跑出宮之後,氣急敗壞,不管天還下着大雨便讓她出門罰跪,若說她心中沒有怨恨,也不大可能吧。
可卻見明無月搖頭。
宋姑姑顯然不信,“不怪?膝蓋跪得留了傷,隔日就生了場熱病,這樣也不怪?”
明無月覺着宋姑姑說得這話也頗為有趣,她道:“法規有度,錯了便是應該受罰的,便是再小的事情都應該如此,奴婢受罰,理所應當。”
“所以當真不怪。”
宋姑姑沉吟片刻,暗,想她番話說得倒像是那麽一回事。
可沒一會她馬上道:“既知如此,為何明知故犯。”
正值午後,微風和煦,穿過窗棂進屋內,九月的風,帶着幾分涼爽的意味,暖黃的日光悄然而至,不知是從何處落到了屋內。
明無月的視線落在地上那片暖黃之上,神色有些許渙散空洞。
她問她為何會明知故犯。
“因為有不得已之事。”
若說旁的事情都可以置之不理,可碰到了親人的的事情,明無月如何都再冷靜不下來了。
她既有了他們的蹤跡,如何冷靜?
宋姑姑見她這樣,也沒繼續深問下去,她忽然提起了陳之钰。
“殿下待你似很不錯。”
陳之钰如何待明無月,大家都有目共睹。
一開始她在西所被人欺負,文序便整治西所,趕走春棠,懲處王玉芬,最後還将她弄來主殿處。
後來明無月暈倒,他又讓人将她送去了偏殿看病。
這難道不叫不錯嗎?
況且,上回明無月幫陳之钰系腰帶之時,兩人之間那微妙的氣氛暗流湧動,他們這些個人精,哪個不能發現?
明無月聽到宋姑姑這話,睫毛輕顫,低着頭也不知想些什麽。
若陳之钰真待她不錯,自是好極了。
可明無月也算有自知之明,也不覺陳之钰做這些事情是在高看她。
她道:“殿下趕走春棠,是因她心術不正,殿下懲罰王姑姑,也是因她偏私無禮,殿下命人扶我去偏殿,也是因我貪生怕死,苦苦哀求于他。姑姑之所以認為殿下待我不錯,皆是因為殿下良善仁慈。若是碰到的是旁人,殿下也會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