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桃花糕
第4章 桃花糕
“再多睡一會兒吧。”顧逢秋摸摸妻子秀麗的臉龐，看着她露在被子外的半個香肩，白皙肌膚上還落着幾點淡淡的紅痕，不知想到了些什麽，忍不住面頰微紅，“我娘不在意這些虛禮。”
林黛玉搖搖頭，起身坐起來，一頭及腰的青絲随着她的動作滑落肩上，更襯得容貌清麗，肌膚雪白，當真如詩中所寫，偷得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比起昨日盛裝打扮，又是另一種不同的缱绻風情。
要是平時也就罷了，今日是她第一次見顧逢秋的母親，自然不能失了禮數，她們今後要相處的日子還長着呢。
顧逢秋微微別開眼睛，紅着臉起身，很快便穿戴整齊。
家中雖然有丫鬟小厮，但這些事情他都習慣自己做，他年少時家中清貧，有段時間甚至連溫飽也成問題，還常常要抄書貼補家用，什麽事情自然都是親力親為。
現在雖然生活好了，也有了府邸奴仆，不過很多事情他還是不習慣假手于人，特別是穿衣束發這些小事。
兩人穿戴整齊，紫鵑和昨日的小丫鬟燕草才端着銅盆帕子等物進來，燕草将銅盆放下，要伺候顧逢秋洗漱，顧逢秋擺擺手，“不必，你下去吧。”
燕草低眉順目的退了下去。
林黛玉正坐在鏡前，任紫鵑替她梳妝，聞言從鏡中看他一眼，這位燕草姑娘，昨日也一直是她伺候的。
燕草看起來年紀不大，模樣倒是生的挺好，一雙杏眼微圓，還有兩個小小的酒窩，笑起來甜甜的。
這是，顧逢秋的屋裏人嗎？
林黛玉其實不大懂這些規矩，不過賈府裏一直都是如此，在成親前，就先放兩個屋裏人在身邊，寶玉身邊的襲人就是這樣，雖還未明說，但他們心中都清楚。
雖然說這是慣例，但是總是叫人覺得心裏有點不舒服的，林黛玉有些悶悶的垂下眼睛。
顧逢秋敏銳的覺得妻子好像有點不高興了，但并不知道為什麽，有點無措的湊過來握住她的手，“夫人，你不高興嗎？”
林黛玉有些訝異于他的敏銳，搖搖頭笑道，“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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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還是覺得夫人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顧逢秋認真的捋了捋剛才發生的事情，忽然靈光一現，“燕草原來是在娘身邊伺候的，前兩個月才調過來。”
他身邊之前一直都是小厮伺候的，但是現在娶了妻，有女眷在，小厮自然不大方便了，便新換了幾個丫鬟，燕草是顧母從自己院子裏撥過來的，為人伶俐做事周全，便選了她近身伺候，“夫人要是不喜歡的話，就讓她回娘那邊就是了。”
“不必。”林黛玉搖搖頭，原來是她誤會了，她倒沒有不喜歡燕草，只見了兩回，哪談得上喜歡不喜歡的。
“那…”林黛玉猶豫着不知該如何措辭。
“我屋裏什麽人也沒有。”沒等她說完，顧逢秋飛快開口表衷心道。
他倒是也知道有些世家少爺娶親之前先在身邊放兩個通房的事，他身邊也有朋友是這般，只是他家卻是沒這個規矩的。
他出身微寒，尋常百姓家都是夫妻兩個，哪有那麽多三妻四妾的，夫妻關系倒是更為和美，況且他已經有了這麽個仙女兒似的夫人，美還來不及呢，還有什麽可貪心不足的。
“我家中就我娘親和妹妹兩個，我娘一定很喜歡你，不必擔心。”顧逢秋俊臉微紅，溫聲道。
“走吧。”林黛玉笑，紫娟已經替她挽好了發，如雲鬓發間簪了一枚紅梅釵，簡單大方。
吳氏，也就是顧逢秋的母親，習慣早起，兩人到的時候，她已經在偏廳等着了。
見二人攜手進來，吳氏的眼睛亮了亮，新媳婦兒果然生的很美，她沒讀過什麽書，說不出來，只覺得像聽戲時臺上扮的嫦娥仙子似的，賞心悅目的很，和她兒子站在一起，真像是一對金童玉女，十分般配。
林黛玉跟着顧逢秋一起跪在準備好的蒲團上面，給母親磕了頭奉了茶，吳氏滿面笑容的喝了茶，拉着林黛玉的手，“好孩子，快起來。”
吳氏說着，取出一個手帕仔細包着的玉镯子，新媳婦兒進門，都是要準備見面禮的，這個玉镯子是禦賜之物，色澤清透如碧水，一點雜質也無，她都舍不得戴。
“謝謝娘。”林黛玉接過镯子，戴在自己手腕上。
其實這玉镯雖然是上品，但是顏色太碧了些，顯得有幾分老氣俗氣，不是很适合她，不過這是母親的一片心意，自然不好推拒的。
況且，也是重活了一次她才明白，其實東西和人，都沒什麽俗不俗氣的，東西用着舒坦，人相處着舒服，就是好的。
從前劉姥姥來大觀園的時候，她們都看不上她的粗俗，哪知後來賈府敗落，就連巧姐兒也差點讓人賣了，還是劉姥姥不忘當年恩情，盡心盡力，救了巧姐兒。
可見當年是她着相了。
“好看。”吳氏笑眯眯的拉過兒媳婦兒的手，翠綠的手镯套在她纖細的手腕上，玉好像也沾上了幾分靈動似的，格外透亮些。
吳氏的手并不細膩，但是很溫暖，她溫柔的拉着林黛玉的手，叫林黛玉無端生出幾分鼻酸。
她從小就沒有母親，她憑着畫像和父親的回憶想象中母親的模樣，定然是溫婉美麗，知書達理，說起話來溫言細語。
而吳氏和她想象中母親的模樣全然不同，可能因為早年勞苦的原因，她的鬓間已經早早的生出了白發，面容也已經染上了風霜。
她不通詩書，說話也不是輕言細語，但是她的眼睛，一如林黛玉夢中母親的眼睛，一樣溫柔。
“這是我妹妹，顧照。”等母親說完了話，顧逢秋望向旁邊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兒道。
女孩兒和顧逢秋有三四分相像，模樣姣好，雖然臉頰上還略有些肉肉的，已經能看出長開後定然是個靈動的美人。
“嫂子。”顧照甜甜的笑了笑，模樣可愛，十分惹人喜歡。
“妹妹。”林黛玉笑笑，取出自己準備好的見面禮，是個镂空的蝴蝶金步搖，十分精致，別在發間，蝴蝶翅膀随着走動微微顫動，活潑可愛，很适合顧照的年紀。
顧照正是愛美的時候，雖然哥哥也常常給她買衣服首飾，但是首飾哪有嫌多的，況且哥哥挑的首飾實在比不上新嫂嫂挑的。
顧照笑盈盈的接過蝴蝶步搖，把頭上的發簪取下，別上她的新步搖，轉了一圈，“好看嗎？”
“好看好看。”小姑娘天真可愛，惹得屋裏的人都笑了出來。
林黛玉也笑了，一邊松了口氣。
嫁過來之前，她想過很多種情況，她的夫君，她未來的家人會是什麽樣子的，現在這樣就很好。
夫君顧逢秋性情溫和體貼，母親吳氏也很好相處，妹妹顧照天真爛漫，家裏也沒什麽規矩，怎麽舒服怎麽來，雖然是第一天來到這裏，但林黛玉也沒怎麽覺得拘謹。
比起她想象中的，實在好了太多。
……
一家人一起吃了早飯，又坐在一起說了會兒話，顧逢秋才帶着林黛玉在家中轉轉。
怕林黛玉受涼，顧逢秋給林黛玉披上狐貍毛邊的鬥篷，仔仔細細的幫她系好帶子，這才牽着她的手出了屋門。
這府邸是聖上禦賜的，不是特別大，但是十分精致，院落中小橋流水相映成趣，池中偶爾可見一兩條胖嘟嘟的鯉魚游曳，如今冬日剛過，春寒料峭，院中栽種的大片桃花盛放，十分美麗。
昨日來的時候蓋着喜帕，自然見不到這景色，林黛玉饒有興致的打量了一番，只是她素來體弱，昨日晚上又…走了不多時，便覺得累了。
顧逢秋扶着她在院中的涼亭坐下，給她沏了一杯熱茶，“夫人你在這坐一會兒，我去撿些桃花花瓣來。”
“撿花瓣做什麽？”林黛玉捧着茶杯暖手，好奇道。
層層疊疊的桃花花瓣落在微潤的泥土上，微香怡人，林黛玉微微失神，她從前在賈府時，也時不時的會将這些花瓣收拾起來，葬在她的花冢之中。
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落花成泥，任人踐踏，實在叫人不忍。
“用新鮮的桃花瓣做桃花糕，又香又糯，我想夫人你應該會喜歡吃，我等會做些給你嘗嘗。”顧逢秋耳根微紅，他夫人生的太美了，他看着總是忍不住有些臉紅。
桃花糕，林黛玉愣了一下，旋即失笑，她這位夫君，實在是半點不懂女兒愁思，不過這樣也挺好的，“你會做飯？”
“會。”顧逢秋點頭，他少時家中沒有奴仆，什麽事都是娘親力親為，他得空的時候便會幫忙做些家事，他做的飯還算是好吃。
林黛玉笑，“不是說君子遠庖廚嗎？”
“君子之于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聞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遠庖廚。”顧逢秋把黛玉手中的冷茶倒掉，重新沏了一杯熱的，笑道，“不過我不是君子，從前家裏養的雞，要吃肉時，都是我負責殺，也并未覺得不忍。”
林黛玉被他逗笑，她這位夫君，實在是個妙人，哪怕她心中早已無意耽于情愛，但是把這人當做朋友一樣相處，也十分輕松自在。
夫人笑起來可真好看，顧逢秋臉又偷偷的紅了紅。
“你不是要去撿桃花瓣嗎？”林黛玉見他發呆，笑着指了指外頭的桃花樹，顧逢秋這才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的起身。
他将落在上方，沒被泥土弄髒的桃花瓣用一個大布口袋裝起來，等會洗洗幹淨便可以用來做桃花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