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酸柚子
第43章 酸柚子
安安一日日長大，開始手腳并用學着爬，只是進度似乎有些緩慢，總是爬兩步便不動了，顧逢秋和林黛玉一點不着急，倒是哥哥團圓急切得很，每日下了學回來便親自教弟弟學爬。
“安安，就像這樣。”團圓親身上陣，示範給弟弟看，爬兩步回頭看看弟弟，拿着安安最愛的小布老虎晃晃吸引他跟上，“安安過來。”
“啊啊。”安安挪動着小胖胳膊小胖腿奮力爬兩步跟上，便又懶怠動彈了。
林黛玉也不管他們，安安年幼，地上都鋪上了柔軟的絨墊，幹淨又暖和，尖銳的桌角櫃角也都包上了，因此兩個小孩兒在地上爬來爬去也并不擔心會磕着碰着。
顧逢秋回家，便見着自家兩個傻孩子在地上玩鬧，而夫人正磕着瓜子兒在一旁看熱鬧，不由失笑。
“夫君，你嘗嘗這個。”林黛玉拿了一小瓣剝好的柚子遞在他嘴邊，“院子裏摘的。”
顧逢秋不疑有他，張嘴吃了，差點沒酸倒了牙，好笑的輕擰了一把黛玉的臉，“夫人。”
林黛玉笑，這柚子看着水靈靈的，卻實在是酸，方才她和團圓、竹心幾人嘗了一口，都被酸倒了牙。
他們家院子裏種了不少花花果果，春日的桃樹也是這樣，桃花倒是開得甚美，果子卻也是酸溜溜的。她特意留了一瓣等顧逢秋回來讓他嘗嘗。
顧逢秋笑，攬着夫人的腰，低頭噙住夫人的唇，讓壞心眼的夫人也嘗嘗這味道。
林黛玉含嗔薄怒瞪他一眼，面上微紅。
爹爹和娘親總是這樣親來親去，團圓早已習以為常，并不覺有什麽，倒是安安一臉好奇的看過來，咿咿呀呀的往娘親這邊爬，一步三停歇，好容易爬過來了，抱住娘親的腿哼哼唧唧，林黛玉便俯身把他抱起來，安安吧嗒一聲，親娘親一口，糊了娘親一臉口水。
林黛玉半是好笑半是嫌棄的拿出帕子，把自己的臉和安安的小嘴都擦擦幹淨。
“夫人，我來抱吧。”安安胖乎乎的像只小豬，林黛玉每次抱他一會便抱不住了，顧逢秋見夫人乏了，便把安安接過去。
“啊啊。”安安像個小豬崽似的哼哼唧唧拱了一會，一口咬住爹爹的肩膀開始磨牙，安安一共就長了兩顆小奶牙，倒是不痛，就是糊了爹爹一肩膀的口水，被爹爹輕輕拍了兩下屁屁。
Advertisement
……
這邊歲月靜好，卻接到了賈府的信，老太太病重，恐怕不大好了，病中記挂着黛玉，望黛玉能回去看看老太太。
林黛玉收到信，默然垂淚，她如今與賈府聯系已很少了，但是老太太畢竟是她的外祖母，曾經疼愛了她那麽多年，聽到老太太病重的消息，她自是難過的。
“夫人，我陪你回去看看外祖母。”顧逢秋知道他夫人的性格，定然是要回去見外祖母最後一面的，叫旁人陪夫人去他也不放心。
顧逢秋告了假，家中交給吳氏照料，夫妻二人匆匆趕回京。路途遙遠，舟車勞頓，林黛玉心情也郁郁，短短幾日整個人都消瘦不少，顧逢秋怕夫人累壞了身體，只能每日變着法兒哄她多吃兩口飯。
林黛玉趕到時，賈母已是彌留之際，正拉着寶玉的手說話，見黛玉來了，亦是眼中含淚，顫巍巍牽着黛玉的手，“玉兒。”
她最疼愛的便是寶玉和這個外孫女兒，最對不住的也是這個外孫女兒，幸而玉兒如今過得很好，賈母含淚拍了拍黛玉的手背，“好孩子，以後好好兒的。”
“老太太。”林黛玉不免也落下淚來。
賈母最後望了一眼衆人，只見臉上發紅，已是回光返照，賈政急忙進上參湯，賈母的牙關已經緊了，臉變笑容，已是去了。
顧逢秋陪夫人跪下，端端正正向老太太磕了三個頭。
衆人跪着，一齊舉哀，孝棚高起，林黛玉不免又哭了一場。
擇了吉時成殓，停靈正寝，林黛玉孝衣素服為賈母守靈，林黛玉原本模樣清麗，如今一身素服，更如雪中白梅，清雅俏麗。
寶玉癡癡望着林黛玉的背影，想起從前舊事，如今真已恍如隔世。
寶釵牽着孩子跪在黛玉旁邊，亦是一身孝服，清麗脫俗，不過比起從前豐腴美麗，如今卻消瘦憔悴不少。
這孩子便是寶玉和寶釵的孩子小賈桂，模樣水靈靈的十分可愛，只是有些怯生生的，拉着寶釵的袖子躲在她身後。林黛玉上回見他，他還是小小一團，被母親抱在懷裏，如今也已經長這麽大了。
薛寶釵冷眼看着黛玉的夫君始終牽着她的手，噓寒問暖，體貼入微，滿心滿眼只容得下黛玉一人，自己的丈夫卻還是像個沒長大的孩子，好時也與你蜜裏調油，甜言蜜語，不好時便像如今這樣，裝癡賣傻，不管不顧。
好在這幾年來她也早已習慣如此，如今也不覺得有多麽失望。
釵黛二人，年少時親如姐妹，無話不談，而至如今，竟是見面無言，只能寒暄幾句罷了。
林黛玉許久不見寶姐姐，倒是有意想與寶釵談談心，解開心結，但是寶釵顯然無意于此，林黛玉也只得罷了。
……
顧逢秋不能離開江州太久，因此夫妻二人只來得及送了賈母出殡，便匆匆趕回去。
衆人送出門去，寶釵遠遠看着林黛玉纖細的身影跨上馬車，輕盈如一只得脫樊籠的鳥兒，從這雕梁畫棟的籠中飛入那廣闊的山川湖海，從此山高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薛寶釵默然半晌，牽着兒子邁過那高高的門檻，回到那看似華麗卻日漸破敗的籠中，她對于榮國府，對于寶玉已無所求，只求她的孩兒将來能學有所成，不要像他父親一樣終日渾渾噩噩。
朱紅的大門關上，将她年少時的意氣和歡喜也都關在門外，曾經雖然守愚藏拙，但也寫出過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天的薛寶釵，終究也困在這四角的天空裏，成了第二個無鋒無芒，無欲無求的李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