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040章 第 40 章
無盡的冷意由心口逐漸蔓延至四肢, 身軀沉沉浮浮,仿佛被冰冷河水一點點淹沒。
白書悅意識逐漸消沉,朦胧恍惚間, 似是看到了一些畫面。
是自己于寒英崖前縱身一躍,是牧元術在寒英峰中兢兢業業地服侍他, 是秦守在寒英峰下同他告白,是他的師尊來信說讓他破道生情。
是……
是什麽?
白書悅忽然看不清楚了。
在他師尊來信要他破道生情之前的所有片段畫面……
全都變得模糊難辨。
他似乎, 失去了一段很長很長的記憶。
但他并不在乎。
無情道使然,他不會給自己不在意之事分出太多注意。
遺忘……大抵亦是因此而起。
他亦記不得自己原來的家世, 記不得自己為何會來到劍雲宗,記不得自己如何決意入了無情道。
更記不得……他與□□是如何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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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
似乎有那麽一個人,有那麽一個名字,他不該忘的。
□□……
mu、yuan……
白書悅自朦胧的聲音中辨出一點讀音。
牧……原?
還是……穆淵?
……
“仙尊!”
一聲驚呼驟然将白書悅自沉淪的冰冷中喚醒。
他皺了皺眉,緩緩地睜開眼,正對上一雙欣喜又忐忑的黑眸。
“仙尊?您……醒了?”
牧元術小心翼翼地望着白書悅的方向。
白書悅只覺此刻頭疼欲裂, 夢中那莫名的思緒揪着他的心緒,束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問:“你是誰?”
牧元術指尖顫了顫, 四肢駭然冰冷。
白書悅無意識地又補充:“牧原……還是穆淵?”
牧元術愣了愣:“弟子……”
他尚未來得及說完,系統的聲音驟然打斷了他。
“宿主!!!您終于醒了!!您您……您還是……您嗎?”
原本的激動欣喜在最後一句, 變成了小心試探。
白書悅被它吵得頭疼:“閉嘴, 你好煩。”
這個場面系統覺得似曾相識, 但按捺不住心底興奮:“啊啊啊太好了宿主您還是您嗚嗚嗚嗚, 我真的要被吓死了,幸好反派趕來救您趕得很及時,不然我都不敢想象會是什麽樣的後果嗚嗚嗚嗚……”
系統難以自抑地在白書悅腦海裏哭哭啼啼, 白書悅有心想冰封識海,但修為被禁锢, 只能被它吵得頭更疼了。
而白書悅與系統都無暇分心的間隙中,牧元術又驟然松了口氣,手都還有些微微的輕顫。
還是……便好。
牧元術難得不覺得系統的聲音刺耳,安安靜靜在白書悅身旁等了會兒。
片刻後,白書悅才終于自初醒時的狀态中緩過來,打量起周圍的環境,察覺他似乎正躺在一個山洞裏。
他身下有幹淨整潔的布匹披着,身上還蓋了一件厚實幹淨的毛絨鬥篷,為他擋住了大半冷意。
白書悅企圖坐起身,卻感覺渾身酸軟無力,險些又摔回去。
牧元術忙扶住他:“仙尊小心。您現下修為被禁锢,又受了冷,染了風寒,應當無甚氣力。”
白書悅借着牧元術的攙扶,倚靠着石壁坐起身,尚未理清當下情況:“此處是何處?我又為何……只是染上風寒?”
他感知過自己體內經脈,并無任何冰靈根肆虐的痛楚。
牧元術老老實實從頭交代:“仙尊您墜崖時,弟子喚來了飛行法器接住了您與弟子,本想飛回去找淩華仙尊的,但不知是落入了新的幻陣還是離開了原本的幻陣,弟子如何都回不去崖頂,便帶着仙尊一路向下,找尋到了此處山洞暫時落腳。
“仙尊體內的傷勢……是弟子臨出門前,自仙尊的藥室中拿了許多靈丹妙藥以備不時之需,裏邊正好有掌門曾經為仙尊收集而來的,抑制冰靈根靈力的丹藥,弟子便……失禮為仙尊喂服了一顆。”
說話間,牧元術亦将他所言的丹藥拿出來遞給白書悅。
白書悅掃視一眼,依稀記得确實是他修為足夠抑制冰靈根靈力前吃過的。
這丹藥是讓人短暫地失去所有靈力修為,其中便包括靈根本身儲存的靈力。
對于尋常人而言,這是對付敵方最有效的毒,于白書悅,尤其是此時本就受縛靈魔影響的白書悅而言,卻是最好的靈藥。
那便難怪他沒有因靈力的反噬而被成功抹殺了。
白書悅随手将丹藥還給牧元術。他如今靈力盡失,連自己的儲物法器都打不開,只能由牧元術來保管。
牧元術接過瓷瓶,又垂下眼睫:“這丹藥原本便只餘五顆,仙尊昏睡了一日,弟子已為仙尊喂服兩顆,現下……只餘三顆了。”
也就是說,三日後若是再找不出接觸縛靈魔的方式,白書悅還是死路一條。
白書悅并不在意:“嗯。無妨。”
“仙尊……”牧元術見他這般淡然,卻有些心酸,又當即道,“弟子……弟子一定會盡量為仙尊搜尋到辦法的!”
系統也連忙表态:“我這邊有權限再向主神那便神情調取世界觀資料……雖然現下主神那邊或許不會允許,但……但我可以偷偷給您偷來一些!對,我還可以偷,您等着,我現在就去偷!”
白書悅:“……?”
他尚未來得及對系統這話評價些什麽,就感覺到識海中系統的氣息變弱了許多。
白書悅:“……”
行,那就由它去偷吧。
系統的聲音暫時消失,牧元術亦未再停留于這樣的話題中。
他端來一碗粥:“仙尊,您現下染了風寒,修為又被禁锢,可需要用點膳食補充一下體力?”
白書悅看着端來的粥,疑惑:“你何處來的東西?”
牧元術:“弟子……不知仙尊是否出門在外時是否會一時興起有些口腹之欲,臨出門前便将各式各樣的食材與廚具都備了些。”
牧元術在寒英峰住的時間裏,亦幫着給除白書悅卧房、閉關室與書室之外的所有地方都做了重新整理,在一個堆滿各式各樣的法器的儲藏室內便看到了專門保存各類食材的儲物法器,以及一些可用來烹煮的法器,
這些法器都出自喬慕靈之手,牧元術便推測過去的白書悅興許是比較喜好吃食的,臨出門前猶豫了會兒,還是将這些東西都帶上。
現下他便無比慶幸當初自己沒有在猶豫間選擇不帶。
白書悅對此難以評價。
誰特意出趟遠門還特意帶這麽些東西?
但不得不說,白書悅聞到拿藥粥的香味後,确實久違地感到了饑餓。
辟谷是要築基後的修為方可修煉的術法,如今靈力喪失,白書悅原本的辟谷之術亦失效了大半。
他想接過牧元術手中的粥,但睡了一日,又受風寒之症影響,實在沒什麽力氣端一碗粥。
牧元術見狀,并未提議自己喂食,而是又在自己的儲物法器中翻翻找找,找出了一個姑且可充當桌子的法器:“仙尊先用這個湊合一下吧。”
白書悅對他的這個安排很滿意,慢條斯理地開始進食。
牧元術把溫度和味道把控得都很好,藥粥入口不燙不涼,不鹹不淡,正是最合白書悅胃口的狀态。
不得不說,牧元術廚藝亦是不錯的。
白書悅用膳用到一半,又注意到牧元術只是靜靜在旁邊坐着,随口問:“你自己的呢?”
牧元術淺淺一笑,搖頭道:“弟子所帶食材有限,仙尊身體狀況比較差,弟子吃幹糧便好。”
聞言,白書悅便沒再多管,随他自己樂意吃什麽便吃什麽。
待白書悅用完藥粥,牧元術又将勺碗之類的收拾好,乖順地問:“仙尊可要再休息會兒?現下外邊正下雪,出去可能會很冷。這邊地處偏僻,應當不至于遇到高階妖獸,弟子還能為仙尊守着。”
白書悅确實還比較疲倦,點了點頭:“可。”
牧元術又自儲物法器中翻出更厚實的衣裳布匹,給白書悅湊合圍出一個足夠暖和的“床鋪”,讓他能睡得安穩些。
接着他還将原本放在靠近洞口的小火爐拿進來了些,問:“仙尊,這樣的溫度可還适宜?”
白書悅全程什麽都不用做,被照顧得妥妥帖帖。
他本就是比較嬌氣的性子,山洞裏這般簡陋的環境換作往日他怕是冒雪都不願繼續待着,但有牧元術的收拾,整個山洞幹燥、幹淨且溫暖,他還是樂意好好在這麽個地方休息會兒的。
白書悅重新躺下,由于失了靈力,很快便沉沉地再次睡了過去。
牧元術聽到他比往日微弱的呼吸聲變得平穩,起伏不定的心緒終于随之落下一半。
雖然此刻危機尚未真正解除,但至少……至少他的仙尊還在,他也還有三日時間,繼續去想想辦法。
牧元術安靜地坐在旁側,看着白書悅的睡顏。
他冰涼的手心早已被冷汗浸透,直到此刻才終于有時間一點點擦拭幹淨。
這樣劫後餘生般的心緒他已經不想再經歷,他也沒有那個時間再同雲沉宿打太極。
他必須得盡快再找到雲沉宿,找到突破尊者境,拿回他原本修為的方法。
天道的前兩次抹殺都沒能将他的仙尊帶走。
那他決不願再給天道更多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