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救治
救治
歸去來很快找到一戶農家,把路蘊交代一位農婦的手裏。
男女有別,饒是他再清冷自持,也敵不過世俗的眼光。一個男人一旦脫了女人的衣服,渾身是嘴也解釋不清。越解釋,越描黑,只會讓人覺得他是道貌岸然的僞君子。
人總要認清現實,他可以心無雜念的幫一名女子上藥,卻無法保證這女子蘇醒後,是否會愛上他。
這樣的女人歸去來見的太多了,她們沒有錯,只是世道教育她們如此,救命之恩、肌膚之親,唯有以身相許。
他很冷靜的把人交出去後,在門口尋了個風景絕佳的角度打坐。
屋子裏時不時發出一聲孱弱的呼喊,像是剛出生的奶貓,不時嗚咽一聲。換做另一個男人,也能成一段佳話吧?這麽想着,歸去來不由淺笑。
卻是可惜了,遇上了他這麽個不解風情的道士,和簡儀奚那個心腸冷硬的大老粗。若是撿到此女之人是言無計,英雄救美的故事就此上演,才子佳人,頗為有趣。
過了良久,農婦孫大娘才從屋子裏出來。
她給歸去來回話,“道長,那位姑娘已經睡下了。”
歸去來問道,“她傷勢如何?”
孫大娘不忍的皺眉,“傷的可重,背後挨過板子,血淋淋一片,皮肉都黏在一起了。好幾個地方肉有些腐爛,還泡了水,衣裳脫下來的時候,連皮帶肉的,看着都疼。前邊不知道在哪兒摔了,渾身磕的青紫。尤其是十個手指甲,每一根都是血,指甲蓋全都沒了。”
一邊說,孫大娘一邊帶着哆嗦。光是看見嬌娘身上的傷勢,都讓她痛的直打哆嗦。
“道長,這位姑娘是?”她試探性的問了句。一個道士帶了個貌美的女人,誰都得好奇問兩句。
歸去來淺笑不變,“是路上撿到的姑娘,一息尚存,上天有好生之德,叫我瞧見了,自然得救一救。”
孫大娘雙手合十,“那是那是,好歹一條人命。道長好心,是這位姑娘的福氣。”
“我看這姑娘像是富貴人家裏出來的,脾氣也好,疼的時候喊都不敢大聲喊……”
歸去來一直淡笑着聽孫大娘碎碎念,他不是會打斷別人說話的性子,尤其是陌生人。
人生百态,各有不同。每個人的言語中,展現出的都是不一樣的人生。歸去來覺得這很有意思,他喜歡聽別人說話。有時候他甚至會站在街角,一聽就是一整天。時間慢慢走過,聽着人們的說話聲,仿佛他也參與到了一段段人生裏。
身于人世間,游離紅塵外。
孫大娘說了很久,心滿意足的說完後,才到院子的一角,繼續今天要劈完的柴火。
歸去來看人一向很準,屋子裏的,已經不是位姑娘了。婦人的發髻,欲說還休的妖嬈妩媚,舉手投足間顯露出的嬌俏,既不是大家閨秀,也不是小家碧玉,倒像是勾欄瓦舍出來的女子。不夠大方,但足夠讓世上大多數的男人心癢癢。
是瘦馬。
是夜,沉睡了一天的人終于醒來。孫大娘端來晚飯和傷藥,歸去來一同前來看望。
嬌娘強撐着身體想要坐起來,卻還是倒了下去。
她眼中半是羞澀半是歉意,話裏飽含感激之情,“多謝公子,多謝大娘的救命之恩。小女嬌娘無以為報,來世銜環結草……”
孫大娘是個爽利人,聽不得這些,打斷了她的話,笑道,“行啦行啦,醒過來就好。我就是給你換了藥,救你的,是歸公子。”
嬌娘再次道謝,“多謝公子。”
歸去來臉上挂着他不變的淡笑,“不必言謝,出家之人,豈能見死不救。”
他在打量嬌娘,只是往那裏随意的一躺,姿态便已超過平生所見所有女子,妩媚之态渾然天成,人間尤物不過如此。怪道世人總愛欣賞美人,見之,心情甚妙。
出于禮貌,暫時不問她的歸處,也不問之後有何打算。
此時正是孤苦無依之際,貿然發問,只會把燙手山芋甩給自己。
站了一會兒,也不多打擾,“煩請孫大娘替姑娘換藥,在下在此多有不便,先行避退。”
他轉身離開的那一瞬,無意中最後瞥了一眼嬌娘。
只見她低頭再擡起的剎那,眼神判若兩人。
淩厲而充滿壓迫感,嬌滴滴的茫然無措感消失殆盡,如猛獸般伺機而動、虎視眈眈。
這一眼,讓歸去來下意識停在門口,沒有走遠。
他聽見嬌娘說,“孫大娘,麻煩您了。”
普普通通的一句話,落在歸去來的耳朵裏聽出了兩種味道。
不複之前嬌軟柔弱,反而是意氣剛健,清冷疏離,如久居上位者的淡然。
正想繼續偷聽,這種氣場卻消失了,又恢複成最初嬌滴滴的嗚咽和啜泣聲。
有意思。
他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見的弧度,打消了要将人送走的念頭,起了要把人留在身邊查探究竟的心思。
所以說女人啊,紅粉骷髅,縱使他再能看透人心,也猜不透內宅裏的彎彎繞繞。
每個人都有秘密,他對這些秘密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