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1)

第六章  掠奪 (1)

“所以牟敏也到了月亮坨?”

“是的。”

“那現在她人呢?”

“我也不知道。”

“好吧,我知道你想繼續往下講故事,不過我還是得提醒你,就算你不說,我們最終也能找到袁晴晴和牟敏。”

“你們真的能找到嗎?”

“我相信我們能找到。”

趙麗雲突然笑了起來,她笑得很自然,這是自抓捕成功以來,宋子君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

“你笑什麽?”

“我笑你把你的同伴想得太過能幹了。”

“不,這不是想象。”

“宋警官,我很敬佩你,你是我見過最有警察味的警察,能看出,你的同伴也很認可你的能力。”

說這句話時,趙麗雲看向了一旁的劉文靜,劉文靜則開口繼續做她的思想工作:“如果不是宋警官察覺到你可能藏匿在廣達市,我們也不可能那麽快抓到你。實際上,這一年的調查過後,她也許比你自己還要了解你。趙麗雲,我可以明确地告訴你,現在整個世界上最在乎你的人就是宋警官。她很想幫你實現有利于減刑的情形,前提是你必須把真相告訴我們。牟敏和袁晴晴現在人在哪裏?她們是否有參加你的犯罪行為?”

“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沒有,是我一個人做的。”

“你一個人能完成那樣的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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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裏不是常說嘛,‘人的潛力是無限的’。”

第二天下午五點多,賴金福剛把牟敏從大莊村馱到家,還沒來得及炒倆菜吃口酒慶祝,傍晚,趙曉梅的母親和父親就聽說消息趕來了。即便不是什麽和美的婚姻,她們也斷不能容忍女婿幹出這種事。

賴金福和岳父站在一起,倒顯得更老一些,他比劃着解釋:“這買回來就是為了懷個娃娃,曉梅在家還是該幹啥幹啥。這些年來曉梅一直懷不上,我也不指望了,可你們也不能不顧我的死活嘛,對不對?我都快五十了,總得留個後。說句不好聽的,留個後人,以後我死了,他還能孝敬曉梅,要不然,曉梅一個人可怎麽辦呢?”

這話真是好聽裏透露着難聽,可是兩老找不到反駁的點。當初把女兒許給賴金福,就是想着一直不嫁,曉梅年紀大了要被人戳脊梁骨,再者,也是考慮自己死了以後,能有個人照顧她,可再怎麽,兩個老婆還是太離譜了。

趙曉梅站在母親身後,眼睛怯怯地望向羊圈裏的女人。

牟敏被捆住雙手,繩子的另一頭拴在羊圈的棚頂上。她的頭發看起來是被暴力修剪的,長長短短,像用柴刀斬出來的似的,臉上全是泥,身上的衣服爛了一半兒,整個手肘漏在外面,上面也沾滿泥土。

她沒有穿鞋,腳底看起來有新鮮的血,還在緩緩地往外滲。

趙曉梅想了想,回屋裏打了一盆水,拿上自己的解放鞋,走進了羊圈。

旁邊三人還在争論,沒注意她進去了,趙曉梅蹲在牟敏身邊,用沾濕的擦腳巾去擦她的雙腳,牟敏卻執意不讓她觸碰,不僅一腳踹翻水盆,還把趙曉梅也踹倒了。

這動靜打斷了羊圈外頭的争論,三人一起往羊圈裏跑來。

賴金福二話不說,上前一拳頭打在牟敏的頭上,她被打得躺了下來,但繩子不夠長,于是她的手被吊高了,身子懸在半空轉圈。

看到賴金福這一拳,兩個老人既驚訝又害怕,她們驚訝于賴金福會為了曉梅出頭,又害怕這種暴力——他看上去能把這女人打死。

趙曉梅被父親扶起來,她哀傷地看着晃動的牟敏,下巴一皺一皺的,但沒有哭出來——她已經忘記了流淚的感覺。

“把人送回去,這事就算了”。

賴金福看着岳父,為難地說道:“二寶那邊我也不好交代呀,要說你去說,我不敢。”想了一會兒,他提出一個建議:“要不,我把存折還給你們,你們把曉梅領回去......”

“那怎麽行!”曉梅的母親激動地把曉梅推到他面前:“嫁給你那麽多年了,誰還會要她?”

“你們帶回去養不就行了?”

“那她哥怎麽辦?我們給他帶那三個孩子都帶不過來,哪裏能再多照顧一個人呢?”

這話一出,牟敏就笑了,她在半空中把頭後仰,放肆地嘲笑着面前的人,那笑聲使得趙曉梅心裏害怕,連連後退,賴金福又想打她,被趙曉梅的父親拉住了。

“好了好了,這事......我再想想辦法。”

賴金福家裏的新鮮事引來許多人前來圍觀,又是一樣的場景,又是一樣的對話,人們讨論着牟敏的長相和趙曉梅一家的行為,嗑着瓜子,話題逐漸從這破敗的小院延伸到田地,又延伸到鎮上,最後以“該回家燒火煮飯了”作為結尾。

不過這一次比麗雲二人來的時候持續的時間更短,大家好像對于牟敏的嘲諷和抵抗沒什麽興趣,他們讨論的重點集中在“二寶的生意會不會完蛋”,以及“趙前進今天為什麽沒有來”上面。

趙前進沒有來,因為他在家裏生悶氣。

這個二寶,真的是翅膀硬了,仗着有他“大哥”周建東撐腰,做的事越來越荒唐。

一個大學生已經夠老火的了,竟然又弄來一個殺人犯!

他猛抽了幾口煙,嗆得咳嗽起來,他老婆胡冰秀拿着一杯茶水擺在他面前:“哎呀,你再生氣有啥用,這人都已經弄來了,你還能咋辦?”

“并且這殺人犯的抽成他也沒送來。”

“我聽說他就賣了八千塊錢?”

“那不也是錢?”

這反問讓胡冰秀感到一絲不快,“吃火藥似的。”之後懶得再摻和這事,拿着噴壺下地去了——打蚜蟲藥得趁太陽落山後、天黑之前這段時間。

她剛出門,趙前進就從椅子上“騰”地站起來,在褲兜裏踹了一把虎口鉗,氣沖沖往二寶家裏去。

趙前進心裏的氣不是一天兩天了,這幾年二寶扣下的錢可不止這一回,他氣鼓鼓地走在路上,心裏想着:當初不是我帶着他們去那幾個村子打開局面,他們能有今天?如果不是我趙前進把管着月亮坨,他能幹得這麽順利?過不了多久,這小子就要搬去縣城了,今天這事必須掰扯清楚!

帶着要出一口惡氣的想法到了二寶家,發現他家裏已經吵起來了,趙前進在門口聽了一陣,來鬧事的是王偉國一家人,好像是來找二寶要說法的。

這事得從賴金福去馱牟敏那天說起,那天他出門時遇到王偉國一家人牽着麗雲下地,可實際上,王偉國只在地裏幹到一半兒,就被二寶帶到了狗鴨子鎮附近的一個礦上——礦上急需在當天淩晨,政府禁止新開礦洞的文件正式下發之前,找到一個敢幹這活的爆破工。原來的爆破工家裏爹老子死了,請假回了家,王偉國很多年前在礦上待過一陣子,略微懂得一點,就被二寶帶到了礦上。

到了礦上,王偉國一看,這礦山根本不具備爆破的條件,不是說不能爆破,而是沒有做好內部加固和外部圍擋,這要是出點岔子可不得了,到時候他在洞口有危險不說,山體震散了往下滑,山下面的農田也有可能會被埋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把農民的土地埋了,他們可是要和你拼命的!

王偉國深知這一點,所以查看一圈過後,沒有答應作業。

這下子二寶和礦老板就不滿意了,“日你媽你幹不了就早說嘛,你一上山就是兩個小時,現在都十點多了,臨時上哪兒找人去?”

王偉國憋紅了臉,面對二人的責罵不敢吭聲。

二寶把礦老板拉到板房裏,勸道:“您要是願意呢,要不多加點錢?這小子家裏剛把家底掏了娶媳婦兒,興許錢到位了,他就幹了。”

“加個屁!”

“哎呀您消消氣,您看,現在一是找人也來不及了,二來嘛......這新礦洞也确實有點倉促,問題也不少,這您心裏也清楚,再找別人來,人家也未必敢幹。這王偉國不一樣,他膽子小,我吓唬吓唬他,保證能行。”

礦老板想了一會兒,感覺二寶說的也挺在理,本來就是違規開洞,肯定是速戰速決最好,他從腋下的錢包裏拿出兩千塊:“看好了啊,我只加到五千,能幹幹,不能幹,把之前那三千還給老子,麻利兒滾。”

二寶笑嘻嘻地拿着錢出來,對着蹲在空地上的王偉國說:“我說哥,你也別太死心眼了,要不是看你照顧我生意,這麽多工錢的活兒我怎麽也不能叫你來,對不?咱肯定是幫襯本村人,我也是想你回回血,到時候拿着錢,老婆孩子熱炕頭,多好。”

王偉國往旁邊挪了兩步,依舊沒有起身,摳着自己的手肘:“幹不了。它不滿足條件你曉得不?”

二寶不耐煩地撇撇嘴,從兜裏掏出來一疊鈔票:“哥,我可是又給你争取了一千塊錢啊!”

看着二寶拿着錢在面前晃,王偉國的語氣漸漸軟下來:“加一......一千塊?”

“是啊,我可是嘴皮子都磨破了,才幫你争取到這一千塊。你拿着。”說着,他把錢往王偉國褲兜裏塞,王偉國沒防備,一下子被他推倒在地上,他趕忙伸手把人扶起來:“你看看,就爆破這麽半個小時的時間,你前前後後能掙兩千,這不比在地裏侍弄那大豆強?”

王偉國動搖了,排線加上爆破,雖然不像二寶說的半小時就完事,可就這一晚上,能掙二千,這筆錢能幹好多事了,首先打算的就是能給麗雲買點東西。

他有些心虛。

明明說好三兄弟齊心,他背地裏卻打着讓麗雲只跟他一個人好的主意。

二寶以為他還在猶豫,又拿出來二百塊錢:“我私人再給你添二百,算二寶求你了,今兒你就當幫幫忙,行不?”

王偉國終于答應了。

當天23:47分,山上傳來“嘣”的一聲,新的礦洞進行了爆破,王偉國的一條腿也留在了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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