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此時的天色黑沉沉的, 仿似随時都能潑下一場雨水。

風也不知何時微微變大了一些,吹得人發絲飛揚。

從東河曦這個角度看過去,顧君謙這半張臉恰好處在陰影之下, 看着恍如鬼面,很是可怖,若是換個人來, 怕是要被驚吓得叫出聲。

不過這樣的傷疤, 對于東河曦來說,連讓他變臉色都不到的程度。

末世裏比這還要可怖的臉孔他都見過不知凡幾,顧君謙這樣的, 當真不算什麽。

周圍聽到顧君謙話的人, 不少人也都如寧哥兒兄妹一般, 快速看了一眼之後立馬轉開視線,眼裏的嫌惡半分都不掩藏,若不是還顧忌着他的身份, 怕是都要說出一些難聽的話來了。

筆潤與硯安冷着臉分站在自家少爺身邊,對于周圍人的視線習以為常卻又含着一絲憤怒。

寧哥兒兄妹兩人被顧君謙說得臉色緋紅,帶着絲羞惱與被說穿的尴尬,寧哥兒微微偏了下頭, 看了一眼他完好的那半張臉, 在掃到他另半張臉時立馬扭開了頭,還在強辯, “君謙哥哥說的這是什麽話,我還是一個尚未說人家的哥兒, 今兒個能這般大的膽子過來, 已經是極為出格的行為了,自然不能再做出更為出格的事情來。”

東河曦挑眉, 這也是個詭辯高手。

顧君謙神色淡淡,對于其的說辭未加多說,順着對方的話道:“寧哥兒,你既是知曉自己是一個尚未說人家的哥兒,便也該知曉有些話不能随意說出口,更不能随意對旁人口出惡言,妄加揣測。今日之事我會當作未曾發生過,希望你們家人也不要做多餘之事,我只是代替祖父回鄉祭祖。”

寧哥兒顯然并不是那麽好說服的,側頭将視線定在顧君謙那半張完好的臉上,偷偷舒了口氣,一骨碌的說道:“君謙哥哥,這些都是你的借口,我已經從我爺爺那裏聽說了,你因着傷了臉與腳,被上京的未婚妻嫌棄,已與那人退親。此次回鄉來也不是你說的什麽祭祖,而是特意回來躲避上京那些閑言閑語的。”

邊上的小女娘臉色難看,連扯了好幾下身邊兄長的衣擺都未能阻止他的話,嘴唇嗫嚅了一下,蒼白着臉後退了一步。

完了,這些都是他們偷聽來的,若是被爺爺知道了,肯定會懲罰他們的。

顧君謙再是被上京那些人嫌棄,人也是顧家的少爺,是他們惹不起的貴人。

眼下他們将那些事當着這般多人的面說了出來,小女娘已不敢想象接下來要面臨的懲罰了。

說完寧哥兒還有幾分得意,也只有他們不嫌棄他了,還肯跟他說親。雖然這人另外半張臉看着着實吓人了些,腿腳也有些不好使,但家裏銀錢多,就如他娘說的,男人看臉有何用,銀子才是最實在的。

這麽想着,寧哥兒臉上得意的表情便有些沒收住。

周圍聽到他這番話的人一片嘩然,忍不住竊竊私語:

“原來顧家這位少爺是因着被人退親才回來的?”

“應該是吧,寧哥兒爺爺可是顧家少爺太奶奶娘家哥哥的兒子,定是錯不了。”

“不過倒是也能理解。”

“理解啥啊,不過就是傷了臉與腳,有銀錢怕啥,那些貴人就是矯情。”

周圍的話聲聲落入東河曦的耳裏,東河曦眨了眨眼,将視線往顧君謙的雙腿上移,他方才沒注意,好像也沒瞧出這人腿腳不好使?

筆潤與硯安雙雙怒視對面的寧哥兒,若不是自家少爺尚未開口,他們都要越俎代庖了。

顧君謙好似對這樣的場面已經習慣,那些議論并未讓他臉色有半分改變,眼裏只是閃過一抹沉思,舅爺是從哪裏聽來的這些?

他的事情,祖母定不會專程寫信回來告知舅爺這邊。

顧君謙若有所思,淡淡道:“那又如何?就算如此,也并不表示我便要在麗水村與人定親。”

寧哥兒得意的神情在臉上僵了一下,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道:“你不在麗水村與人定親,難不成還想回上京與那些貴哥兒貴女定親?人家可都嫌棄你現在毀了容還跛了腳,也只有我們不嫌棄你了。”

說到我們時,寧哥兒還特意擡了擡下巴,不用說那個我們指的肯定是他。

再三被人說到身上的痛處,顧君謙神色依然淡淡,知道今日怕是與這位小哥兒說不通,便不想再繼續說下去,屆時若真有人來說親,他直接拒絕便成,再在這裏說下去也不會有什麽結果。

顧君謙轉身想走,寧哥兒一見他這樣,愣了一下,上前想來拉住人說個明白。

今兒個他都這般大膽來這麽多人面前說這事了,那定是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的,不然,不然日後他哪裏還能說到好的親事。

這麽一想,寧哥兒面上有了幾分急色。

顧君謙往左一步躲開他伸過來的手,“寧哥兒請自重。”

東河曦這下看清楚了,顧君謙的右腳好像有些不好使。

“君謙哥哥你今兒個一定要與我說個清楚。”寧哥兒被躲開,急的跺腳。

顧君謙看向他,“我已經說得很清楚,寧哥兒,我若是你便會趕緊回家,而不是在這裏繼續與我說這些。”

顧君謙想要說纏着他,但想到如此一說,對于小哥兒委實不好,便委婉的換了個說法。

小女娘也伸手拉住自家兄長,只是向來被家人寵着的人又豈是這幾句話就能勸住的。

“不行,今兒個你要與我說清楚。我都不曾嫌棄你毀容還殘廢,你,你怎麽能不在麗水村說親,若是被人傳了出去,我,我以後還怎麽說親。”寧哥兒頗有些胡攪蠻纏了,他今兒個聽到爺爺說的事之後,就想起了自家爹娘的打算,這才想要過來找顧君謙處一處,結果半道遇到人說顧君謙竟然在幫另一個小哥兒說話,心裏一來氣就過來在大庭廣衆之下将爹娘私底下的打算與從爺爺那裏聽來的話說了出來。

這會兒他也尋思過來了,若是今兒個不能有個好的結果,他,他怕是要完了。

這裏這麽多人,要是今兒個的事情被傳了出去,他,他日後怕是沒人要了。

他最是知道這些村子裏人傳播流言的能力了。

顧君謙良好的教養已然要告罄,他不知他何時淪落到了非要在這裏與人說親的地步,不是他看不起鄉下人,而是這位小哥兒的言語,就好似他只能與他定親似的。

且他能與他定親,他好似還得感激他?

他堂堂顧家嫡少爺,就算臉毀容了,腿也殘廢了,那也不是能被人嫌棄至此的。

顧君謙轉身直視眼前的小哥兒,眼裏再無半點溫和之色。

東河曦往前一步,輕笑出聲,“怎麽這話我就這麽不愛聽呢?若是我沒記錯的話,今日是你先是來對着顧少爺與我一通指責?分明與顧少爺還不曾有半點關系,話裏話外卻都是在指責他辜負了你不說,還将人的私事拿出來說,還一副你能看上他,不嫌棄他,他便應該對你感激的語氣?顧少爺一直好言語勸說你,最後你還想道德綁架他?”

東河曦本來是沒打算摻和進來的,但這位寧哥兒最後那句道德綁架的話着實讓他心裏很是不舒服。

讓他想起了一些很不想回憶的畫面。

“你,你,與你有什麽幹系,這是我與君謙哥哥的事情。”寧哥兒臉色一白,被說得心虛又難堪。

東河曦挑眉,冷冷的看着對方,“怎麽就與我沒有幹系了?”

顧君謙在東河曦出聲時就有些詫異的看着他,眼下聽他這麽說,面色微微變了一下,想到了什麽,眸色幽深。

寧哥兒睜大眼睛,不信的看着他,一副我看你能說出什麽幹系的話來的表情。

東河曦伸手從袖袋裏掏出一枚玉佩來,纖白的食指挑着紅繩,讓其一晃一晃的吸引四周看熱鬧的人的視線,“可知道這枚玉佩?不知道吧,這是我與顧少爺的定親玉佩,你也別說不信,不信你大可以回去問你爺爺,想來他都能知曉顧少爺在上京的私事,這枚玉佩的事情應是也該知道的。”

東河曦後面的話不無嘲諷。

他不知道這位寧哥兒的爺爺與顧君謙家是什麽關系,但想來也該是有些親緣關系在的。

至于他手上這枚玉佩,自然就是他回來時,他祖父給他的那枚玉佩。

當初他祖父救的那個顧姓秀才便就是顧君謙的祖父,也是因着他們兩家離得近,他祖父與顧君謙的祖父才會認識,當初也才機緣救下對方。

今早出門時,他拿了分家文書之後,鬼使神差的也将這枚玉佩順便一起拿了出來。

沒成想,這會兒便就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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