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皎皎雲間月
皎皎雲間月
日色昏,沙如雪,寒星勒住缰繩,望着廣袤的大漠長舒一口氣。
“阿煙,我們到了。”
“嗯。”
寒星仔細瞧着她的眉眼,“你不高興?”
席容煙淡淡笑了笑,“高興,和你在一起,我高興。”
“那就好——”
一語未了,便聽風聲裹挾着尖厲,疾速撲來。
沙吾提驚呼,“大汗小心!”
寒星迅速壓下席容煙的肩頭,用自己的身子把她整個罩住,箭從他們的頭頂呼嘯而過,二人挨得那樣近,他的唇幾乎貼到了她的唇上,席容煙的心怦怦直跳,猶如鼓點。
箭雨散去,寒星直起了身子,似笑非笑的說了句,“抱歉。”
席容煙垂眸,并不看他,“追兵來了,你還有心思捉弄我?”
“也有道理。”他尚未說完,已覺身側寒光凜凜,他霍地抽出青霜劍,兩箭交錯之際,寒星一眼就認出了來人,他笑了笑,“原來是你呀。”
袁青上次和他交手的時間不過匆匆數秒,又恰好時值深夜,因此袁青并未看清他的容貌,此刻聽他如此說,也覺得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寒星的嘴角勾出一個輕蔑的弧度,“哼,你贏了我,我就告訴你。”
蒼藍色的長袍随風勁舞,寒星心裏攢着怒氣,誓要報上次的一劍之仇,而袁青因為害怕誤傷了席容煙,反倒落了下風,寒星瞧出了他的顧忌,冷冷一笑,下手更加狠厲。
袁青躲閃不及,一個收劍的功夫,披風就被寒星挑了下來。
寒星斜眼睨視着他,“這兒是西域地界,你知道,西域盛産什麽嗎?”
“什麽?”
寒星眉眼含笑,一字一頓,“脫衣舞姬。”
“呸,放你娘的屁!”袁青氣急敗壞,從馬背上一躍而起,劍鋒直指寒星。
寒星将席容煙護在身後,不緊不慢地舉劍格擋,“小子,和我比劍,你還嫩了點。”
袁青因為心中急躁,失了章法,一擊不中,反被寒星打下了馬。
那邊的沙吾提沖出重圍,操着大刀向袁青砍去,“大汗,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袁青在地上翻了好幾個滾,才沒被沙吾提的刀傷到要害,只是手背被沙礫擦破了皮兒。
“咳咳——”黃沙嗆進喉嚨,袁青顧不得吐出來,忙又舉劍和沙吾提纏鬥在一起。
寒星眼神冷峭,一個飛身,手中的劍便抵在了袁青的脖頸間。
席容煙大喊道,“不要殺他,寒星,他救過我的性命,請你饒他一命。”
寒星動作一頓,清冷的骨節輕輕敲擊劍柄,“袁青,告訴我,你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袁青瞪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寒星冷笑,他拿劍挑起袁青的下巴,迫使袁青看着自己,“說,說出來,我就放你一馬。”
“你真想知道?”
“嗯。”
“好啊,我告訴你,是寒木,是你的那個好兄弟告訴我的。”
“你胡說。”
“你愛信不信。”
寒星略作思量,收劍入鞘,“罷了,你走吧。”
袁青狐疑地擡頭看他,“你真不殺我?”
寒星一甩袖子,翻身上馬,“阿煙替你求情,我自然要給她一個面子,你回去告訴你家主子,阿煙從今往後就是我的人了,叫他趁早死了這條心吧,還有——”寒星側頭盯着他的眼睛,目光如鷹隼般鋒利,“你給我記住了,我和寒木是過命的交情,挑撥離間的那一套對我沒用!袁青,收起你的鬼祟心思,你別忘了,咱倆還有一筆帳沒算呢。我這次放過你,是為了阿煙,下次再讓我碰到你,我可要和你好好理一理這筆賬,絕對不會再手軟!駕!”
黃沙滾滾,踏雪玉獅化作一道銀光,頃刻間載着二人絕塵而去。
袁青吐掉嘴裏的沙礫,凝眸看着一行人的背影,寒星的話倒是提醒了他,他握緊拳,“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晚殺死劉言敬,後又逃進宰相府的刺客!你果然和宰相府有幹系!”
三人抵達營帳時已是深夜,皓月當空,西風獵獵,堯裏瓦斯、艾山一左一右,列陣相迎。
“恭賀大汗凱旋!”
寒星語氣輕松,颔首致意,“辛苦兩位将軍看家,大魏最近可有什麽異動?”
艾山上前一步,“回大汗,這段時間,我們和大魏還算相安無事,倒是北疆那邊有兩股小兵時不時來騷擾一下,不過大汗放心,他們都是烏合之衆,不堪一擊,我帶人狠狠收拾了他們一頓,現在那幫人看見咱們的人馬,比孫子還服帖呢!哈哈哈哈!”
“哈哈哈,幹得漂亮,不愧是猛将堯裏瓦斯的兒子,本汗沒有看錯人。”
堯裏瓦斯面色平靜,他瞧見席容煙,問道,“大汗,這個女人是——”
寒星一笑,單手抱着席容煙下馬,“本汗來介紹一下,她叫席容煙,從今往後就是本汗的阏氏了,你們待她要向對待本汗一樣恭敬有禮。”
堯裏瓦斯不發一言,只是上下打量着席容煙。
艾山看向跟在寒星身後的沙吾提,沙吾提不自在地沖他笑了笑,随即轉頭看向別處。
片刻安靜之後,人群中響起了一陣起哄的聲音,“大汗,你這次冒險去大魏,不會就是為了這位美人吧?”
艾山斥責,“別胡說,大汗去大魏是為了探查他們的軍事狀況,救人只是順手罷了。”
“不錯,本汗此行,不光摸清了他們的糧食儲備,還帶回了一支精銳部隊,若無意外,估摸着明日也就到了。沙吾提,你和寒木打過照面,到時候,你帶他熟悉一下這裏的環境。”
“是,屬下明白。”
堯裏瓦斯略帶探究的目光在席容煙身上停留了片刻,終究還是沒再說什麽。
西域的将士都好奇地打量着席容煙的模樣,他們想不明白,會是怎樣的女子,能讓他們的大汗不顧自己的安危,以身犯險,只身潛入大魏營救。
席容煙還是第一次面對這麽多西域人的窺視,她心中有些慌亂,卻還是努力做出了鎮定的樣子,坦然的微笑相視。
寒星掃了一眼周圍的人,十分霸氣地将席容煙摟入懷中,寬大的袖袍遮住了她的容顏,“記住了,本汗的女人,只有本汗能看!”
衆人低下頭,自覺地為他們讓開了一條路,寒星就這麽抱着她徑直走進了王帳。
“放我下來。”
“不放。”
席容煙的臉不知道是因為氣憤還是害羞的緣故,紅得像是一個小太陽,“寒星!”
寒星壞壞笑着,“我喜歡你叫我的名字,你再叫一遍,我愛聽的。”
席容煙咬牙,“寒星,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
“不,阿煙,我不想放開,我抱着你,我才能真切的感受到,你在我的身邊。”
席容煙默了片刻,緩緩解開自己的衣帶,寒星一愣,別過臉去,“你幹什麽?”
席容煙沒有理他,繼續手中的動作,“寒星,你看。”
寒星不敢睜眼,“阿煙,我們還沒舉行昏禮,不行。”
席容煙“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想什麽呢,我是讓你看這個!我一直貼身收着來着。”
“啊?”寒星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只見席容煙正舉着同心結沖他笑。
“嗐,這個呀,我還以為——”
席容煙把臉湊的近了些,“以為什麽?”
她的眸子亮晶晶的,外面鍍上了一層稀薄的月光,裏面仿佛藏着星空,一眼望不到底。
寒星只覺得,有什麽東西在心裏化開,他再也克制不住,抱着她就往裏面走。
“阿煙,我不想等了,我等了太久太久,我不想再等了。”
“阿星,你——”
他的唇堵住了她的話,多少個日夜,多少次思念,不可名狀的東西在空氣中氤氲流淌,“阿煙,你知道嗎,你就是我的山間雪,雲間月,心上人。”
“等,等一下。”
“怎麽了?”
“寒星,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他的衣裳褪了一半,此刻松松搭在肩頭,“問!”
“你愛我嗎?”
“這不廢話!”
他再次吻了上去,這個吻是那樣的熱烈,仿佛在告訴她,你瞧,我愛你愛的多麽用力。
“嘶——”腥甜在唇齒間逸散,他舔去血跡,“阿煙,你是屬狗的嗎,怎麽這麽愛咬人?”
她趁機從他的身下掙脫出來,費力喘了口氣,眼神格外委屈,“這能怪我嗎,我不咬你,你也不讓我說話呀!”
“哈哈哈哈,你說,随便說,我保證好好聽就是了。”
“那好,我來問你。”
席容煙望着他,眼底清澈如水,“寒星,你告訴我,什麽是喜歡,什麽是愛?”
“嗯——喜歡——愛——阿煙,老實說,我不知道。”
她瞪了他一眼,“那你還敢說你愛我?”
他揉了揉她的腦袋,“阿煙,在遇到你之前,我從來沒對世間任何一個女子動過心思,直到我遇見了你。我不知道什麽是愛,但我知道,我想保護你,我想任何時候都在你身邊,我想和你一起歡喜,一起傷悲,我甚至願意為你舍棄性命,這,或許就是愛吧,還有一點,”他湊在她的耳邊,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臉頰,癢癢的,酥酥的,“我的身體,只有你能捂熱。”
“你——”
“嗯,我,我怎樣?”
“不怎樣,那你會一生一世對我好嗎?”
寒星突然笑了,“阿煙,你要我怎樣,你才能相信,我愛你,很愛,很愛。只要你願意,這輩子,下輩子,我都會用生命守護你。”
席容煙默不作聲,她的睫毛微垂,眼角,一顆晶瑩剔透的淚珠滾落。
“你別哭呀,我是不是說錯話了,我給你賠罪,阿煙,都是我不好,你別哭了。”
她沒有說話,只是仰起臉,默默抱住了寒星。
淚水滴答滴答地落在寒星的肩頭,他的心,都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