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畢業典禮(3)
畢業典禮(3)
關河的手微微一頓,尴尬地收回去,随即道歉:
“不好意思,我以往都沒有和身體不方便的人打過交道,有點粗心了……”
程鏡秋沒接話,江執也不可能替程鏡秋說沒關系,禮貌地沖關河笑笑,随後推着程鏡秋朝着畢業典禮的禮堂走去。
關河雙手抱臂望着江執離開的背影,程鏡秋……印象中紀教授的免費心理咨詢活動中确實有一個病人叫程鏡秋……
當初紀教授還問過自己願不願意去給她進行心理診斷,當時自己是為什麽拒絕來着?
關河思索片刻,因為這個程鏡秋不過是個初中肄業的無業游民。在關河看來,這種人心理出現問題再正常不過,去對她進行心理診斷只是純粹在浪費自己的時間。
在心理問題越來越嚴重的當下,心理醫生的每一分鐘都是很貴的。
看來這個麻煩交給了江執。也就江執這個有點子憨在身上的家夥,會接這種吃力不讨好的活計了。
禮堂外是偌大草坪,四月的天,草皮生長得極為茂密,适合席地而坐,聯盟大學的學生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或交談,或坐,或卧,陽光灑在他們年輕稚嫩的臉龐上,沒有一絲陰翳,讓人聯想到一切美好。
草坪的斜坡下是一條閃爍着陽光的河流。
江執給程鏡秋介紹着:
“這是淬星河,聯盟大學就在淬星河的兩岸,中間有各種各樣的橋相連,每一個橋的兩端都是不同的風景。”
“比如這個逐月橋,左邊是竹林,右邊是繡球花園,這時候的繡球花開得正好,我們去看看?”江執俯下身詢問程鏡秋的意見。
程鏡秋掃了一眼時間,點頭。
大片淡藍色的繡球花團團地開放着,翩跹的蝴蝶流連在藍紫色的花叢之中,上下翻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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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在花團上跳躍,激起金色的光暈,一圈圈蕩開,溫暖着春風中的人們,鼻尖是輕柔的草木香氣,不少聯盟大學的學生小心翼翼地在花叢中拍照,叽叽喳喳卻不擾人。
“江同學,你知道這種淡藍色的繡球花叫什麽名字嗎?”
“藍色……繡球花?”江執在給出這個回答的時候就覺得自己會被嘲諷,諸如聯盟大學的研究生居然連基本常識都沒有之類的陰陽怪氣。
甚至江執都已經開始勸自己不要生氣。
“叫無盡夏。”程鏡秋淡聲說道。
江執微微一愣。
“你的表情好像在說,她居然沒有嘲諷我,我都有點不習慣了。”程鏡秋語氣涼涼。
江執長舒一口氣:“我差點以為你不是程鏡秋。”
“無盡夏的花期在六月到九月份,看來聯盟大學為了這一次的校慶花了不少錢。”
程鏡秋的語氣讓江執聯想到來視察的領導。
“……”
“你去說,你去!”身旁傳來一個女聲,急促又壓低了聲音:“你快去,不然她要走了!”
被推搡着的女孩子走到程鏡秋和江執面前,不好意思地沖程鏡秋笑笑:“這,這位同學……我,我朋友想和你合,合個影。”
話一說完,她的雙頰爆紅,肉眼可見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朋友立刻接話:“不是我要合影啊,是她自己說你好漂亮!不能錯過這麽漂亮的小姐姐!”
被朋友拆穿的女孩子試圖讓同伴閉嘴,又有一種想要提裙逃跑的沖動。
這兩個女孩子身上都穿着漢服,春風一起,衣袂飄飄,衣裙上沾染了些許淡藍色的繡球花瓣,讓本就飄逸的漢服多了一絲亮麗的色彩。
最開始來詢問的女孩身上時一件淺粉色漢服,她的朋友身上是一套淡青色漢服。
“可以。”程鏡秋下颌微點,兩個女孩子眼睛驟然明亮起來,飛快地将手裏的相機遞到江執手上,然後對她說:
“同學麻煩你多拍幾張!”
随後,兩人紛紛半蹲在程鏡秋身邊,和程鏡秋保持在同一個高度。
身穿淺粉色漢服的女孩頻頻對自己的朋友使眼色,見自己的朋友無動于衷,低下聲:
“趙霓,你離漂亮姐姐遠一點,我要把她單獨裁出來用相框裱起來。”
趙霓:“……”你真的很像私生你知道嗎?雖然如此想着,趙霓還是乖乖朝旁邊挪動一步。
程鏡秋嘴角向上勾了勾,江執捕捉到這個瞬間,按下了快門。
緊接着又是十幾聲快門聲響起,淺粉色漢服的女孩子沖到江執身邊,接過相機從屏幕中看江執拍得照片,她不停地放大照片中央的程鏡秋,內心瘋狂嚎叫:
這頂級的骨相美,這宛如建模一般的冷淡中帶着些許厭世的眉眼。
果然這張臉就是頂級厭世臉,沒有表情就是最好的表情。
翻到江執拍下的第一張時,她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滞了——
是誰說沒有表情就是最好的表情的?這淺笑中帶着些許冷冽的表情,就仿佛被冰雪凍住的桃花,晶瑩而純粹,有情與無情交織,厭世中又帶着一縷不容察覺不可忽視的慈悲……
如果現在在床上,葉虞保證自己會像一條扭動的蚯蚓,滾來滾去。
趙霓一看葉虞這個樣子就知道自己的閨蜜沉迷舔顏不可自拔,不好意思地沖江執和程鏡秋笑笑,尴尬地解釋道:
“她一般不這樣……”可是輪椅上這位同學真的不一般!
江執搖搖頭,看向拿着相機的葉虞,她突然很想和程鏡秋合影一張作為紀念,可是看葉虞現在如癡如醉的表情……江執又不忍心打擾。
程鏡秋點點手腕上的表:“時間要到了。”
江執猛地反應過來,她和趙霓說了聲再見,推着程鏡秋往禮堂去。
禮堂門口,許青榕沖江執揮手,手中提着一個大的牛皮紙袋,裏面是江執的學士服。
“謝謝學姐,救大命了!”江執套上寬松的學士服,帶上四四方方的學士帽,許青榕打量了她一下,又給她整理了一下衣領:
“有模有樣了嘛,江同學。”
江執因為剛才走動過快,此時臉上紅撲撲的,眼睛也亮晶晶的,她看向程鏡秋:“那我們進去?”
禮堂門口正有學生在驗證邀請函,他們有些猶疑地看向程鏡秋,不過江執背對着他們看不到他們表情。
程鏡秋往禮堂門口掃了一眼,随後說:
“我讨厭呆在狹小幽暗的地方,也沒什麽興趣看機械性的撥穗環節,讓許青榕陪你進去吧。”
許青榕低頭,坐在輪椅上的程鏡秋表情如常,江執有些遲疑:“可是你一個人,這裏又沒有認識的人……”
程鏡秋眨巴眼:“江同學,你不相信聯盟大學同學們的素質嗎?”
“那你随便逛逛,我很快就出來找你!”江執叮囑一句,程鏡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江同學,你的語氣很像十年後的你。”
“啊?”
程鏡秋轉動着輪緣,朝着禮堂外滑去,江執側頭問身邊的許青榕:“她剛剛那句話什麽意思?”
“十年後,理論上你已經結婚生子,那麽……”許青榕笑着點點頭:“她在說你是老媽子。”
如果不是學士服不适合大動作跑動,如果不是畢業典禮的背景音樂已經從禮堂傳出來,江執說什麽都要跑上去給程鏡秋腦袋來個爆栗。
“走吧,江小執同學,我去給你拍照,保證把你拍得美美的。”
江執進入禮堂前不放心地朝着程鏡秋離開的方向看了看,可惜程鏡秋已經消失在來來往往的人潮之中。
和程鏡秋的評價相同,聯盟大學的大部分同學都很有素質,見程鏡秋一個人沿着淬星河緩緩滑動輪椅,紛紛上前詢問:
“同學,需要幫助嗎?”
“同學你要去哪裏?我可以帶你去。”
程鏡秋解釋:“我随便看看,不用麻煩。”
“那你有什麽需要就去找穿着這個T恤的人,是校慶的志願者。”詢問的人扯着自己身上白色畫着聯盟大學标志的衣服給程鏡秋看。
程鏡秋點頭:“好的。”
“關學長,我跟哥哥說了,他答應等一下在明見樓和你見一面,你一定要把握機會。”十米開外,一個身穿白色小洋裙,打着一把精致遮陽傘的女孩子昂頭,沖身邊的關河笑道。
關河點點頭,他感激地握住女孩子的手:“謝謝你言妍!我一定會好好把握這次機會的。”
言妍搖頭:“我就是幫忙牽線,別的我也幫不上忙。”
“能夠幫忙牽線已經是幫大忙了!”關河感激地說:“別人想見言教授一面難如登天。你真的好厲害言妍,簡直是我的貴人,無論事情成不成,我都要請你出去玩,暑假的時候一起去環城旅游吧。”
言妍不自覺低頭,雙頰粉嫩如飛霞。
程鏡秋饒有興致地看着這一幕,這個關河……兩個小時前說要和江執一起吃飯,兩個小時後就要和言妍旅游?
程鏡秋戲谑的目光沒有遮掩,關河很快注意到她,不由自主地皺眉,他都已經帶着言妍來這麽偏僻的地方,怎麽還會遇見程鏡秋這個瘸子?
倏爾,關河的眉頭打開。言妍一直注意着關河,見他的目光定格在程鏡秋身上,也朝着程鏡秋看過來,一看到程鏡秋的臉,言妍心中下意識升起危機感。
“關學長,她,是你認識的人?”言妍咬着嘴唇問。
關河點點頭又搖搖頭:“之前紀教授免費心理咨詢活動遇到的一個患者,本來說讓我接手,不過你也知道,我忙着加入言教授的團隊,沒時間接手。只是看過她的個人資料而已。”
言妍提起的心放下不少,臉上重新出現笑容:“那我們走吧。”
關河點頭,步伐卻沒有動,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三米開外的程鏡秋:“說起來告訴你一件好玩的事情,她初中都沒有讀完。”
言妍誇張地啊了一聲:“怎麽會這樣……連法律規定的義務階段都沒有讀完……她看起來也不像那種壞學生啊。”
“有的人,看起來沒什麽,實際上蔫兒壞,骨子裏是什麽樣誰知道呢?”
對于聯盟的絕大多數人而言,在看到一個人的檔案是初中肄業的時候,第一反應一定是這個人是個壞孩子。
因為即便是監護人也不能阻攔一個孩子讀完初中,除非這個孩子自己想要休學,或者拒絕讀書。
“而且,她現在是個無業游民,那你說她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從哪裏來的?”關河撇了程鏡秋一眼:
“不知道背地裏在幹些什麽龌龊的勾當。”
言妍遲疑地說:“這種猜測還是不要随便說……”
關河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只是在說她而已。而且她現在連一句反駁都沒有,可見我說的沒什麽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