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道歉
道歉
“阿晏！”
紀晏禮一把奪下我手中的水管，去關水龍頭，衛生間門口頓時圍滿了人，幾乎一半都在看熱鬧。
宋雨柔也走進來，面色驚訝又心疼似的扶起地上哭哭啼啼的那些人。
“我們剛才進來洗手，就看到沈同學，她有些不開心。”
“我們知道她是阿晏的朋友，就想安慰她，可她忽然生氣了，我的臉被她打得好痛。”
那些女的一臉令人作嘔的表情，惡人先告狀，我看的心裏反胃。
剛想回怼，沒想到就看到宋雨柔一臉楚楚可憐，“沈同學，我知道平時總是麻煩你幫我占座，你心裏不舒服，可你有事找我就好，我的朋友都是無辜的，請你跟她們道個歉，一切都過去了好嗎？”
我心裏冷笑，覺得宋雨柔不應該學藝術的，她應該去學表演！
“道歉？明明是你這幾個好姐妹先來堵我，說要給我一點兒教訓看看！她們人多勢衆，如果我不還手現在躺在地上的人就是我了！要道歉也是她們給我道歉！”
宋雨柔面色微漲，又說道：“沈同學，今天是阿晏的生日，你別讓他不開心。”
沒等我說話，紀晏禮便說道：“沈拾遺，你有什麽事情沖我來，為什麽要這樣對她們。”
我呆愣在原地，滿是不可置信，“阿……阿晏，你不信我？”
紀晏禮冷着一張臉，“從小到大，你一直都是這樣，沖動暴躁，一言不合就動手，我以為你多多少少都會有些改變的，沒想到是我想錯了。”
他的話像是刀子一般在我心裏一刀一刀，緩慢又用力地劃着。
“你根本就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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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晏……”
我似乎聽不見任何聲音了，身體也無法控制地發抖，如果說別人的謾罵與輕蔑，我是完全不在乎的，可我無法忍受紀晏禮的懷疑。
我眼睜睜看着他離去的背影，跟在他身後的宋雨柔回頭看了我一眼，露出一個笑容，那是屬于勝利者高傲又得意的笑。
那幾個女生在衆人走後，似乎還氣不過，又返回來沖我甩了兩個巴掌，一點也不一疼，比起小時候受過的欺淩，這根本不算什麽。
“癞蛤蟆就是癞蛤蟆，也不照照鏡子，你跟我們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她們說完，就走了，我遲遲沒有從方才紀晏禮說的話中恢複過來，滿腦子在回想着紀晏禮剛才說的那句話。
你一直都是這樣……
我是什麽樣？
沖動暴躁，一言不合就動手，可那也是別人先欺負我，我才會還手的，阿晏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嗎？
是你說過以後會保護我，我才會收起了自己身上的尖刺，磨平爪牙的，為什麽，你現在又這樣說我……
我像一個幽魂走在大街上，手裏還抓着那幅畫，我蹲在路邊，看着這燈火霓虹，高樓大廈，我的腦子逐漸放空。
想起當年那個從天而降，将我從漆黑的倉庫中救出來的少年，背着我一路走回家對我說以後會保護我的少年，我努力地回想，卻發現他的樣子越來越模糊了。
第一次見到紀晏禮的時候，他穿着白淨的襯衫在彈鋼琴，而我站在花園外幫外婆一起打掃衛生。
紀晏禮的世界是紅酒鋼琴，在明亮的吊燈下享受燭光晚餐，而我的世界是塵土飛揚的鄉野，在廢棄的筒子樓裏麻木地忍受父母永無止境的争吵。
記得我剛來城市時，第一次坐上出租車，不會開車窗，不會開車門，那司機眼中露出的鄙夷是如此的顯而易見。
差別一直都有的，只是我沒有及時發現，或者因為紀晏禮，我下意識選擇忽略。
他們說的是對的，我和紀晏禮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癞蛤蟆就是癞蛤蟆，醜小鴨還有蛻變成白天鵝的機會呢，可癞蛤蟆沒有。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車水馬龍，多希望今天發生的一切只是做夢，忽然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我拿起一看，是外婆打來的。
我努力深吸一口氣後接聽了，外婆的聲音隔着手機屏膜傳來。
“囡囡啊，吃飯了嗎？是不是又忘記今天是你生日啊？有沒有吃好吃的？”
我心頭一震，猛然想起今天立秋，不僅是紀晏禮的生日，也是我的生日啊，或許全世界只有我和外婆知道，我的生日跟紀晏禮是同一天。
“外婆想你了，外婆今天給你做了棗泥糕，想起你還在上學呢，吃不到可惜了。”
我鼻子酸酸的，我怎麽可以一股腦地把心思放在紀晏禮上呢，我還有外婆啊，外婆在這裏，所以我不是一個人，我還有家。
“我吃過了，外婆，跟阿晏一起的……”
“我也好想吃外婆做的棗泥糕，可想了……”
“國慶放假了我又可以回去了，到時候外婆你要做好多好多棗泥糕給我！”
跟外婆聊了一會兒，我的心情也好多了，一路走回學校，看到了紀晏禮所在的社團又在做活動了，與往常不同的是，一直屬于紀晏禮單人海報的，變成了他和宋雨柔。
我看着那張海報，看了很久很久，旁邊也還有幾個小學妹一臉癡迷地看着盯着那海報，嘴裏不停地說着什麽“紀學長太帥了”，“和宋學姐太般配了”之類的話。
怎麽說呢？以前聽到這些話，我是有些生氣的，我覺得宋雨柔根本配不上阿晏，她們眼睛到底有什麽毛病才會這樣覺得。
可我盯着那張海報，才發現，有病的只有我自己。
他們确實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而我，就像是在角落裏狂給宋雨柔紮小人的紀晏禮陰暗私生粉。
我緩緩走過去，小學妹們并不認識我，還以為我是要來參加活動的人，立刻熱情地接待我。
現在的許多社團團長換人了，為了吸引學生參加活動，也是絞盡腦汁，小學妹也是個話唠，跟我聊了很多。
我并不了解社團，但我足夠了解跟紀晏禮相關的一切，一邊聊着一邊給了她們不少建議，小學妹紛紛亮着眼睛看我。
“學姐，你給的建議都好好啊！”
“是啊！學姐！太感謝你了，就算我們有紀學長來吸引眼球，可活動沒意思他們也不積極啊！”
我笑了笑，當初為了讓紀晏禮穩坐學校風雲人物榜首，我可是費了很多心思的。
已經很晚了，我說我要走了，小學妹還一臉不舍，說想加我微信，我也加了，她一翻我朋友圈，就看到裏面全是紀晏禮，神色更加激動了，還問我那裏面關于紀晏禮的畫像能不能保存。
換做以前，我肯定是拒絕的，但現在，紀晏禮那麽優秀，有那麽多人喜歡他，我應該開心才對啊。
我笑着答應了。
臨走時，又看到了手裏準備送給紀晏禮的畫，我說道：“這幅畫就送給你吧。”
小學妹一臉疑惑地拆開了裹得嚴實的牛皮紙，眼裏的快要掃出兩道激光。
“天啊！學姐！這是你畫的嗎！怎麽可以把學長畫的這麽欲！那俯瞰衆生的表情簡直酷斃了！”
“你喜歡，就送你了。”
說完之後，我感覺自己如釋重負，關于這幅畫的秘密，我并不擔心會被人知道，因為這幅畫只有夕陽的光經過玻璃的照射，紀晏禮眼中的我才會顯現。
可他眼裏從來沒有我，不管是畫中還是現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