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第15章

廚房裏的人都愕然。

他們倒是知道方大廚子平日裏頭對顧二丫好,可再好也沒想到他會認她做幹女兒。

這年頭認幹親都是為了利益而非感情,丫頭找婆子當幹娘才是最正經的做法,認幹爹反倒容易讓人诟病,等将來回了府裏,內院和外院的界線不像現在這樣模糊不清,中間能交流的時候可比丫頭和婆子們的交流少。

可方大廚子擺明了是認真的。

他笑呵呵道:“等這兩日忙過了,我治上一桌酒席,大家夥一定要來。

白廚子一時之間不知道他到底是想搞什麽新花樣,但他也樂得膈應方大廚子,便說:“喲,你要治酒席,總要用府裏頭的東西吧?要用什麽就提前來告訴我,我提前替你預備預備?”

從前方大廚子是府裏頭說一不二的人,如今卻反倒要看他臉色了。

方大廚子冷笑一聲:“不勞煩您,我心裏都有數!”

顧二丫只瞧得出來他們針鋒相對了,但她并沒有放在心上,她正高興自己多了幹爹,還是個對她很不錯的幹爹。

到了後兩日,方大廚子果然自己花錢整治了一桌好酒菜,雞鴨魚肉都齊整,白切雞、鹽水鴨、紅燒魚以及一大碗鹌鹑蛋紅燒肉,菜是撿的當季的新鮮蔬菜,又整了一小瓶酒。

廚房的人私下裏讨論起來,說方廚子光這一桌子就花了不少銀子。

他還請了白廚子。

當然,白廚子是不會來的。

顧二丫覺得奇怪,還問方大廚子為什麽要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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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大廚子哼哼哼地笑:“我要是不請他,大廚房裏這些人敢來湊這個熱鬧麽?都怕姓白的擠兌他們呢,可這是我收幹女兒,場面不得大一些?要是孤零零的沒人來,豈不叫人看輕了你?”

他道:“我是知道你的,愛熱鬧的很。”

顧二丫瞬間眼淚汪汪的了。

方大廚子和白廚子只差要在廚房裏頭打起來了,他卻願意為了她的一點兒愛熱鬧的性子寧可委屈自己。

多好的幹爹啊。

結果下一秒,方大廚子就得意起來:“你瞧瞧這燒乳鴿,他人不來,但我都請他來了,他不送點東西來好意思?那顯得他多沒氣概啊?雖然咱們不差他這一點半點的,可能叫他捏着鼻子嘔着氣,也夠咱們舒坦了。”

顧二丫噗嗤一笑,眼裏感動的淚瞬間憋回去了。

方大廚子又遞給她一個小盒子,難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我這也沒什麽好東西,這是我在原先那一家的時候活做得好,主家賞的東西換的。”

他打開盒子,裏頭卻是一個小銀鎖。

他還記得那是他原來的主人家的小公子慶生,他做了一桌好席面,客人都誇好,主人家也高興,賞了他幾顆銀珠子。他放了許久,前兩天去外頭采買今天要用的菜肉,順便叫銀樓熔了,做了這麽個長命鎖。

他拿出來比劃了一下,正好能戴進顧二丫的脖子裏。

銀飾冰涼地貼着顧二丫的脖子,把她凍得一個激靈,結結巴巴的:“這……這也太貴重了。”

方大廚子擺擺手:“給你就收着吧,我也沒旁的用錢的地方了。”

顧二丫推了兩回也沒推掉,只能收下了。

等敬了茶,磕了頭,她捧着小銀鎖,鄭重地叫了一聲幹爹。方大廚子笑眯了眼:“诶!”

這回倒是真來了不少人,畢竟怎麽也算個大事兒,哪怕再礙着白廚子的權勢也不會不來,論情分,還是他們和方大廚子更親近一些。

一群人親親熱熱地坐着,一口薄酒下肚,倒好像前兩天的隔閡不存在一樣。

顧二丫坐在方大廚子身邊,偷偷拿筷子頭去蘸了一點兒杯子裏的酒送進嘴裏。

也不知道是什麽酒,辣嘴的很,只一口,就叫顧二丫呼呼地吐舌頭。

她也不敢被別人看見,含着一包淚拼命地夾菜吃緩解舌頭上的辣意。

其他人已經湊過去和方大廚子說話了。

唯有宋生坐在桌邊上一動不動,直直地盯着顧二丫。

等到散了席,衆人搖搖擺擺各回各家,顧二丫也悶着頭往回走,才出了竈房的門就被攔下來了。

宋生半拉半拽地把她弄到了陰影處,又舉起手裏的蠟燭往她身上照了照,看見那塊小銀鎖,果然變了臉色。

他跟了方大廚子兩年,也是正經磕過頭拜過師的,可他拜師的時候方大廚子可沒給過他這東西。

他氣得不行:“才這麽大點心機就這樣重,哄着師父給你買這些東西,還辦了那樣好的宴席。”

顧二丫呆住,她可沒哄啊!明明是幹爹自己願意給她的。

可宋生并不會去想這些東西,他只覺得嫉妒。

這兩日他心中總是覺得煎熬。

那一日方大廚子往那椅子上一坐,他就猶豫着要不要站到他師傅後面去,可他猶豫着猶豫着就退卻了,大家都沒動,他也就不敢動了。

不敢動歸不敢動,事後他又後悔,尤其是這兩日方大廚子帶着顧二丫到處晃悠,卻從不肯正眼看他一下,他心裏的後悔就更加旺盛了。

既後悔,也有些嫉妒方大廚子對他的時候卻沒那麽高調,從未有過什麽禮,收徒也不過是請相熟的人吃了一頓飯罷了,過後在廚房裏他對自己也很是嚴苛,很少有笑臉。

顧二丫呆了一瞬很快就反應過來了,她不知道宋生為什麽堵自己,想來也和今天方大廚子收徒有關系,既然有關系,她便有話要說。

這話她已經憋了有兩三天了:“你這樣憤憤不平,怎麽沒在幹爹受人欺淩的時候大罵對面兩句?你扪心自問,幹爹難道對你不好麽?他把你當半個兒子看待,自然對你也寄予厚望。”

宋生一怔,他今年十二歲了,比顧二丫高了不止一點半點,能把她整個人都籠在陰影裏,然而長得再高,也被顧二丫叉着腰指着鼻子罵了個痛快。

“幹爹說你們不選他情有可原,可我不覺得有什麽情有可原的,別人都可以,就你不可以!你只瞧見幹爹對我好了,怎麽沒瞧見幹爹對你的好?還是你把那點好當成了理所當然?”

方大廚子是個實誠人,對待宋生雖然嚴苛一些,也是指望他好,宋生就是個悶棍脾氣,天賦也并不高,人卻有些懶散,倘若方大廚子再不嚴苛一些,他能偷懶便會偷懶,也學不到什麽東西。

顧二丫問他:“你去外面打聽打聽,誰家大廚子收了徒弟以後不是叫他從洗菜做起?多是三年五年的洗,進了門幾年還在學切塊切絲的更不在少數,能叫你摸一下竈臺?”

她是不懂外面的行情的,可她常常聽人說起,說方大廚子不知道藏私,教徒弟就是正兒八經地教,自己有什麽手藝也從不避着徒弟,說教,那恨不得手把手放什麽東西都告訴他。

老話說得好啊,教會徒弟餓死師父。

可方大廚子從來沒考慮過這些。

宋生被她擠兌得啞口無言。

他知道顧二丫說得挺對的,他下意識忽略了這些,方大廚子沒提起過,他便把它當成了理所當然。

然而他的性格沉悶,即便知道自己錯了,也不會承認,甚至會将錯就錯下去。這兩天他既能知道後悔,便知道自己當時不該那個樣子,知道,卻沒找過方大廚子。

顧二丫也說:“你心裏一定知道自己有問題,可你這兩日從沒找過幹爹一次,哪怕是私底下的道歉都沒有過。”

她寸步不離地跟着方大廚子,當然能看清楚方大廚子在想些什麽,他嘴上說的能理解廚房那些人的做法,在乎的是他們麽?

憋着一口氣收了幹親還落自己面子去請白廚子,除了是要給顧二丫長臉,難道便沒別的想法嗎?不過是給宋生一個臺階下,亦或者激一激他罷了。

他在等宋生向他低個頭。

顧二丫并不覺得他利用自己,反而更心疼他。

結果沒想到,刺激歸刺激到了,宋生卻不是去和方大廚子道歉,反而跑來堵自己了。

顧二丫撇撇嘴,繞過宋生就要走。

宋生還想伸手去拉住她,卻被呵斥了一聲:“你幹嘛呢?”

兩個人齊齊扭頭,石頭手裏提着個燈籠把這塊地照得亮堂堂的。

他聲音大,引起了別人的注意,都準備靠過來看一眼。

宋生怕被人看見,低着頭跑了。

顧二丫叉腰唾了一口膽小鬼。

石頭哈哈一笑:“矮蘿蔔一個,還學人家老婆子罵街呢?”

顧二丫翻了個白眼:“你怎麽才來?”

石頭說自己忙:“我準備想法子調到大少爺那兒去呢!好歹當個小厮,總比跟在常管事後頭當雜工更好一些。”

“你不拜幹爹啦?”顧二丫好奇,他之前就猶猶豫豫的,這回是下定決心了?

石頭搖頭說不拜了:“常管事要我把錢都給他,我才不幹呢。”

他攏共一個月就辛辛苦苦掙這麽一點兒錢,別人都只收個一兩百文的,常管事貪,要全都給上交,傻子才拜。

“不提我了,還沒恭喜你。”他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遞過來,“喏,禮物。”

顧二丫接過來一看,是一條嶄新的發帶,上面還系着兩個小鈴铛。

石頭擺手:“不值什麽錢,湊活用吧,以後給你換個好的……金的銀的都別想,那玩意我整不起!也不可能給你整!”

他可太摳了,這發帶還是看着他們一起被賣的情分呢!

顧二丫摸了摸發帶,擡起臉笑彎了眼:“謝謝石頭哥哥。”

石頭打了個哆嗦:“別,可別整這套,怪肉麻的。”

他狠狠地搓了搓身上的雞皮疙瘩:“你正常點,我怪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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