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章

第 49 章

望着顧明月皺緊的眉頭和委屈的表情, 姜雲瑤一臉詫異:“我沒讓你全吃光呀。”

顧明月眨巴眨巴眼睛:“可是……”

“可是你忍不住對不對?”

顧明月點點頭。

這就是她另一個問題了,她不喜歡浪費糧食,這是沒什麽錯的, 這年頭的糧食很精貴, 大家又都是吃過苦的人, 受過凍挨過餓, 不舍得浪費很正常。

最開始的時候顧明月不只是想把所有東西吃完,她還會和以前一樣, 偷偷地藏東西, 那種能常放的點心餅子, 她吃一點就會拿油紙包一點藏起來,明明府裏從來不缺點心,可她心裏總是沒什麽安全感。

如今她已經不藏東西了,卻還是改不了強行吃光所有東西的習慣。

這回姜雲瑤看着她吃,特意沒阻止她, 就是想借這個機會讓她改一改:“東西吃夠了就別吃了, 吃不掉的那些也不是浪費的,你可以提前預估一下自己能不能吃完對不對?如果覺得自己吃不完, 就幹脆分一點兒給別的人。”

小姑娘現在倒是會給她分享食物, 因為她信任依賴自己。

但其他人就很少能夠獲得她分享的食物。

不是因為顧明月不喜歡她們, 而是那種喜歡沒有到她願意分享自己的食物的地步。

顧明月窘迫地拽了拽自己的袖管:“知道了……”

姜雲瑤便笑了笑。

晚上就換成了正常的飯菜。

吃完飯還有點心,顧明月她們的份例裏是沒有點心的,她們每天吃的點心是姜雲瑤屋裏撤下來的——安氏從安伯侯府帶來的習慣, 屋裏的點心不能過夜,哪怕一點沒動都不過夜, 餘下的這些點心也不是丢了,而是分給府裏的下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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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一個院子裏每天的點心也不會太多, 幾個下人一人分上一塊也夠了,絕對不會浪費。

不過像是安氏屋裏的那幾個伺候的人裏,吳媽媽盧媽媽年紀大了,吃不了太甜太油膩的東西,梅蘭竹菊四個大丫頭年紀都不算太小,卻也是愛俏的年紀,怕吃太多點心發胖,所以安氏屋裏的點心基本都是分給底下的小丫頭。

自從顧明月來了,她們就轉為投喂顧明月了。

晚上顧明月認真反思了一下自己,主院的這些姐姐們對她是相當不錯的,每天都給她好多好吃的,她有了好吃的卻從來沒想過分給她們,這是很不對的。

好東西就該一起分享才對。

第二天,她特意帶了錢去了大廚房,請了空閑的廚子替她做飯——她還特意和姜雲瑤說了,她要請院子裏的姐姐們吃飯。

府裏的丫頭們偶爾聚在一塊吃東西是很正常的,反正挑的都是不當值的時間,即便當值,她們也會主動留飯菜。

若是尋常丫頭去大廚房請人做飯,怎麽也要備上幾兩銀子大廚房才給做,他們的說法也很占理:菜蔬肉蛋都要買,這些都是成本,還要再加人工費。

但他們報出來的成本可就高多了。

顧明月卻不一樣,方中意是她幹爹,對廚房裏的事情再了解不過,該是多少就是多少,人工就更不必說了。

所以她花費得很少就治了一桌飯菜,甚至還有一小壺酒,這是方中意自己釀的果子酒,用別莊的果子釀的,他還一路帶了過來,寶貝得不行。

等安氏她們都睡下了,顧明月她們才關了門,在炕上擱了一張圓桌,把酒菜都擺上,幾個丫頭才坐下。

顧明月年紀小,且她是東主,也喝不了酒,就坐在小火爐邊上燙酒。

幾個丫頭都難得有松快的時候,各自倒了一杯酒微微抿上一口,忍不住起了話頭。

安氏是個慈和的人,姜雲瓊和姜雲瑤的脾氣又好,從不為難下人,她們倒也不會說主子們的閑話,大多是說屋裏的差事。

等到兩杯水酒下肚,不常沾杯的幾個丫頭就都熏紅了臉,說的話也就更多了,開始聊起從前。

若是姜雲瓊在這裏,她能說的大約就是小時候安氏給了她什麽東西,陪她做了什麽事,可坐在這兒的都是丫頭,她們說的從前,就是小時候被賣了的事情了。

顧明月沒喝酒,也很少說話,安安靜靜地坐着聽。

她才知道原來梅香是這幾個丫頭裏年紀最大的那一個,從太太還在安伯侯府的時候她就跟着太太了,原來也是個小丫頭,太太看上她穩重,一步步提拔成了身邊的一等大丫頭。

本來安氏出嫁的時候,安氏她娘叫她帶着梅香是想着萬一要提拔姨娘,從自己身邊的丫頭裏選是最好的,梅香打小就在安氏的院子裏,穩重又忠心,是最好的人選。

但梅香自己不肯,和安氏發咒賭誓,安氏也不想強求,便換了常姨娘——常姨娘最開始就是安氏的丫頭,和梅香還是一起長大的。

梅香支着酒杯嘆了口氣:“真是……糊塗啊。”

旁人都知道她是什麽意思,默契地沒有再提。

蘭香趕忙轉移了話題,顧明月也是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原來蘭香和蘭心是姐妹,她開始以為名字是湊巧呢。

她們兩個都不是家生子,是外頭買來的,聽蘭香說本來府裏頭只要買她一個的。她們倆的情況和顧明月也差不多,家裏爹爹娶了後娘,後娘又生了孩子,日子過得太窘迫了,她們倆便被賣了,人牙子想把她們倆賣到窯子裏去,窯子裏給的錢多,是安氏看她們倆可憐才買下來的。

竹香和菊香就是家生子了,從小就在府裏頭長大的,爹娘都在府上當差。

倒是春穗一直沒說話。

顧明月只知道她是外院管事的女兒,平常她話也少,有時候蘭心和她争地位,連顧明月都能看出來,但春穗什麽也不說,看着像是要争,偏偏又沒什麽大動作,叫人看不明白。

也是竹香開了口,顧明月才知道原來她竟然和柳姨娘身邊的青穗是姐妹,難怪蘭心要争她都沒什麽反應,她也不敢争啊!不争還好些,争了以後才被知道她和青穗是姐妹,三姑娘可未必還能容得下她。

——她驚訝的次數實在太多了,幾個吃了酒的丫頭都悶悶地笑。

連春穗也忍不住笑起來:“明月向來只在三姑娘身上用心,旁的她是一點兒都不顧的,就是明兒你和她說大姑娘要出嫁了,她都能一臉驚訝問你真的假的!”

“性子直,直一些地好。”

她們能當上大丫頭,當然都不是什麽小白花,但誰還沒有過純真的時候呢?她們有時候看顧明月,就像是看以前還是小丫頭時候的自己一樣,坦誠直率,沒什麽小心思,淺顯地就像雨後的地面似的,積着一汪水,誰都能看清。

所以很多時候,她們都樂意對顧明月更好一些,有點兒像是在照顧從前的自己一樣。

顧明月眨了眨眼。

她心裏想,她也藏了一個大秘密,誰也不會告訴的大秘密。

到底明兒還要當差,幾個丫頭略沾了幾杯薄酒便不敢再喝了,只挾桌上的菜吃。

她們吃菜便不像姑娘太太們那樣斯文精致,顧明月是個實誠人,她就愛吃大肉,所以她找廚房做的菜份量都很足,且都是下飯菜,蒜苗臘肉、虎皮青椒焖紅肉,甚至還有半只炖肘子。

丫頭們也好些時候沒吃這樣的菜了,一時吃上,也覺得新鮮,連一向管着身材不肯多吃的幾個大丫頭也都就着飯菜吃了一整碗的米飯。

酒酣飯飽,她們才悄悄開了門散去了。

送走了人,顧明月自顧自收拾餘下的碗筷杯盞,才動了兩下,姜雲瑤打着呵欠從門外進來。

顧明月連忙找了張幹淨凳子給她坐下:“姑娘還沒睡呀?”

姜雲瑤說睡不着。

顧明月勸她:“姑娘心裏裝着太多事兒了。”

這兩天鋪子就要重新開業了,比起她這個閑人,姑娘要操心的事情可多了去了,光鋪子重新裝起來都叫她去看了兩回,更別說試那些吃食了。

衣料鋪子也是,姜雲瑤不放心那些繡娘們做出來的東西,每日都在自己做什麽“設計”。

顧明月也不知道三姑娘是什麽時候學的工筆,餘大家的還沒教到這兒呢。

她只知道三姑娘每回畫了畫兒都會叫人臨摹一遍再讓她送到鋪子裏去,聽掌櫃說頭一批新衣已經在趕制了,就等着那批衣裳制出來就能開售了——不過顧明月知道,三姑娘這頭一批衣裳好像沒打算用來賣,具體要做什麽她就不是很清楚了。

她和姜雲瑤說着話,手下收拾的動作也沒停,碗筷都收起來了準備明天送回大廚房,又把那張炕桌擡下來,再去收幾個丫頭坐的軟墊兒。

手一動,有什麽東西從墊子底下滾了出來。

顧明月一愣,從地上撿起來一看,是一顆碎銀子,怎麽也有兩錢。

她以為是誰掉了銀子,忙撿起來放在邊上準備明天還回去,又去收拾下一個墊子,結果巧了,這墊子底下又放了一顆碎銀子。

她一連翻了幾個墊子,底下有放碎銀子的,也有放銅錢的,零零散散湊成一堆,比顧明月這一頓飯花的錢還多。

姜雲瑤本是在旁邊打呵欠的,聽見她的動靜便回頭看了一眼,一看那些錢便知道了:“她們這是怕你虧錢呢!”

那幾個丫頭都是府裏呆慣了的,手裏頭哪個沒點兒餘錢?顧明月說要請客吃飯,她們還真能讓個小丫頭獨自置辦酒席不成?便是知道她有廚房的幹親關系,她們也不舍得叫她費了錢,一人出一點兒,權當各人湊份子了。

顧明月撓了撓頭:“可是說好了是我請她們吃飯呀!”

那幾個姐姐平日裏給她吃了不少點心果子呢。

姜雲瑤:“你就是明兒把錢送回去,她們也必定不收的。”

她沉吟了一聲:“這樣吧,明兒我去問問太太,屋裏這些丫頭們的針線活能不能在鋪子裏寄售,只要用的不是她們慣常用的針法,也不在上頭繡什麽明顯的紋路,只當做普通絲帕賣,或者是打的絡子,也能給她們掙些零花錢了。”

若是換成旁人,她還真不敢問,但安氏她是敢問的。

倘若問旁人,那些人必定是有滿口的封建禮教和府裏的規矩體統要與她說,但安氏不一樣,從姜逢年那事兒以後她就發現了,她沒那麽看重那些。

面上裝着過得去,卻沒到心裏頭去。

有些人做的事情沒什麽規矩體面可言,心裏頭卻把這些東西當做标尺一般去量別人的行跡。

顧明月一口答應下來。

別人不知道,竹香姐姐打的絡子極好,太太每回見了都誇呢。

#

又過了兩日,姜記雜貨便改名姜記食鋪開業了。

這間雜貨平日裏也是有三兩顧客的,乍一聽聞他們要改行當還覺得奇怪呢,對他們做吃食很不看好。

這一條街雖然不許有明火,賣粥餅的卻不少,反正也只賣一早上,熬好的粥的熱度足夠保存了。

老客們都承諾來看看。

姜雲瑤還拉了新客——她叫大廚房的人熬糖做了糖糕,切成拇指那麽長的一塊兒,拿裁好的油紙包裹了發給街上游蕩的小孩兒,叫他們替姜記食鋪做開業宣傳。

成本不高,卻很有效。

這些小子平日裏便呼啦啦滿大街地跑,路人都見怪不怪了,偶爾還會停下來和他們說上兩句話呢,如今瞧見他們到處跑還喊着什麽姜記鋪子開業了,一時覺得好奇,便也會問上兩嘴。

中京城的經濟還是沒怎麽受旱災影響的,要是哪天他們這影響都大了,只怕這王朝也要完蛋了。

打聽了自然就會有好奇的人圍過去看看到底有什麽。

一過去便不得了了——好幾個穿着衙門衣服的皂吏也在門口呢。

平頭百姓沒事幹的時候還是不敢靠近這些當官的人的,一時之間便不知道該靠近還是該遠離。

還是那幾個小吏主動開口了:“我們就是來買點兒東西,不必理會我們,等會就走了。”

這就是姜雲瑤私底下的做法了。

從劉廚子可以穩定出品那張單子上的吃食以後,姜雲瑤就叫他多做了好些,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往司市送了許多。

大多都是煎餅果子,裏面夾着各式各樣的菜,鹹甜辣口味都有,保證能滿足每個人的口味。

起初送過去的時候就被攔住了,司市的那些人聞着推車上的香味一邊流口水一邊拒絕,聲稱他們不接受賄賂。

寧懷誠管中京城的街市管得相當嚴格,自然也就對自己手底下的人更嚴格,司市這衙門比起別的部門油水是最容易撈的,畢竟管的都是商人,天底下的商人最有錢,為了行事方便多多少少都會送禮。

但寧懷誠不允許。

他們私底下收了,要是沒叫他發現就算了,要是叫他發現了,那就不是罰點俸祿就能解決的了。

小吏們不敢收,姜雲瑤也有借口,她當時就戴着面紗站在司市門口,露了一雙眼睛,眼神相當真誠:“這是為了感謝寧大人才送來的,那天我有事兒來司市,卻誤認為只有找司市官才有用,便叫人通禀了,過後寧大人不僅不怪罪,還細心為我解答了疑惑,小女子無以為報,只有做些吃食感謝大人。”

見小吏們還是不敢收,她又說:“您可以先去問問寧大人肯不肯收下。”

等小吏走了,她扭頭也走了,東西卻留在了原地。

回來的小吏人都傻了,又急匆匆回去禀報了一次,還帶回來了姜雲瑤說的話,這東西不耐放,得立刻就吃了。

她是篤定了寧懷誠不會讓人就這麽浪費糧食。

事實上寧懷誠也确實不會,但姜雲瑤擺在明面上的“威脅”還是讓他不高興了,他當時就叫人把那一推車的東西都送去了中京城的慈幼居,直接給慈幼居裏流離失所的孩子們加了餐。

但那煎餅車在司市停留了好一段時間,來來回回的小吏們都聞到了,都是他們沒見過的新奇東西,味道還香的很,聽接觸的人還說價錢也不貴,他們多少有些心動。

寧懷誠因為被送了東西不高興了,但他面上是個溫和的人,再生氣也不會表現出來,是以他的手下也都沒發現他不高興了。

他們急匆匆打聽了這煎餅果子是哪裏來的,恰逢有人宣傳姜記食鋪開業,有人聽了一耳朵,回來就嘀嘀咕咕說清楚了。

于是開業的時候便有順路的皂吏來買了煎餅。

煎餅不貴,若是什麽都不加,只原來就有的雞蛋、菜葉子加上馃篦兒便只要三文錢,若是要加別的東西,每一樣多加一文錢。

此外還有三文錢的大鍋盔,三文錢兩個的雞蛋肉堡……大多數東西都只要三文錢。

相比起其他的,大部分人會更願意嘗試一下煎餅果子的,有菜有蛋還有肉,一看就材料豐富,主要也是真的不貴。

利潤并沒那麽高,但從煎餅果子誕生開始就沒幾個只純靠食材利潤掙錢的,大多都是走量。

劉廚子站在特意做出來的明廚裏頭,一手鏟子一手雞蛋面糊,忙得像是陀螺一般。

其實那幾個皂吏還是起了不少宣傳作用的。

姜雲瑤當然知道自己的做法會讓寧懷誠不高興,但說白了她也沒把人得罪太狠,送的也不是什麽金銀珠寶,只是一車煎餅果子罷了,在送出去的那一刻姜雲瑤就知道他不會真讓司市的人收下,其餘能消耗的地方也就只有慈幼居了。

中京城的慈幼居共有四個,一日只供兩頓飯,吃得并不算好,勉強果腹罷了。

她特意趕在了平常慈幼居開飯前的時間送去的司市,寧懷誠叫人把推車送去慈幼居,正好趕上第一頓飯。

就當做慈善了。

而寧懷誠頂多對她有些不滿,卻不會對着她使絆子,影響她的生意,反而是姜雲瑤能借着這些皂吏的手做宣傳。

瞧瞧,衙門裏的人都來買的東西,那得多好吃?他們難道不也想嘗嘗嘛?

是以第一日的生意相當火爆。

第二日開始人流略有下降,但也在姜雲瑤的預料之中,一樣新鮮的東西出現總會有人嘗鮮的,嘗過了以後,有些覺得不值當的人便不會再來買。

她要賺的是回頭客的錢,以及——

那些當官的人的錢。

姜記食鋪的位置是相當不錯的,位居中京城正中偏西面一點兒,城西大多住了百姓,除了百姓以外還有各種各樣的小官小吏,他們買不起中京城的房子,只能租賃,也租不起貴的,便會盡量往城西靠,但他們當差的地方是在城東的,每回都會路過中間這幾條街。

大多數的小官小吏家中都不會有幾個仆人,是以早上無人做飯,他們平常都是路過街口的時候買上幾個包子或者油餅吃,時間久了,怎麽也吃膩味了。

偶然瞧見新鮮方便的吃食,他們也是肯試一試的,左右他們可比百姓們有錢多了,幾文錢還是花的起的。

姜雲瑤就看上了這些人。

試問誰大早上饑腸辘辘地路過一家店,聞到裏面的傳來的煎餅香和醬香不會心動?

更何況剛攤好的煎餅果子還是熱乎乎的,捧在手裏散發着誘人的面香,咬上一口還有豐富的口感,裏頭夾着的菜葉子還能中和掉面餅的幹,若還覺得不足,還可以買一份溫着的豆漿或者粥水。

除了當街大口吃煎餅略有些不斯文以外,其餘都很完美。

小官小吏不在乎斯不斯文,有錢的人又坐着轎子,吃完餅拿帕子一擦就完事了。

一個餅吃進肚子裏,一早上幹活當差都精神滿滿的,也不會覺得腹中饑餓了,若是吃包子和油餅,心內總會覺得有些不足,且餓得太快。

總之,他們很滿意。

姜雲瑤對着賬本的時候也很滿意。

至于有誰不滿意?那大約是偶然之間巡邏整個中京城市場結果發現煎餅果子風靡全城、甚至他坐在衙門裏頭也能看見自己手底下的人交頭接耳問“你這是什麽口味的”、“那家的燒椒好辣但是又好香”、“你這煎餅裏是不是加了肉腸”、“今天是我第十天吃煎餅果子還沒膩”的司市官寧懷誠寧大人了。

他推着輪椅從自己的下屬們背後經過。

他臉上表情還是溫和的,但小吏們就是莫名覺得冷飕飕的。

等寧懷誠出了門,被領到了姜家食鋪外,看到食鋪門口排着不少人的時候,他微微擰緊的眉頭才松了開來。

再遲鈍的人都能發覺自己被利用了,更何況他這麽個聰明人?

但這種利用有些不痛不癢的,若是放過吧,興許自己心裏有根刺,若是記在心裏,又多少覺得自己有點小心眼。

他停在路邊沒動。

但他這個輪椅也相當有标志性了,路過的官吏們都偷偷看他,有膽子大的還敢上來搭話。

王全就是其中一個,他不過是個城門吏,每日裏辛苦操勞,有時候從早輪值輪到半夜,只為掙幾個辛苦錢,偶爾掙了錢便會想着消費一下,他無家小妻兒,一個人過得也相當寬裕,閑暇時候就愛喝點兒小酒。

最近小酒是不喝了,改吃煎餅果子,偶爾換成雞蛋肉堡——他覺得這兩樣東西最值。

他平日裏是守城門的,路過的人也多,人便很健談,見着誰都敢搭兩句話,如今還讓他自豪的就是曾經和某位高官達貴搭過話,雖然只是說了一句如今還沒開城門,要稍微再等等。

如今他瞅見寧懷誠坐着輪椅呆在路邊看姜記食鋪,一時之間交談的欲.望十分旺盛,又自覺對這鋪子有幾分了解,便搓着手上前搭話了。

“大人今日這麽有空閑?”

寧懷誠對待百姓還是相當有耐心的:“無甚雜事,出來轉轉。”

王全嘿嘿一笑:“大人要不要試試這家的煎餅果子?味道那叫一個好,還便宜不貴,好得很。”

寧懷誠反問:“是嗎?”

王全拍拍胸.脯:“這幾條街我都吃過,誰家的東西好吃我一口就能嘗出來。”

見寧懷誠不為所動,王全咳嗽一聲:“主要是這家的掌櫃也心善,說什麽每月掙的銀錢會分出一點兒出來,給慈幼居添置東西。”

聽到慈幼居,寧懷誠擡起了頭:“當真?你細說一下?”

王全說真真的:“開業那天掌櫃的就說了,還當着我們的面兒給慈幼居送了吃食過去呢,這年頭心善的人可不多了……”

寧懷誠心裏的那一點兒疙瘩和不滿忽然就散了。

他往後靠在椅背上,附和着王全說了幾句話,等他走了以後才回頭叫跟着自己的小厮。

“去買個煎餅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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