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晏綏只聽仿若天外傳來“咔嚓”一聲,天地驟然一片漆黑,只剩暗淡失色的無數光點。

一條手臂從後而來,一把揮落貼在晏綏臉上的細絲,同時将他整個人往後用力一拽。

晏綏随着強大的力道踉跄着不斷後退,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又擡手抹了一把臉,才發現剛剛已經有不少細絲鑽入他的耳道和鼻腔,還有不少在試圖往他緊閉的雙眼和嘴巴裏鑽。

手臂主人将他扯出散落的黑繭,眼前驟然明亮,露出閃爍着刺眼紅光的房間。

從“棺材”內蔓延而出的細絲被“棺材”齊齊切斷,閘口封閉,它們便如普通發絲一般散落一地。

與此同時,那個厚重的“棺材門”震顫着,随着從內而外傳出的“轟轟”聲,逐漸鼓起變形,裂開漆黑的縫隙。

眼看着內裏之物就要掙脫而出,數道尖銳的金屬臂探針從四面八方伸出,順着“棺材”預留的孔洞利落地紮入。

随着略帶沉悶的利器刺入肉/體的聲音,淡綠色的液體不斷注入其中。

某種在精神層面上響起的尖叫撕心裂肺,在液體注入時痛苦地哀嚎……

沉重的閘門轟然落下,徹底遮蓋住晏綏發怔的視線。

玻璃幕牆也被閘門遮擋隔絕,徹底将整個房間封鎖在銅牆鐵壁之內。

直到堪堪站定,晏綏的臉就被人捏住用力掰過來,一下對上了裴野望沉冷的視線。

晏綏的眼睛瞪得圓溜溜的,配着被捏得嘟起來的嘴,一時竟顯得有些傻氣。

裴野望緊皺的眉頭松了松,将晏綏身上剩餘的淩亂細絲扯下,然後反手一推,将他推向團團圍上來的研究員們。

一個有些熟悉的儀器怼到了晏綏的額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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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嘀”一聲,屏幕上亮起明亮的綠色。

研究員們一愣,随後爆出一陣嘩然。

“他的精神值居然沒受影響!”

“天吶,又一個高抵抗的人出現了……”

很快,他們又重新圍上來,焦急地看向晏綏:“靈知怎麽突然暴動?你剛剛看到什麽了嗎?”

晏綏沉默片刻,在這麽多殷殷注視的眼睛和記錄設備面前,謹慎地描述了一下剛剛的所見所聞。

研究員們的臉色随着晏綏的話音連連變化,最後凝在了蒼白上。

裴野望在一旁彎下腰,在觀察室內電腦屏幕上看了片刻,見晏綏停下了講述,便轉身上前兩步撥開人群将人拉出來,說:“行了,給他登記一下,人我就先帶走了。”

宋泰一愣:“可是檢測沒有完成,後面也還有很多其他測試……唉?裴,裴大?等等,先別走啊!”

裴野望和晏綏兩人的腿都很長,邁開步子大步往前走時,一下就把宋泰等一衆研究員給甩在身後。

宋泰頗懊惱地抓了抓頭發,但終究不敢強行将兩人叫回,只能沮喪地和一衆研究員一起回頭整理僅有的數據。

結果剛一看屏幕,宋泰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觀察室裏實時記錄着收容室內和靈知的數據,即便靈知暴動導致異能檢測半途停止,但儀器依舊忠實地記錄下了檢測到的一切。

在靈知崩潰暴動前夕,來自晏綏眼部的“靈性”數值幾乎飙升到了“靈知”歷史監測值的頂峰。

目瞪口呆了片刻,宋泰馬上撥通內線電話,抖着嗓音說:“報,報告,這裏是異能檢測組,剛剛檢測到疑似S級別的‘靈性’……還沒複核,具體能力表現未知,現在人已經被裴大帶走了。”

挂了電話後,宋泰呆愣了片刻,抑制不住地感到手腳發軟,興奮又恐懼。

這麽強大的力量,顯現出的能力一定非常厲害。

……一旦堕化成怪物,也一定非常恐怖。

……

兩人無言地走到電梯裏,裴野望看了沉默的晏綏一眼,笑問道:“怎麽,被吓壞了?”

“沒有。”晏綏老實地搖頭,頓了片刻又開口問道:“剛剛那是……”

裴野望輕笑一聲:“靈知能看到很多東西,甚至能一定程度地預知未來,但這種能力太危險,一個不慎就會引發瘋狂和暴動。只能說你這次正好撞上了。”

晏綏目光微斂。

這麽說,剛剛的異狀只是一種“正常”現象?

那“靈知”為什麽要求救?只是因為忍受不了痛苦嗎?

晏綏安靜地跟着裴野望走出電梯,看着地面的眼神卻有些虛焦。

突然,晏綏一腳踩入一道陰影裏,他猛地回神急剎車,發現自己差點撞到了裴野望的身上。

裴野望挑眉看着他:“真的被吓壞了?”

晏綏避開了裴野望的目光,扭頭環視眼前陌生的地方:“這是?”

眼前是一個巨大的,類似“靈知”觀察室的房間內,幾個白大褂正埋頭在儀器前忙碌,而在巨大的透明玻璃後,是一團看着有些熟悉的血肉。

裴野望開口說:“這是昨晚那位‘病人’,它的各項特征符合C級危險物食肉污泥,但是它的樣子看起來有些奇怪。”

說話間,一個白大褂在操控臺上一頓操作,只見玻璃後一根長長的金屬探針從牆上落下,利落地刺入血肉污泥之中。

下一刻,白大褂按下按鈕,那團血肉頓時像是過電一樣震顫起來,幾乎抖成了血紅的刺猬。

大概過了十多秒,金屬探針才重新擡起,而那食肉污泥緩緩停止顫動,搖搖晃晃地安靜待在原地。

裴野望再次開口:“食肉污泥懼怕雷電,可是無論我們用多少瓦數的電擊,它都沒什麽反應,這簡直違背它的特性。”

接下來白大褂又用了各種更激烈的手段刺激食肉污泥,血肉飛濺之間,場面多少有點血腥驚悚。

而食肉污泥始終靜立原地,無論是被烈火灼燒、被刀砍成兩截,還是被巨石壓扁成薄薄的一灘,它都只是慢吞吞地重新恢複成原樣。

裴野望随意地問道:“怎麽樣,能看到什麽嗎?”

晏綏大腦的神經瞬間繃緊。

他反問:“看到什麽?”

裴野望:“你不是能通過視覺‘看’到它們體內的病竈所在嗎?那現在這個食肉污泥在你眼裏是怎樣的?”

晏綏定定地看着被反複折磨的食肉污泥片刻,緩緩開口:“它體內的能量在飛快消耗,它快死了。”

“是嗎。”裴野望不置可否,研究員們的動作也沒有停下。

他抱着雙臂,轉而問道:“我看見你從食肉污泥裏切出了一個長條狀的東西,那是什麽?會和它現在的狀況有關嗎?”

晏綏慢吞吞地說:“我不太了解你們那些東西,我只能感覺到那條長蟲應該是個寄生物,昨晚食肉污泥的部分表現就是因為它的影響。”

裴野望眉頭擰了擰,不再說話,只沉默地看着玻璃後的“實驗”。

他們都知道那個寄生物拿去幹嘛了,這條路已經被堵死。

又過了一陣,食肉污泥的恢複的速度越來越慢。

晏綏看了許久,緩緩地吸氣,再吐氣。

終于,他還是在食肉污泥被切成許多小塊後忍不住開口:“這到底是在做什麽?”

裴野望還在盯着屏幕上的各項數據思索,随口解釋道:“這是必要流程,它的表現很反常,我們得一一嘗試各種可能性,才能知道它現在會對什麽東西起反應。”

晏綏語氣硬邦邦地回道:“這只是毫無意義的折磨。”

整個觀察室一靜。

裴野望一頓,轉頭看向他。

就連原本在操控臺上操作的研究員們也忍不住偷偷回頭看來。

沉默之中,晏綏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剛剛的反應好像有點過激。

這團血肉本就吃了很多活生生的人,作為受害者陣營,他似乎不該有這樣的反應。為一個食人的危險物說什麽人道之類的東西,太過荒謬了。

“我是說,”他馬上開口找補道:“這樣的窮舉效率太低了,萬一它撐不到實驗出成果的時候呢?”

裴野望盯着晏綏,緩緩開口:“你……”

突然,玻璃後一直毫無反應的那團血肉騷動起來。

它在所有人毫無預料的情況下驟然飛彈而起,“啪”地整個糊在了觀察室的玻璃上。

觀察室內的研究員被吓了一大跳,手忙腳亂地用機械臂将它從玻璃扯下來。

食肉污泥卻不依不饒地試圖扒在玻璃上,即便機械臂将它的身體拉成長長的幾條,都不肯放棄。

但它根本無法抗衡巨大的機械臂,直到被徹底扯下來,丢回實驗臺上,淡綠色的針筒迅速下探,強硬地刺入食肉污泥的身體,将液體注入食肉污泥的體內。

食肉污泥在試驗臺上顫抖掙紮着,終究是慢慢軟倒,癱成一片。

“你怎麽把雙向透視打開了?吓我一跳……”

“對不起對不起,不小心碰到了。”

但很快,研究員們就被食肉污泥突如其來的反應振奮到了。

“相關數據記錄下來了嗎?馬上推測剛剛所有可能的反應源!”

“難道是吃過人後對人依舊有反應?調整實驗計劃,按照這個思路繼續……”

裴野望見觀察室內恢複有條不紊,調笑道:“看來還是得晏醫生出馬,一下就幫我們試出了。”

晏綏喉頭微動,迅速咽下所有的情緒,若無其事地對裴野望扯起一個微笑:“要不幹脆把研究員的工資也給我好了。”

裴野望不由笑出了聲,懶洋洋地回道:“少不了你的,我們走吧。”

晏綏沉默地跟着他轉身離開,踏出觀察室剛經過另一側半掩着的門時,他目光随意地往裏一瞥,腳步瞬間定住了。

門內是相似的觀察室,但是玻璃後的被觀察者是一個熟悉的骷髅架子,數條藍色的束縛帶将他牢牢捆在躺椅上,動彈不得。

幾個研究員在玻璃後圍着骷髅架子,操控着機器,數個大鑽頭“滋滋”地直往他的腦殼上往裏鑽。

鑽頭與骨頭接觸,火星與粉塵四濺,仿佛要撬開腦殼看看裏面是什麽東西

晏綏腦中的神經“啪”地徹底崩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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