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機械女音剛播報完, 叫號系統上“唰”地出現六條挂號信息。
下一秒,古怪詭異的冰冷氣息攜着細碎瘋狂的呓語從急診大樓的大門裏吹拂而來。
很快,一個粗壯的爪子“啪”地搭在門邊上, 長滿了數個尖銳口器的恐怖腦袋從大門擠了進來。
其上的布滿紅血絲的巨大獨眼咕嚕嚕一轉,定在大廳裏的衆人身上, 所有口器猛地張開, 震天的尖嘯赫然在大廳裏來回震蕩。
“救命啊——!”
蘇婉尖叫一聲, 扭頭就往導診臺後的特殊安全艙的方向沖去。
然而有個身影跑得比她更快。
“啊啊啊——!”
蘇婉只覺得眼前一道白影飄過, 套着白大褂的骷髅架子同樣瘋狂叫嚷着, 一下越過了她。
徐青山邁着“大長腿”率先抵達安全艙, 連滾帶爬地打開艙門飛快鑽了進去,然後回頭倉皇地張着下颚拼命招手:“快,快進來!”
“……?”
蘇婉在安全艙前一個急剎車, 臉色一時五彩缤紛。
但危險近在咫尺, 她也管不了這麽多了, 彎腰鑽進去後也連忙回頭:“晏醫生, 你快點……”
“你們在幹什麽?”
晏綏雙手插兜,站在導診臺外探出頭,莫名地看着全速沖入安全艙裏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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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婉:“……躲起來啊。”
晏綏和守在艙門處的蘇婉大眼瞪小眼片刻,就聽急診大廳的大門方向傳來“轟”地一聲巨響。
晏綏回頭看了一眼, 揚聲道:“麻煩裴大把它拖到候診區。”
裴野望單手扯着這個不知名危險物的爪子,将如同一座小山倒在地上的它一路從大門拖到候診區前, 揚手一丢。
巨型危險物“轟”地一聲砸在地上,動靜極大。
晏綏走過去, 打量了一下這個古怪的危險物, 問道:“你怎麽挂的號?”
這個危險物巨大的獨眼神經質地四處瘋狂轉動着,聽到問話, 它那顆獨眼艱難地聚焦,凝在穿着白大褂的晏綏身上,腦袋上的無數猙獰惡心的口器一同張開,厲聲尖嘯。
亂七八糟重疊在一起的混亂音調裏,滿是令人心驚的哭嚎、慘叫、呓語。
當中還夾雜着幾句混亂的、勉強可以聽懂的人類語言。
“醫生,救救我……”
它渾身顫抖着,伸出尖銳鋒利的粗壯爪子,極力往晏綏身上抓。
“救救我!”
無數口器開始同時呼喊着“救救我”,古怪的聲音在大廳裏仿若山呼海嘯,不斷重疊回蕩,就像是用指甲用力刮擦黑板一樣,狠狠地刮在理智上。
扒着艙門偷偷觀望的蘇婉瞳孔驟縮,她呼吸不暢地劇烈喘息起來,青筋可怖地從她脖頸上綻起。
所剩不多的理智催動着她用力拖動手臂将艙門關上,然而軟綿綿的手臂使了半天力,艙門還是敞着一條縫隙。
這時,一只白骨手掌飛快地從她身後伸出,“嘭”地一聲關上了艙門。
裴野望擋在那只伸向晏綏的尖利爪子前面,擡起手朝着危險物長着口器尖嘯的腦袋就是一拳。
危險物的尖嘯驟然一斷,整個腦袋連帶着身軀重重地砸在地板上,然後又彈了起來,咕嚕嚕地轉了幾圈。
但即便如此,它還是瘋狂地揮舞爪子扒拉地板,一邊痛苦地嗆咳着,一邊張大口器混亂地叫嚷着求救。
裴野望回頭看了安全艙一眼,看向晏綏問道:“怎麽樣?”
晏綏盯着危險物看了片刻,搖頭:“它被巨量的異化污染力量侵襲,異化程度太深了,估計已經失去了意識,得趕緊給它安排手術……”
話音還沒落,急診科二樓突然傳出“哐啷”一聲巨響。
他們一扭頭,就見大量的粘稠暗綠色液體從二樓的樓梯呼嘯而下,就像是開閘放洪的漫天洪水般轟隆隆地飛濺狂湧,鋪天蓋地淹沒過來。
于此同時,熟悉的機械女音再一次大廳裏響起。
“叮咚,請,001號,到急診1室就診……”
響了一次還沒完,機械的叫號音在狂猛奔湧而來的液體浪潮中一直“叮咚、叮咚”地響,仿佛在告訴他們,這個快要淹沒到急診大廳天花板的暗綠色液體才是他們今晚需要率先問診的“001號”患者。
晏綏剛握手裏凝出的手術刀,就見裴野望上前一步半擋在他身前,龐然恐怖的氣勢轟然碾壓而出。
懶洋洋閉目蟄伏着的兇獸自漆黑無光的深淵中睜開兇戾的眼眸,向着不自量力、膽敢挑釁自己的羔羊發出一聲震天的咆哮!
洶湧着撲面蓋來的深綠色液體僵了一瞬,頓時如同摩西分海一般在裴野望身前分開,飛濺到其他地方去,甚至把候診區尖嘯哀嚎的口器危險物都給淹沒了進去。
被牢牢護在後方的晏綏還是第一次真正的感受到裴野望這種氣勢。
他雙眼睜大,不受控制地看着裴野望的背影。
直到眼睛幹澀到不得不眨眼,晏綏才發現自己已經看了好一會。
他安穩地待在保護圈內,再次用力地眨了一眨眼,像是想要眨掉眼裏景象一般。
是了,他是一個需要被保護在後方的醫生。
裴野望掃視一圈周圍泛濫奔湧,将他們周圍徹底包圍淹沒的暗綠色粘液,找尋着什麽。
拳套上的圓錐尖刺扭動着,貪婪地往樓梯上方伸去。
裴野望眼裏閃過一絲了然,他轉頭問道:“晏醫生,我們先去看看這位001號病人?”
晏綏清了清嗓子,努力咽下咽喉裏泛起的癢意。
他保持着平穩的聲線,若無其事地說:“走吧,它在二樓。”
……
晏綏和裴野望去二樓找今天的“001號病人”了,導診臺後安全艙裏的蘇婉也慢慢緩過來了。
她蜷縮着倚靠在艙門邊,低着頭不看徐青山,也不說話。
艙裏逐漸蔓延開一陣尴尬的氣氛。
安全艙內的面積很大,他們之間隔着很寬的距離,足以再塞下四五個成年人。
艙內鋪滿了柔軟的淺棕色皮質軟墊,柔和的米黃色燈光自頭上打下,很能安撫人們的情緒。
徐青山抱着雙膝坐在安全艙最裏側,他扭過頭,黑洞洞的大眼眶看了看全身緊繃的蘇婉,默默地将自己挪得離她更遠一點。
蘇婉察覺到了徐青山的動靜,飛快地擡頭瞄了他一眼,然後又像是被刺到一樣飛快地低下頭,将腦袋埋得更深了。
“……”
沉默之中,氣氛更尴尬了……
徐青山撓了撓自己光滑的頭骨,尴尬地想着要不幹脆主動提議自己出去換個安全艙算了。
他小聲地開口:“那個,要不我……”
這時,蘇婉突然開口了:“我去看過叔叔阿姨了。”
徐青山一愣,安靜下來。
蘇婉依舊埋着腦袋不看徐青山,自顧自地繼續說:“他們憔悴了很多,雖然提起你還是會悲傷,但是精神狀态已經明顯好了不少。保險賠償款已經到他們賬上了,我也偷偷給他們塞了點錢,雖然這些都彌補不了什麽……你弟弟小安看起來也很健康,已經會喊爸爸媽媽了。有他在,想必二老也能更快走出悲痛。”
徐青山溫和地開口:“謝謝你,蘇護士。”
“你不用覺得難受或是愧疚,這又不是你的錯。而且至少現在我還活着,哪怕是以這種形式。”
蘇婉依舊低着頭不說話,發白的指尖在衣服上扒出一條條褶皺。
徐青山說的沒錯。
但看到曾經鮮活的人變成現在這幅樣子,滞澀的情緒還是從她的心底蔓延上來,沒過咽喉……
徐青山繼續說:“不過我是獨生子,沒有親弟弟。”
蘇婉一愣,豁然擡頭看去。
骷髅架子抱着膝蓋,下颌骨張合着,語氣很平靜:“你見到的可能是我二姑家的孩子,估計是過繼過來了。我爸媽以前只有我一個兒子,現在我不能在他們身邊盡孝,能過繼一個養在膝下,也挺好的。”
“……”
蘇婉抿緊唇,別過臉抹了一把眼睛,粗聲粗氣地說:“至少你還活着……我不是嫌棄你,只是需要點時間調整和接受……以後你就在急診科裏好好呆着吧。”
徐青山溫和地笑了笑,說:“那以後就請蘇護士多多關照了。”
……
另一邊,晏綏和裴野望如同在海底穿行,破開淹沒急診科的暗綠色液體在二樓搜尋。
甚至不用他們怎麽探查,那些逐漸粘稠嚴實的暗綠液體就已經提示了方向。
在幾乎形成堅韌膠質的二樓手術室前的等候區,他們發現了液體的主人。
那是一大團墨綠近黑的蜂巢狀膠質流體,它龐大的身軀幾乎占據了大半的等候區,那滿是細小格紋的身軀還在劇烈地鼓蕩着,無數氣泡從其中的孔洞蒸騰,再在表皮上爆開。
深濃的紫在氣泡中一閃而過,随後無數暗綠色的粘稠膠質就從它軀體裏爆開的氣泡從流出,擠入周遭粘稠緊密的膠質中,最後又凝實成蜂窩狀的軀體,讓它的軀體的更為龐大。
所有流溢而出的深綠色液體都可以說是這個危險物軀體的一部分,而晏綏和裴野望他們一直在它的身軀內移動。
雖然看似是在壯大自身,但它明顯非常痛苦。
它身軀上所有的蜂窩都在顫抖着,絕望瘋狂的情緒随着溢散的液體傳播,仿佛嗚咽呼號的嘯聲震蕩着,侵吞污染着所有觸及之物的神志。
晏綏琥珀色的眼眸裏流光微閃,在看清這“蜂巢”的狀況後,忍不住嘶了一聲。
又一個被異化污染力量重度侵染的可憐蟲,那一直在瘋狂增生的軀體簡直千瘡百孔。
他手術刀才在彌霍斯那裏受損嚴重,在特處局開完會後他回去忙活了好半天,才勉強修複些許,結果現在又來了這麽多棘手的病患?
蘇婉的夜班之神到底有沒有在好好工作啊?
這有些熟悉的軀體構造讓裴野望挑了挑眉,語氣随意地問道:“是彌霍斯又來了?”
晏綏也說不好是不是彌霍斯在暗中搞鬼。
但彌霍斯有一點還是和這些危險物病患不一樣的,雖然彌霍斯在汲取“絕望之基”的力量,但祂的病情不是由異化污染力量造成。
“算了,既然它剛好在手術室門口,那就直接開始手術吧。”
晏綏撸起袖子,幹勁滿滿地說:“把蘇護士和徐醫生叫上來,要開始做手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