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尖刀懸起, 落下,又是一條含珠鳗體內的定神晶和異化能量結晶被利落地剖出,被晏綏精準地掃進不同的容器內。

昨晚下班後, 回去昏天黑地睡了一天的晏綏精神抖擻,趁着現在急診科還空閑着, 他趁機抓緊處理剩下的含珠鳗。

“手術”完後的含珠鳗扭了扭身體, 歡快又靈巧地直往他手腕上纏繞。

晏綏熟練地将含珠鳗抓下來放到一邊認真理好, 然後抓出下一條繼續“手術”。

除了被特處局帶走作為樣本觀察記錄的幾條, 其他“手術”完的含珠鳗都會被放生。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夜蘇婉給夜班之神擺陣一樣上供了超豪華貢品, 罷工良久的夜班之神終于良心發現, 降下保佑,急診科這一晚上格外安靜平和。

裴野望在急診大樓裏巡了一圈,隔着病房門看了眼抱着洋娃娃沉迷動畫片的小女孩。

在察覺到有人靠近, 小女孩唰地扭頭期待看來, 透過透視窗發現是裴野望後嫌棄地撇了撇嘴, 換了個姿勢繼續看她的動畫片。

裴野望挑了挑眉, 又無所事事地晃到四樓,卻發現實驗室裏一片漆黑。

“媽媽早就不在了。”

一道嬌嫩的女音幽幽地從裴野望身後傳來。

裴野望一回頭,就見小女孩抱着個軟軟的大棕熊,突兀地出現在不遠處, 黑眼眶睜得大大地瞪着他。

他開口道:“你不是該在房間裏看你的動畫片嗎?”

小女孩戒備地盯着他,憤怒地龇出小尖牙:“紅色的大壞蛋, 媽媽是我的!你別想搶走!”

裴野望眉頭一挑,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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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的大壞蛋毫不介意地拿出了大人的手段, 慢悠悠道:“再不回去, 我就讓晏醫生來請你回去了。”

小女孩臉色一變,扭頭整個人唰地消失在某個彩光線條抖動的轉角。

裴野望好笑地搖搖頭, 轉身下樓。

到了急診大廳,果然發現晏綏、蘇婉和徐青山一起擠在了導診臺的電腦前,不知道在看什麽。

晏綏皺眉看着屏幕上的挂號記錄,質疑道:“這些家夥也算不上什麽急危重患者,怎麽老是跳過挂號費這個流程?它們怎麽挂的號?”

蘇婉:“……我怎麽知道。”

徐青山曾經還是個人的時候,只在急診科裏待了可憐的六天,更加不可能知道。

晏綏進一步質疑:“給它們挂號的家夥憑什麽讓我們做白工?”

裴野望剛走進就聽到這一句話,不由笑道:“有沒有一種可能,收費處根本沒有人?”

晏綏一聽,低頭認真思索片刻,說:“看來我們還需要一個收費員……”

蘇婉捂臉:“我求你別說了……萬一被不知道什麽東西聽見,又給別的倒黴蛋發傳單了怎麽辦?”

徐青山下颌張合着,溫吞地說:“實在需要的話,我也可以兼職。”

導診臺內吵吵嚷嚷的,裴野望含笑地收回目光,餘光突然注意到了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過號日期。

他笑容突然一斂,走上前拿過鼠标,拉出所有的挂號記錄。

屏幕上全都是過號記錄,僅有最新的日期裏都是正常就診。

看着那些熟悉的日期記錄,他捏着鼠标的手猛地收緊。

蘇婉不明所以:“怎麽了裴大?”

屏幕的光映出裴野望眼眸的冷光。

他沉聲說:“每一次出現過號,都至少有一位急診科醫護死亡。”

哪怕他們将作亂的危險物提前抓捕或是幹掉,依舊會有醫護離奇死亡。

這話一出,導診臺裏頓時安靜了下來。

急診科古怪的最高守則就挂在他們身後的牆上。

——“這是祂的承諾!”

之前逃跑危險物的嘶吼在裴野望眼前清晰可見。

這就是所謂的承諾?不能“救治”,就讓醫護們去死?

蘇婉臉色慘白地捏緊了拳頭。

徐青山張着下颚骨,手骨蜷縮了一下,沉默地捏緊了自己蒼白光滑的手指骨。

他們都想起來了,當初徐青山被血肉怪物吞噬的時候,正是出現了過號的情況。

晏綏聞言,目光快速掠過屏幕上密密麻麻的過號記錄,腦海中瞬間閃過了許多想法。

那個躲在幕後,一次次用異化污染力量挑釁他的東西,果然蹤跡就藏在挂號系統裏面嗎?

他雙眼危險地一眯。

一旦抓到祂的尾巴,他一定要……

一只大手猛地蓋在了晏綏的腦袋上,裴野望的聲音從後緩緩地飄來:“我剛剛在休息室說了什麽來着?”

晏綏眨了下眼睛,迅速斂下眼底的暗光,随後頂着裴野望的手回頭,自下往上擡眼看他。

他又圓又大的漂亮眼眸清澈見底,非常純良乖巧地說:“我只是有點感慨,這裏這麽多條記錄,裴大記憶力真好。”

裴野望低笑一聲,淡淡地說:“我還沒老年癡呆。”

察覺到導診臺裏的氣氛有些糟糕,晏綏端正了神色,認真地說:“沒關系,以後急診科有我、有徐醫生和蘇護士,一切都不會是問題。”

迎着衆人看來的目光,他的笑容明亮又幹淨:“我會努力治病救人的。”

裴野望看了晏綏一會,緩緩笑開,輕聲說:“那就拜托你了,晏醫生。”

裴野望和晏綏似乎還有什麽東西要商量,兩個人單獨走遠了,徒留蘇婉和徐青山在導診臺面面相觑。

片刻後,蘇婉心驚膽戰地開口:“他這是……以後還要多做‘手術’的意思?”

徐青山艱難地思索了一下措辭,開口安慰道:“往好處想,至少生命安全有了保證。”

蘇婉:“……”

讓她一頭撞死在這導診臺吧!

……

另一邊,裴野望冷聲開口:“躲在急診科背後的那個存在,已經按捺不住了。”

晏綏明白他的意思。

只需要稍微觀察一下過去的挂號記錄,就會發現這些來挂號的‘病患’越來越多,日期也越來越密集。

而自從他來急診科後的第一周,每夜都沒消停過,發生的事件幾乎抵得上過去半年的量,甚至還出現了像彌霍斯這種外神級別的存在。

這其中,一樁樁一件件的,或多或少都摻了這東西的手筆。

這個不知名的存在簡直像是一片無法擺脫的陰影,始終似有若無地籠罩在急診科上空。

甚至不斷誘導他,挑釁他,逼迫他吸納異化污染力量。

還有最為關鍵的一點……

晏綏眼裏閃過暗光,開口問道:“裴大,在那麽多副本化的區域裏,急診科與那個滅世預言是不是最為相關?”

否則,裴野望一個大隊長,為什麽整天待在這裏?

裴野望看着他,笑了笑說:“之前只是猜測。”

晏綏回以微笑:“那我們必須加快速度了。”

于是又過了一天的晚上,在周六這個急診科即将迎來休息日的前一天,疲憊的打工人蘇婉驚聞“噩耗”。

“什麽?!”

蘇婉瞪着帶着濃重的黑眼圈的眼睛,不可置信地問:“你們為什麽非要将那些危險物送來這裏?在特處局裏面做手術不好嗎?”

裴野望安撫道:“我知道這對于你來說很難接受,但既然危險物的‘挂號’和你們的安危有着直接關聯,那麽我們必須試探出‘挂號’的規律和方式。”

蘇婉垂死掙紮:“那,那也不一定要用這種方式吧?”

“很遺憾,我們在急診科裏發現了不明意志的存在,再加上昨晚的發現,情況根本不容樂觀。”

裴野望的聲音沉了下來,雖然臉上還挂着笑,但眸光已冷如冰川下幽深的暗隙。

他說:“與其祈求這個‘祂’大發慈悲放過我們,不如主動出擊,畢竟相對可控的收容危險物和病人做手術得更安全,不是嗎。”

蘇婉張大嘴,表情越來越崩潰。

她哀嚎一聲,趴在桌上,擡手拿了記錄本往自己頭頂一蓋,怨氣如有實質一般漂浮在她身上。

“救命啊,誰能讓我辭職,我給他磕十個響頭!”

徐青山看看裴野望又看看蘇婉,溫和地努力小聲安慰道:“也不用這麽絕望,以後裴大會常駐急診科,至少生命安全有了保證。”

蘇婉:“……”

她看了看一副骷髅架子樣子的徐青山,更想哭了。

一旁的晏綏聞言,擡頭看了裴野望一眼。

等蘇婉被勸住,哭喪着臉急匆匆奔去祭拜夜班之神時,晏綏才慢吞吞地問道:“你不告訴她,我們打算把‘祂’勾出來?”

裴野望挑眉:“我們唯一的護士要是罷工了,你的器械護士去哪找?”

晏綏一聽,頓時認真地點頭道:“有道理,還是瞞着吧。”

……

手術室燈滅,蘇婉像是推炸彈一樣将手術床推出手術室,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晏醫生說先把它推到三樓病房,待會還得……還得再挂個點滴。”

說完,蘇婉一下用力将手術床推向守在手術室門外的戰員們,然後逃跑似地重新沖進手術室裏。

戰員們穩穩接住,目光直往手術床的被子下瞄。

嚯,又是一個大變活危險物。

雖然見過好幾次了,但每一次都讓他們嘆為觀止。

這個編號B23509的異化危險物送來時還在尖銳嘶鳴,一副狂暴兇狠的模樣。單是将它從運輸箱裏制住按在手術床上,就差點有兩三個戰員差點受傷,精神值受到影響。

如今手術床上乖順躺着的它整個身體瘦了一大圈,帶有扭曲花紋和符號的彩色鱗片脫落得幹幹淨淨,像是手腳一樣的黏足軟趴趴的垂落着,上面變異生長出的尖利指甲也被卸了個幹淨。

雖然和現在的它和其他同類黏足幻蟲長得依舊不太一樣,但那種詭異瘋狂的氣息卻大大減少,給人的感覺已經和它較為溫順的同類極為相似了。

真是神乎其技。

片刻後,見戰員們還杵在原地打量,還是其中領頭的中年戰員低咳一聲,沉聲喝到:“還不快去。”

戰員們當即收回視線,目不斜視地将手術床往電梯推去。

……穩住,他們好歹也是見過世面的戰員,剛剛又不是沒見過那個五個腦袋進,一個腦袋出的危險物。

這已經是第一批送來嘗試手術的最後一個危險物了,晏綏和徐青山收拾完蘇婉不敢碰也不能碰的術後“戰利品”,急診大樓依舊安安靜靜的,一點異樣情況都沒有。

全程旁觀的裴野望一邊脫身上的手術衣,一邊問道:“情況怎麽樣了?”

急診大樓外監測數據的戰員聲音通過耳機傳來:“暫時沒有危險物襲擊,也沒有任何異常反應。”

本來他們以為這種送危險物進來治療的行為可能會引發“祂”的反應,誰知他們的試探卻像泥牛入海,一去不回。

晏綏一邊摘着手套,一邊問道:“這樣做真的有用嗎?”

裴野望:“總要一個個變量試過去。”

晏綏皺了皺眉:“這樣試一晚上都試不出來。”

裴野望:“別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

三樓病房,蘇婉正兩眼發直地給病床上的“病人”換吊瓶。

誰能想到呢,這鬼地方還真能像個正常科室一樣運轉。

病床上的怪物哼唧了一聲,被子動了動,露出了腦袋上帶着層層利齒的嘴巴,和脖子兩側裹着紗布的四個創口。

蘇婉閉了閉眼。

救命,她剛剛就該讓那些戰員來換!

她一邊回憶着從這裏沖出病房門最快縮進安全艙的路線,一邊努力在心裏默念這裏很安全,一切都會過去,一切都會變好……

換好吊瓶,做好記錄後,蘇婉兩眼無神地一轉身,赫然對上了身後盯着自己的無數顆眼珠子。

蘇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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