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不等儀式師真的好嗎?”

打開儀式科主任辦公室書櫃後的暗道小門,山踏·阿瑞別恩頭頂黝黑的馬耳顫抖着,有些忐忑地轉過頭,對隊長道。

“儀式師腳程多慢你難道不知道?想追上梳葉·阿紮瑞,我們的動作必須要快。”

這次追捕行動小隊的隊長,靈飛歌·斯卡蘭有些不耐煩地說,他是一名斯卡蘭鳥人,身材較為矮小,臉蛋圓鼓鼓,棕色短發的兩側伸出同為棕色,可見黑褐軸狀花紋的耳翼,正是雲雀的羽毛特征。

不過靈飛歌并不知道雲雀這種鳥,習慣生活在開闊草原上的小生靈無法适應地下城的生活,地下城常見的動物,除了人類,就是蟲子和老鼠。

尖晶市審判庭總所的暗道衛生維持的很好,倒是不見這兩種小東西。追捕小隊一行步入暗道,靈飛歌和山踏都看向沒說話的第三個人。

“岩糖,”靈飛歌問,“你找到了嗎?”

追捕小隊的第三個人,穿着一身黑鬥篷,無法分辨種族,也無法分辨性別,是一名很典型的送葬人。

這名送葬人沒有開口回答靈飛歌,所有送葬人都不會對活人說話。不過她微微點了點頭,直接往前走去。

看出她是感應到了什麽,靈飛歌和山踏跟在後面。

梳葉·阿紮瑞用敲鐘霜鴉的儀式,躲開了生命标記儀式的監控,這個做法非常巧妙。

但他的巧妙是建立在,沒人知道他到底用了什麽辦法躲開監控,這個基礎上。

只要明白梳葉·阿紮瑞用的方法,看似全無痕跡的犯罪現場,各種各樣的線索就全都浮現了出來。

比如說,梳葉·阿紮瑞用死者的氣息騙過了生命标記儀式,但正因為他身上攜帶有濃郁的死者氣息,熟悉這氣息,幹的最多的工作,就是将堕落天這一邪神喚醒的死者重新打死的送葬人們,可以直接追蹤腐朽的氣味,找到他走的是哪條暗道。

現在就是如此,名為岩糖的送葬人一路往前,即便遇到岔路也沒有猶豫,像是地上存在一根只有她才能看到的線一般,只需要沿着線轉彎,再轉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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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這個任務,拿到尖晶市審判庭總所暗道全地圖的靈飛歌,邊走邊在地圖上做标記。身材高大的馬人山踏則握着盾牌,走在最後,小心警戒着周圍。

暗道裏燈光明亮——審判庭就沒有燈光不明亮的地方——他們的身影與臉上謹慎的神色倒映在地面光滑的瓷磚上。一時間三人只能聽到自己腳步的回響,首先受不了這瘆人氣氛的,竟然是隊長靈飛歌。

“我說,”他找山踏搭話,“你以前有進過總所這邊的暗道嗎?”

“啊?嗯……”山踏回憶了一下,道,“我曾經屬于的十三層審判庭分所,前輩帶我進那裏的暗道玩過,當然名義上是進行訓練,熟悉暗道,免得哪天需要啓用暗道,結果在裏面迷了路。後來升職進入總所,培訓時也有背過一些暗道地圖,但進來反而是沒進來過了。”

因為總所的工作,比分所忙碌幾十倍,山踏每天上班加班就要累死,根本沒有那個進暗道逛逛的閑情逸致。

“是嗎?”靈飛歌收起地圖,掏出三個拇指大小的金屬球,讓它們在手指間靈活地鑽來鑽去,“我倒是使用過總所的暗道好幾次,畢竟從總所出來的電梯一直有人盯着,想要瞞過那些幫派和邪教徒的視線,只能走一些暗中的出口。”

山踏有些吃驚。

“邪教徒怎麽可能光明正大在電梯廣場盯我們的電梯?”她不解道。

“邪教徒難道在腦門上寫了自己是邪教徒嗎?”靈飛歌擡臉瞥她,“閑漢願意在廣場上轉悠一天,我們也不能做什麽。”

“什麽?”山踏更加吃驚,“在電梯廣場轉悠一天的人非常可疑,如果碰到這樣的人,我們真的什麽也不能做?”

“那倒不是,”靈飛歌解釋,“我們可以記下總是出現的面孔,在資料庫裏對比搜索,查這個人的關系網,靠這種方法,有時候能輕輕松松抓住幾只潛伏在平民裏的蟲子。

“即便什麽都沒查到,也能将這個人加入戒備名單,一旦他之後出現任何可疑跡象,就能申請對他進行觀察。”

“原來如此,”山踏松了一口氣,“有辦法就好了。”

真單純啊,靈飛歌心中評價。

這支追捕小隊不太能算臨時組建的,靈飛歌和岩糖是合作了好幾年,很有默契的隊友。但在數個禮拜前,他們隊伍裏的血肉醫生犧牲,他們也不得不休假一段時間。

正是因為之前休假,所以在其他隊伍于總所的戒備中忙碌起來時,他們這支小隊沒有被安排什麽重要的任務。然後又因為實力足夠,擅長追蹤,此刻接受調遣,去抓捕梳葉·阿紮瑞。

隊伍裏不能沒有治療角色,山踏·阿瑞別恩就這樣臨時加入了小隊。

但她不是一名血肉醫生,而是一名血騎士。

雖然都是源血之母賜予的超凡職業,但從名稱就能看出,血肉醫生專職治療,血騎士是騎士,治療方面只能算兼職。

而且,山踏還是今年才從審判官學校畢業的新人。

靈飛歌承認她是天才,年紀輕輕就已經是中級職業者。但性格單純又缺乏經驗的話,想要磨合便不得不多花些時間。

等遭遇戰鬥看看她的具體表現吧,靈飛歌暗中考察着,突然開口:

“停下。”

無論是走在他前面的岩糖,還是走在他後面的山踏,都毫無質疑地停下了腳步。

他們停在又一處岔路口前,明亮的燈光下,這個岔路口不見任何蹊跷的地方。

“不對,”靈飛歌道,“按照地圖,這個地方不該有岔路。”

明明不是一路對照地圖,卻發現了這點,他身後的山踏露出敬佩的目光。

有類似記憶力的人,在這位新隊長外,山踏只見過一個。

靈飛歌不知道新人血騎士通過他聯想到了誰,他問帶路的送葬人,“岩糖,你确定梳葉·阿紮瑞留下的氣息依然清晰嗎?”

岩糖仍然只微微點頭,她根本沒看路,只跟着暗道裏死者的氣息往前。

“後勤的人搞錯事也不是第一回了,但我不覺得這次他們會給錯地圖,”靈飛歌再次掏出地圖,但沒有看,反而遞給了山踏,讓她能了解情況,顯然對自己的記憶很有信心,“是我們走的路有問題……迷鎖術,不,迷鎖儀式。”

迷鎖術是膠匠的職業者們擅長的一種法術,效果是影響一個地區中所有生命的感官,使受影響的生命無法走出劃定的地區。

迷鎖儀式的作用和迷鎖術相同,唯一區別在于,視儀式陣大小的不同,迷鎖籠罩的範圍會有變化,但通常都比迷鎖術的範圍大。

現在靈飛歌三人明顯受到迷鎖儀式的影響,恐怕已經偏離了正确的路線。

按照規定,暗道裏不允許堆放雜物,更不允許布置儀式。

會違反規定在這裏布置迷鎖儀式的嫌疑人只有一個,那就是梳葉·阿紮瑞。

“這代表方向是對的。”進入陷阱的靈飛歌并不氣餒,甩出手中三個金屬球。

抛物線飛行的金屬球在半空中變形,膨脹,長出六只腳和兩只手。

外形和蜘蛛很像的三個機器……嗯,就是三只臉盆大的機械蜘蛛,沉重但沒有砸壞任何一片瓷磚地落在地上。

“迷鎖只對生命有效果,”超凡職業是機械師的靈飛歌指揮道,“我們先跟着它們,離開迷鎖的範圍。”

三只機械蜘蛛,一只啪嗒啪嗒沿着牆走到天花板上,一只跟随在靈飛歌身邊,最後一只蹬着腳下的輪子,往前滑去。三人跟在後面,即便看到這只機械蜘蛛沖向牆壁,也面不改色跟着沖上去。

牆壁果然只是錯亂的感官制造的幻影,沖過去也只是來到了另一條走廊上。

第二道幻影迅速出現,他們如法炮制,越過時卻感覺腳下陷入了柔軟的泥沙中。

泥沙往下陷是柔軟的,往外拔卻比鋼筋更堅硬,它迅速将三人吞下,只是數秒他們就沒入了半個身體。

但視覺上,這條走廊依然是普通的瓷磚地面。

靈飛歌皺起眉,意識到這恐怕是一個嵌套儀式。

進入迷鎖範圍的人如果能找到正确的路,反而會觸發另一個儀式嗎?這個是……元素法師的石泥變化術?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組合……

靈飛歌過去沒有什麽和儀式師當敵人的機會,因為真正博學的儀式師,幾乎都為官方工作,邪神們的教派沒有培養儀式師的土壤。

他知道儀式師做輔助很萬能,但今天他才意識到,面對這種萬能的感覺。

儀式師的儀式,大多是用儀式複刻某個超凡職業所擁有的法術。

正因為他們不是真正的職業者,所以無論什麽職業的法術,他們都可以通過儀式去運用。

雖然需要時間,需要材料,需要儀式陣,需要念禱詞。

有點麻煩了,靈飛歌打量周圍,因為感官依然受迷鎖儀式的影響,他無法判斷這片柔韌的泥沼具體範圍有多大。

哪怕他能拿出飛行無人機,帶他和隊友飛到半空中……首先狹窄的暗道,根本不夠能托人的飛行機械起飛。

靈飛歌正思索他還有什麽機械能選擇,突然間,眼前場景變換,他們錯亂的感官恢複,迷鎖掩蓋的泥沼顯露出來。

一個瘦削身影站在泥沼的邊緣。

這個身影是男性,和他們一樣穿着審判官标準黑色風衣,左手提着一個箱子,右手拿着一本硬殼書本。

他及肩的黑發淩亂,雙眼覆蓋雪白繃帶,幾乎沒有顏色的嘴唇張開,意味深長地問:

“不等儀式師,真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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