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卷入海洋之夢,是卷入那個沙灘、海岸、珊瑚海葵間遍布海螺貝殼的夢嗎?

審判長進入那個夢?!

……我%¥#你做了什麽啊?!!

白璃對林說“需要我去殺了他嗎”時,林都沒有産生過什麽驚恐,但摩西這句話讓他驚恐了。

要不是兩年多的儀式師訓練穩住了他的心神,林口中的禱詞可能都會中斷。此刻他只能強行鎮定,保持着節奏說完自己這一段,才有功夫朝角落的灰翠飛快瞥一眼。

審判長依然站在那裏,雙手抱胸,身姿挺拔。他望着儀式陣這邊,眼中閃爍着來自天花板上煉金燈的光輝。

看上去不像是失去了意識的樣子,岩糖當時都站不穩靠着穴壁了。

但審判長能站着睡覺也不無可能,林穿越前看過的冷知識說,鴿子睡覺可以單腳站立。

審判長沒有單腳站立……不,他在想什麽啊!

林扯回飄遠的思路,回憶從自己上次進入那片海岸的經歷。

進去和出來,在外界只有一瞬,但夢中的時間流逝,與外界的比例不一定穩定,審判長在裏面會經歷什麽,也很叫人擔憂。

林分心打量着灰翠,嘴裏則在赫果念完上一句禱詞後,流暢地接住下一句。

“你不能否認,就如空氣,就如大地,它就在那裏——”

“你關心那家夥幹嘛?”摩西在他開口的同時說道。

“這不是關心不關心的問題,那可是審判長啊!”林下意識在心中回道,接着從摩西的語氣中品味出一點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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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林在心裏說。

“你不會是故意的吧?”林問。

“也不能叫故意吧,”摩西無所謂道,“我第一次見到這種儀式,和以前相比,現在的儀式發展得很精妙啊。我壓制住了你的那枚碎片,但就像賣膠老頭兒說的,聯系不能否認,我主留下的海螺知道碎片就在這裏,它的力量因此增強。這麽一來,為了誤導這個儀式,我只能偏轉了海螺的力量,對面那個女人,或者戰争瘋子的使徒,他們兩個總有一個會被波及。比起對面的女人,還是讓強大的使徒進去好點,又或者你選擇暴露自己?”

林:“……”

短短不到十分鐘,他已經在摩西這裏聽到三個和六柱神相關的蔑稱。那條龍,戰争瘋子,又加了一個賣膠老頭兒。

趕快忘掉比較好,不然哪天不小心脫口而出,為此再進內務督察處的訊問室可不劃算。

他平複了一點心緒,卻還是感到困惑。

“摩西先生,”林問道,“你好像對審判庭……至少對矛盾雙生,非常敵視。難道吹螺者的死,祂也參與了嗎?”

如果夢神的死亡不是矛盾雙生也出了一份力,林很難理解摩西這種微微惡意的态度。

林問完,捂住林左眼的那只手突然用力了一些。

林面不改色,再次接過詠唱。

“你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摩西的聲音低沉了些許,“不是我們敵視六柱神,而是六柱神敵視我們。”

六柱神……

在九百多年前,六柱神已經是六柱神了嗎?

這和林想象的有所不同,就他所知,無論是普通的初等學校中等學校,還是高等學校或審判官學校這種特殊學校,所教授的歷史,都從新歷1年開始。在新歷1年第一個禮拜禮拜一之前,不存在世界,也不存在人類。

嗯,六柱神是這麽說的,生命的誕生由禮拜一的源血之母起始。

但在官方的歷史之下,當然有更多說法流傳,考古學家們違背官方說法難以發表的論文,又或者城區向外擴張時挖出的遺跡……即便林過去為生存和學習無暇鑽研這些,他依然聽過一些不能放在明面上說的流言。

前天梳葉說的,除六柱神和現在已知邪神外,還有更多的神存在,只是已經死去,這種說法在其中甚至算不上最離經叛道的。

吹螺者(屍骸)的存在,證明了這個說法,如今在林的猜測中,新歷之前的這個世界,有很多神混戰,其中有幾個強大的神結為盟友,一舉将其他的神驅逐,定為邪神——

好吧,也不算定為邪神,銀月少女等邪神的行為确實很邪,信徒進行非自願血肉乃至生命獻祭十分普遍,林當審判官這半年已經各種見識過了。

總之,結為盟友的這幾個神奠定了如今上百個地下城中的和平局面,完成了對絕大多數人類的統治,祂們改變歷法,抹掉過去的歷史,自稱為柱神,以此彰顯自己不同于其他神明的地位。

林是這麽想的,他是穿越前為豐富課外閱讀,看過《希臘神話》、《荷馬史詩》、《封神榜》等等文學作品的初三生。神系的變更,神明的厮殺,神王的換代,都不算什麽,六柱神再深殘黑一點他也接受得了!

可摩西透露出的意思,好像并非如此。

“六柱神就是六柱神,”摩西略不爽地說,“柱神确實是不同的,但我的主,祂其實并不想……”

他的話被赫果打斷了。

蕩開的無形漣漪已經将整個審判庭總所掃查了一遍,就如摩西保證的那樣,上面沒有顯示出林,林左眼那枚碎片,也沒有因為聯系的增強跳出來。

自己學生身上沒多出什麽東西,赫果先是為此松了口氣,接着又反應過來,這可是她上任儀式科主任的第一個任務,無功而返并不是什麽好事。

但繼續掃查下去也是無用功,是終止儀式,還是将掃查的範圍擴大到總所之外,她必須向灰翠請示了。

赫果示意林接過儀式的控制權,進行暫停詠唱,來讓只能使用一次的儀式陣,不會因為某個主持者的離開作廢。

這是儀式有多個儀式主持者才能做到的事,單獨一個儀式師主持時,可以用儀式暫斷法來臨時離開,但那有時間要求,也很容易出意外。

赫果又把捧在“海螺”放進儀式陣,做完後她後退數步,僵直豎起的尾巴終于軟了下來。

“審判長,”她喊道,将情況說明,又問,“您覺得該如何?”

審判長沉默。

赫果不知道審判長意識進入了夢中,只以為他在思考,便等待着。

但知道這件事的林感覺自己又要流冷汗了。

他在心裏問摩西:“審判長什麽時候回來?”

“回來?回來幹嘛?他要是倒下,至少一段時間裏這裏的審判庭會混亂,你可以趁機跑掉……”

摩西這個馊主意沒說完,就感到一股來自林內心的強烈抗拒。

美人魚頭頂都要冒出問號了,“你竟然是真心實意在幫審判庭?我還是第一次看到要上斷頭臺的犯人幫劊子手磨刀。”

一旦放棄說“您”,摩西的語氣就像初見時那樣不客氣起來。

好在林确實不在意語氣的問題,解釋道:“審判長是人類這一方的中堅力量,先不提他這幾年保護尖晶市,生活在尖晶市的我也要承情這件事,作為上司,沒有人能比他更好了。他絕不能這樣不明不白地失去意識,再說。我也不想因為這種意外與審判庭為敵,我還在拿審判庭的工資呢。”

什麽,你當這個審判官,居然是認真在當的?

摩西的心聲幹脆寫在臉上了,他沉默了片刻,在那罵罵咧咧。

“你以為我知道?我在裏面待了九百多年是我不想出去嗎?今天不是機緣巧合我都出不來……真以為人類能像你這樣,在神的夢境裏來往自如?”

對,是了,摩西剛才說過,他一夜夜看守神遺留的夢境,所以那片海洋是吹螺者死後遺留的夢!

銀月少女向那片海洋施加影響,是為獲得吹螺者殘留的力量,成為真正的夢境之主!

審判長很強,但那個夢本質是兩個神在交鋒,威脅和邪教徒和魔物不是一個等級!

我剛才就該想到!啊啊,都怪摩西爆料六柱神,引開了他的注意力!

必須做決定了。

比審判長失去意識,更可怕的是審判長死在裏面。林不想見到之後可能的一系列動亂,哪怕他可能會因此暴露。

林冷靜下來問:“你的意思是我能進去對吧?我要怎麽進去?”

摩西沒有說話,但林已經反應了過來。

他遠遠看向赫果的眼睛,貍花貓人明黃色的眼眸中倒映着他的小小身影。

剎那無數鏡面在他眼前展開,但大部分林都看不清,也抓不到。

只有一面鏡子是清晰的,上面閃過白璃·博美皺起的眉眼,好像在看書。

去海洋之夢的鏡子是……林努力尋找海潮聲。

一面形狀奇怪的鏡子閃過,聽到海潮聲接近的林往裏一跳,下一刻四周變幻,他已經站在了那片的沙灘上。

他找對了,但沙灘與海洋已經變得和林上次所見,完全不同。

凜冽寒風在呼嘯,海洋凍結在浪潮翻湧的那一刻,沙灘上也覆蓋了薄薄一層雪。

而林,他與其說站在了沙灘上,不如說浮現在冰面上?他有些難以理解自己此刻的姿态,他好像不是審判官林,而是白璃描述過的,鏡面中的銀色眼睛。

林想要思索緣由,但他的目光被一個幾乎融于冰雪的身影吸引了過去。

曾見過的,粼粼波光之中難以分辨位置的大堆透明觸手,此刻和海水一起凍結。穿着白西裝,披着白大衣的審判長身後跟随數十把不同的槍械,右手持一把火紅的左輪手槍,左手持一把白色的自動手槍,一腳踩在站在虬結的觸手頂上。

面若冰霜的灰翠舉起火紅左輪,槍口怼在觸手因凍結難以掩護,透出波光的核心。

“呯——”

火光乍現,一聲轟鳴,橙黃彈殼彈出,凍結的觸手連慘叫都沒能發出,核心就在附帶了必中、淨化、火焰、弱點強擊等等效果的子彈下,直接從世界上消失了。

天空中,比上次見要暗上不少的陰雲後胧月,在透明觸手死去的一瞬間,爆出光亮。

但灰翠的動作更快,他的左手在右手開槍打死觸手的同時,就丢掉那把白色自動手槍,而一支槍管又長又粗,槍體上流動法術光澤的狙擊槍,已然自己準備好,移動到他手邊。

這把狙擊槍看起來絕不可能一只手端起。

但灰翠就是單手舉起了它,不見一絲顫抖,槍口指向天空。

一圈圈閃爍符文的法術之光,猶如天使的光環,旋轉着以槍口為中心向外擴散。持槍者本人則擡頭,毫不避諱地透過狙擊鏡,直視陰雲後透出的淡淡銀輝。

銀月少女幹擾欲望的能力,在他身上似乎一點都不起作用,甚至無法拖延他扣下扳機的動作。

“轟——!”

狙擊槍發出了炮聲。

似乎有光絲自下而上射出,仿佛流星逆轉沖向天空。

槍聲比光慢了數拍,當林聽到槍聲的時候,陰雲籠罩的天空中,月光消失了。

是銀月少女自己撤走了?還是祂投入夢中的力量在攻擊下消散了?

不管事實是哪個,知道審判長很強,但不知道他真能這麽強的林,這一刻只感到心神震懾,呆立原地。

下一秒,灰翠轉過頭。

那雙和平常不一樣,不見感情,仿佛冰封的粉紅眼眸,直直和林對視。

林來不及躲避,火紅左輪的槍口已經對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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