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經過
經過
光是站在門外,鐘颉就能感受到屋子裏強盛的陽氣。
裂口女從後面追來了,這裏已經容不得鐘颉猶豫了,現在就應該跟裏面的房主招呼一聲,再進去。
算了,情況緊急,鐘颉先進去了再招呼吧。
走進鄰居家的房子,鐘颉反鎖上了他家的門,轉身對烏漆嘛黑的房子內道:“你好,有人嗎?我想先在你家躲一躲再回去,可以嗎?允許嗎?”
這屋子裏沒有人回應鐘颉。
不應該啊,下午還見西裝革履的鄰居回來過,門應該是他開的啊,不可能是鬼,畢竟這個家裏的陽氣這麽盛,一只鬼怎麽可能在這裏長存。
“打擾了,有人嗎?我就暫住一會會,一會會就離開!我就……我就蹲你家牆角就好了,給您添麻煩了實在不好意思!”
鐘颉蹲在牆角,在腦中冥想,試着在構思一個能解決掉那洋鬼的辦法。
洋鬼肆意,它們出場還咋咋呼呼,從業兩年半到底也是讓鐘颉遇上了,遇上了但鐘颉搞不懂,不是很會整這些東西。
而且,它們并非僵屍還有實體,可想的它們的怨念到底有多大。
它們還怪不聽話的,不是國內的鬼應該聽不懂中文的吧,鐘颉只能找個機會,回頭讨伐這些家夥,不可以莽,為了金條要理智!
別鬧到最後有命賺沒命花。
咳咳咳!!!
暗處突然傳出咳嗽聲,吓得鐘颉一抖,本來即将蹲坐在地的他又站了起來。
鐘颉能感受到,那是個正常人正在咳嗽,鬼不是這樣出聲的,它們咳嗽不清有的甚至還會咯痰。
鐘颉沒有注意聽房間裏另外一個人的咳嗽聲,不知對方的語氣到底是哪一種,是喜是悲,到底鐘颉還是先打攪對方的,因此就先致歉了。
“房主,房主,房主我跟你說,我就躲一會兒,你不要生氣哈!就一會兒!一會兒我就走!”
不一會兒,房間的另一頭傳來了響應。
“沒關系,你可以在這個房間裏,不用在意我,這個時候出租屋停電了真是奇怪。”對方言畢,房間裏腳步聲漸起,他向鐘颉走過來了。
“哥哥……”
鐘颉沒注意聽,只聞周圍一股濃濃的酒味正在向自己逼近,然後一雙手用力地摁住了自己,這樣那樣,對面的兄弟只進來的半管,就被鐘颉強行推開了。
過程鐘颉沒臉細說,畢竟自己的尊嚴全在裏面,哪怕現在告訴警察也不行。
“不是哥們,你說他進去了,進去了你才推開的,那,那開始呢?公寓停電的那一段時間裏,你在幹嘛?”說完,警察轉臉看向施害者:“你也是,喝個酒連男女都分不清了?”
警官同時幹沉默了兩個人,鐘颉試着反思當時到底自己是怎麽才把他推開的,而施害者呢,面不改色,怔怔地望着警官一句話也沒說。
“別這麽看着我,那你呢,你叫什麽名字啊?”警官盯了施害者兩眼,問道。
“我叫,複星瀚。”
鐘颉一聽對方的名字愣了一下,再三去腦中翻找了這個這麽熟悉的名字後,終于,殺死鐘颉的記憶又再次響起。
是他……應該是他……
“!!!”
接受報案人及兇手的姓名對警察來說是在正常不過的事了,只是對鐘颉而言,這件事就不正常了。
鐘颉不敢相信,他又問了一遍:“你叫什麽?複?複什麽?”
他偏着頭向複星瀚那邊,深怕剛才自己不是聽錯了。
複星瀚含情脈脈地看向鐘颉,這不免讓鐘颉感到有些肉麻,複星瀚一字一句的清楚說道:“對,是我,複星瀚。”
這個消息已不再是晴天霹靂了,而是五雷轟頂直截擊碎了鐘颉。
“你,你是複星瀚?”
鐘颉記得十二三年前,确确實實有一個名字比較狗血的人出現過,并且他還認識。
複星瀚這個孩子鐘颉帶過一段時間,鐘颉初三,複星瀚小學六年級,放學接送複星瀚的工作就在鐘颉頭上。
畢竟當時,鐘颉特別難活。
他和複星瀚的出生差不多,只是複星瀚的家境好一些,而鐘颉就不受一點待見了。
複星瀚是一位富商的私生子,正因為富商常年不去小城鎮裏光顧複星瀚的母親,他們愛的結晶因此被女方賜名為‘複星瀚’。
複星瀚家不管是表面,還是只有一母一子的內在,都很樂觀。
而鐘颉呢?
不對,是鐘劫。
同樣是被親生母親帶着,卻多了一個後爸,那時的鐘劫成了他們之間的活脫脫的受氣包。
生活不如意,非打即罵;
家裏沒錢了,非打即罵;
被鄰居找事了,非打即罵。
最後的受害者都是鐘劫。
他們甚至不惜殺了鐘劫,來換自己的一個名聲,一點點光彩,好讓曾經的上級再次重用他們。
反過來想,那時候複星瀚的出現,就讓鐘颉有了繼續活下去的打算,那時候他甚至想,就算以後他們不給鐘劫上高中的學費,鐘劫也能早出去進個廠打工什麽的,反正目的就是為了不待在這破地了。
當時雖然嫌複星瀚麻煩,浪費時間,不過時間一久了,其實那也沒什麽,鐘劫順便還能跟着他改善一下夥食。
生活的希望源于此人,生活的絕望源于鐘劫的家庭。
大概是認識了複星瀚很長一段時間後,鐘劫打了人,傳言說那個人被鐘劫打死了。
可當時的鐘劫明明見到那個他們所謂被自己打死的人,他還活着,躺在病床上沖鐘劫不懷好意的笑了一下。
直至今日,鐘颉也沒能想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麽。
鐘颉無奈的松了口氣,揚眉對警察道:“警官,沒事了,我跟他十幾年前認識,只是不知道他現在長這樣了。”
所以受害者雷厲風行的來,以為是多大個事結果最後成了他倆認識?這麽荒唐且突兀的結局?
警察各看了鐘颉和複星瀚一眼,他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頭:“去去去,走走走……”
這位警官懂一些人情世故,沒有判他倆擾亂公共秩序,打擾警方治安,最後果斷放走了,這倆人看久了影響他的智商。
好在還沒進入程序,不然鐘颉到時候走可就不是這個态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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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靜靜地坐在公交站牌下,很晚了,公交站已經不過公交了,只有馬路上時不時會駛過一兩輛私家車。
微風拂面,鐘颉起手護住打火機點燃叼在嘴裏的那根煙,他想了想,道:“不是,這麽多年了,你還跟着我幹嘛?大學畢業了?”
“嗯,過了研究生我就沒有再學了,有點懶,而且後面的還難……”說着,複星瀚突然把目光放在了鐘颉身上。
鐘颉很快注意到了複星瀚,他也很快就想到複星瀚心裏應該會出現的想法,畢竟曾經鐘劫是複星瀚的課後輔導,後來有幸聽見複星瀚的母親告訴自己說非常有效果。
一想到曾經那些少有的,讓自己得意的成就,此時此刻的鐘颉便會覺得十分可笑,再回頭看看複星瀚,什麽時候他也這麽大了?
這時候要是想和鐘颉發展成什麽關系,那大可不必了,鐘颉現在剩下的時間可不多了,他只想只身一人來只身一人去,不希望在這個時候遇上像複星瀚這種對鐘颉而言還有一些留念意義的人。
鐘颉吸了口煙,又快速吐出,笑道:“怎麽?我初中都沒畢業呢?你還望着我啊?”
複星瀚只是看着鐘颉并沒有說話。
随後放下手,迅速彈了彈煙灰:“別指望我啊,我可什麽都不會,都快是文盲了。”
“中考之前,你去哪裏了?你明明……當時我也可以,我媽也答應了,不管你考上哪裏,重點也行,我媽都願意供你……”複星瀚不知因何,他欲言又止了。
鐘颉猛吸了一口煙,深深吸入腔中,恰好有一陣涼風襲來,帶走了他從鼻腔中慢慢放出的白煙。
中考?鐘颉人生中的中考就像是一道裂谷,可惜他現在已經在裂谷下面了,曾他還在山崖這邊看到了山崖對岸的繁花盛景,現在……
他能活一天是一天,也許哪天吐着血,突然暈倒過去就再也醒不過來了,也許前一晚安然入睡,到了次日晨就已經成了一具屍體,總之有很多毒性複發緩不過來的可能,所以他不希望複星瀚出現在這裏,不希望再見到曾經的那點暖陽。
他非常希望自己在陰溝裏待着,他們看不到,他們就當自己死了!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那眼前,又怎麽辦呢?
他手指彈了彈煙灰,轉頭假裝不懂地笑着問複星瀚:“什麽啊?說清楚一點,什麽學不學的,你看我像是上過什麽學的嗎?先別說上學了,你都不知道那時候我去哪裏了?我還以為他們會把這件事告訴你呢,看來沒有啊……”
對複星瀚的媽媽,鐘颉的話裏只字未提,他似乎并不是很在意這個點,想說的是別的事,發生在中考之前的事,非常的離奇,正常人遇上都應該活不過來。
鐘颉不過是賺了幾年壽命,到點了該走還是得走。
複星瀚疑惑,他望向鐘颉:“什麽事?”
這麽大的事,吃瓜也該吃到了吧!
複星瀚竟然不知道?
“哦,看來他們并沒有告訴你,那幾天發生的事,不……”鐘颉轉了轉眼睛思索後,答道:“不對,那不應該是幾天,而是半天,就一個下午的事。”
複星瀚啞巴了半天都沒答上來一句話,看來他是真的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麽,也對,他怎麽可能知道呢?
那時候,他應該在努力複習才對。
鐘颉冷冷笑了笑,他掐滅了手中的煙把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根煙點燃,他深深吸了口氣,吐出說道:“好了,你既然不知道的話,我來跟你講一講吧。”
“你還記不記得,那天你買了一袋橘子,咱倆吃剩的我提走了。”
鐘颉這樣問到,複星瀚皺了皺眉,這件事對他來說似乎已經沒有印象了。
畢竟那只是一袋橘子,不值得當時的複星瀚提起的東西,他又怎麽會特別在意呢?
無奈,鐘颉只好接着說下去。
別的不說,當時的鐘劫把複星瀚看得很重很重,再者加上一袋在當時來講價格比較昂貴的橘子,二者在一起含金量可想的超标。
他當時所珍惜的東西,其他人未必看得上,未必在意,未必一說就會想起,當時誰誰誰幹了什麽什麽……
當時他只是別人看不到的一株草,随随便便別人的一腳就可以把他碾成肉泥。
鐘颉記得,那時複星瀚的母親是初中部教學能力數一數二的語文老師,因為要備戰中考,她接手了三個班的語文。
可以遇上複星瀚的母親,鐘颉感覺自己當時還是非常的幸運的,只是不幸的是,頂尖的尖子班中混進來的一位關系戶——謝忠強。
他可是從小學就開始欺負鐘颉的,鐘颉以為到了初中就可以憑借成績遠遠的避開他,結果初三分班結束,看來不可能了。
早在小學,鐘劫就與謝忠強結下了梁子,現在想那件事感覺也挺小的,但在當時,那件事看起來并不小……
開考播報——【距離開考還有五分鐘,請各位監考老師打開密封包。】
每堂考試,不管大考小考,班主任都看得相當重要,考不好的會體罰,嚴重的會請家長。
聽到播報,監考老師開始拆密封包,注意力不在考生身上。
一想到這次是最後一次機會了,考差了會被叫家長,最後一排的校霸謝忠強坐不住了,小聲叫了被他故意把座位調到旁邊,方便舞弊時用的鐘劫。
“喂!鐘劫,試卷答案記得第一時間傳給我啊。”
聞言鐘劫咬牙默默點了點頭,手裏緊緊攥着一支殼上有些許裂痕的陳舊水筆,對謝忠強的提議亦是相當害怕,這要是被監考抓住他一樣是逃不掉請家長的命。
謝忠強見鐘劫服帖畏懼的模樣得意地扭過頭,瞪住監考老師仿佛勝券在握,不下半身忍不住在嘚瑟地抖腿。
誰敢惹他啊,他爸是這縣裏唯一一座大廠的廠長,他媽是出了名的包租婆,謝忠強在校也是有過名氣的惡棍校霸,經常不穿校服吊兒郎當。
雖說他長相一般學習墊底,但是他家有錢啊,父親給學校投資,兒子在學校肆意妄為,學校放任他不管。
【請監考老師發放試卷。】
鈴鈴鈴!
【開考鈴,考生作答。】
第一堂,語文。
為了能在學校裏有個喘息之地,鐘劫只能配合謝忠強,在做閱讀理解前,鐘劫已經将拼字題、選擇題和詩詞填空的答案用字條遞給了謝忠強。
鐘劫的成績偏上等,謝忠強為了不讓他的老父親蒙羞,只能找個軟柿子捏,畢竟鐘劫哪怕是告家長,據以往的經驗來看——鐘劫的父母并不管他,打死了都沒關系。
謝忠強翻小字條時的動作被監考老師瞄到了,不過還好沒有說,沒有上前警告考生。
鐘劫翻過試卷,準備寫作文。
咳咳咳!
聞聲鐘劫吓得渾身一顫,是謝忠強的提醒,鐘劫閱讀理解的答案沒交給他。
他連忙在課桌上找了段廢紙,麻利地寫下答案,随後動作極小地瞟了眼講臺上的監考老師,再小心地遞給謝忠強答案。
咳!
同時講臺上也傳過鈍耳的咳聲。
擡眼,監考老師正用一種兇狠的眼神盯着鐘劫,鐘劫的視線恰好與監考老師的視線碰上,心噔的一下,他低頭緩了很久才定住自己忐忑不安的情緒,接着寫完作文,等待收卷。
鈴鈴鈴!
【考試結束,考生停筆!】
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
收卷後,鐘劫回到教室,在位置上靜坐了十分鐘,呼了口氣。
他真怕監考老師不算他分啊,這樣一個零蛋出來,不僅全班人跑來笑話,鐘劫一樣免不了叫家長,家長叫來了就要挨打,當着全班人的面被爸媽扇耳光。
要是真不算分那可就麻煩大了。
提着心,第二堂,數學。
鈴鈴鈴!
【開考鈴,考生作答。】
這堂考試鐘劫遲疑了,監考老師變了位置,發完試卷後他坐到了謝忠強身後。
答案不可能遞得過去,除非鐘劫棄考。
當鐘劫最後一道附加題填完,才發現謝忠強急眼了。
謝忠強看着鐘劫,低音又凸出他是在吼的沉聲向鐘劫的方向喊道:“鐘劫!把答案給我!”
“鐘劫!鐘劫!答案給我啊!”
“鐘劫!你聽到沒有!”
謝忠強的聲音如站在鐘劫耳邊的瘋魔,不斷在鐘劫耳邊重複吼叫。
鐘劫也怕啊!不僅僅是怕當下,更怕後來,怕爸媽打,怕被笑話,怕以後還會苦。
“鐘劫!答案啊!”
“鐘劫!”
謝忠強遠遠望着鐘劫課桌上作答工整,答案滿滿一板的試卷,他急了,趴下身子潦草地填了幾個選擇題答案,突然站起身對鐘劫大叫道:“鐘劫,快把答案給我!”
他的叫喊聲徹響整個考場,鐘劫怕得恍了神,監考老師起身挪開腿後的凳子,為了維護考場秩序,他厲聲道:“這位同學,你若是再……”
鈴鈴鈴!
【考試結束,考生停筆!】
“什麽激八玩意!考你媽的試!你老師,你他媽一副吊激八樣!老子還怕你啊!”破口大罵着的謝忠強抄起試卷,嘩一下蓋在了監考老師臉上。
轉臉敲了敲鐘劫課桌,指着鐘劫的鼻子陰笑道:“你!給老子等着!”
監考老師的教師資格不在本校,校長拿這些外來的監考老師沒辦法。
監考也不知謝忠強是個什麽樣的人,在這所學校裏有什麽樣的地位,他只是在盡職盡責的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最後一堂,英語,謝忠強沒來,鐘劫沒了壓力很快就靜心寫完了試題。
考試成績當天就出來了,鐘劫懸着的心終于放下,皇天不負有心人,他沒有失誤,沒有零分項,不用請家長不用被打了,可以順利上初中了。
可。
放學,謝忠強叫了幾個不務正業的花臂男人攔在校道上,見鐘劫來了,謝忠強散漫了兩步攔在路中間,叫道:“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