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等兩人出宮門的時候,衣冠楚楚的蘇小候爺心情極好,連翻身上馬的動作都格外潇灑,本來那些藥材都不想給吳王的,蘇小候爺一揮手,直接讓人送到吳王的住處去了。

連蘇浩都感覺到小候爺今天心情格外地好。

一行人回到候府時,已近酉時,蘇岑才下馬進府,就看到裏面一個嬌小的身影沖了過來,一把抱住了蘇岑。

“蘇哥哥!”

蘇岑在一瞬的驚訝過後,便輕輕摟了她一下,再次她放開:“小憶,你怎麽來了?”

這姑娘叫解憶,乃是解家的獨女,當年雙生子在宮中遇刺,只活下來一個賀瑜,而解松在宮中為護衛皇子而死,解老夫人接受不了,在四十九歲高齡拼死生下了解憶,還落下了病根,解大人一生只取過這一個妻子,沒有納過妾,如今解家就這麽一個女兒,自然是從小便嬌寵着的。

而解松因為救皇子有功,先帝便一直對解家關照有加,解憶更是喜歡蘇岑,從小就喜歡纏着他玩,來蘇府更是都來習慣了。

只是當初裴亦揚,蘇南舟還有解松結過異性兄弟,所以論起輩份,蘇岑應當叫解憶一聲姑姑,但蘇岑死活不願意,解憶也不願意,于是私下裏就一直叫着哥哥。

“來找你玩兒啊,你都十多天沒去看我了。”解松手還摟着他的腰,仰起臉,還帶着些嬰兒肥的小圓臉,一對圓圓的杏眼裏都是不谙世事的單純,她撅着小嘴,不滿地說。

蘇岑拿手刮刮她的鼻頭:“先松開我,你都十二歲了,大姑娘了,要知道男女有別。”

一聽這話,解憶反而用手指抓住了他的衣裳,更不想松開:“不嘛不嘛,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她頭上梳着發髻,還簪着絨花,已經不像小時候只紮着小辮兒那麽好摸了,蘇岑看着她天真的樣子,笑道:“喜歡,誰不喜歡小憶啊,上次給你送過去的衣裳好看嗎?”

解憶一提到這個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好看,蘇哥哥的眼光就是好,那流光紗漂亮極了,我穿着去了賞花會,她們都羨慕死了,可惜是粉色,不是我最喜歡的紫色。”

蘇岑拉拉她環在他腰間的手:“下次給你再制件紫色的,先松開手,蘇哥哥再給你看個好東西。”

聽到這話,解憶這才松開手,連忙問:“什麽好東西?”

蘇岑展開手,手心裏那顆偏粉的珍珠在夕陽下更加流光溢彩。

解憶一下就喜歡上了,拿起來仔仔細細打量:“給我的嗎?”

蘇岑:“宮裏賞了兩斛下來,一會兒蘇哥哥再給你挑一顆最好的,好事成雙,湊成一對,做成一對耳珠,你戴着肯定好看。”

女孩子總是拒絕不了漂亮的東西,解憶這個年紀又正是愛美的時候:“好吧,那我暫時原諒你了。”

“我又沒做錯事,還要你原諒?”蘇岑點點解憶的額頭:“你個小妮子,說得好像我欺負了你一樣。”

解憶揮開他的手,拿着珍珠正要反駁,就看到了那邊正往裏走的裴決,眼光突然一亮:“這是丞相大人?”

解憶出生時,裴父已戰死,等她有記憶時,裴家早已落魄,裴決也已和母親遠走浙安,所以她對裴決并沒有多少印象,只是裴決當年回京都,一鳴驚人的狀元郎游街時,她也去湊過熱鬧。

只是當時她還小,對當時事情的印象也就慢慢模糊了,只留下了兩種感受。

驚豔和憤怒。

高頭大馬上俊美無俦的狀元郎,當年引得多少女子臉紅眼紅了。

然後看到疼愛自己的蘇哥哥被無視,摔爛了多少的花,零落了滿街的花泥。

現如今再看到,她已經是十二歲,已經“長大了”。而曾經還有些許稚氣的冷峻狀元郎已經變成成熟穩重的丞相大人,只是更眉眼更加冷淡,像是什麽都不值得他入眼。

裴決禮貌地看向她,微微颔首後,便朝府內走去,并未過多在他們這裏留意。

“蘇哥哥,你不是很讨厭他嗎?怎麽還讓他住候府?”解憶問。

讨厭?是挺讨厭的。

蘇岑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地在心裏盤算:“你還小,不懂。”

“我不小了!我十二歲了!娘說,再過兩年,我就可以議親了!”解憶踮起腳,努力讓自己顯得更高點:“我知道,肯定是陛下強迫你的,對不對!”

蘇岑本來不想接她的話,但聽到她的話後還是低下頭來:“不要妄議朝政。” 停了一下,本來溫和的語氣又難得認真了幾分:“還有,議親這事不急,別老想這事兒。”

說完,他指着身後跟着進來的兩個宮人:“小憶,能幫蘇哥哥把這兩斛珍珠送到我娘那裏去嗎?正好你還可以多挑幾顆,給老夫人也帶回去做個簪子。”

小孩子心性,立刻被挑珍珠吸引了。

蘇岑看着解憶往蘇母那裏去了,腳步輕快地便往藏鋒院去。

這邊裴決才進院子還沒來得急喝口茶,蘇小候爺又跟進來了。

小陵都忍不住了,這才住進來三天,沒一天安生日子。

“小候爺?”小陵攔住他還想往裏走的腳步:“您是走錯院子了嗎?”

蘇岑腳步站定:“這裏是候府,你腳下站的每一塊地,都是我的,我用得着走錯?”

小陵被他哽了一下,又實在覺得公子被這樣的人纏上真的是倒黴。

蘇岑沒理會他,朝着裏頭便喊道:“裴決,我要上藥啦。”

屋裏沉默了一瞬,才聽到裴決的聲音:“進來吧。”

裴決都發話了,小陵也不能再攔,蘇岑挑釁地朝他揚了揚下巴,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态挺着胸膛便從他身邊走過去,肩膀還故意撞了一下他。

幼稚。

小陵翻了個白眼,抱着劍走到一邊坐下了。

直到蘇岑舉着包得整整齊齊的手指頭出了院子,小陵這才搖着頭進屋子裏去,把今天收到的一些消息告訴裴決。

當初裴父雖死,但留下了許多舊部,因為裴家的沒落,這些人也漸漸地散落下來,但裴決暗地裏也一直和他們有聯系,十二年,終于等到小裴公子一飛沖天,等到了重振裴家的機會,那之前的等待和準備就都了有用處。

“成王所帶來的人都已經查清楚了,并無不妥,也沒有查到他和惠王或者其它王候有過多的接觸,但還有一件事,是最近才查到的,惠王發了信,讓他的妹妹從惠州過來。”

前惠王多子,一共有四個兒子,三個女兒,有兩個兒子折損在了先帝削藩時期,而三個女兒嫁了兩個,如今只有最小的女兒還待字閨中,也就是現惠王的妹妹,如今剛滿十八。

小陵想了想得到的消息,才說道:“根據我們查到的消息,惠王的這個妹妹之前也有議過親,只是惠王一直攔着,如今眼見陛下有削藩之意,怕有想利用這個妹妹,來一出美人計,只是不知道,這美人是要送給誰的。”

大周自開國以來,君主就喜歡封親王,到了昭合帝時期,大周國有封地的親王就已經多達了十八個,國土割裂,君權極其分散,也直接導致了親王的權力越來越大,甚至威脅到了皇權,而到了先帝掌權後,力主削藩,将親王從十八個削減到了如今的六個,但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當年支持削藩的人,例如裴亦揚,蘇南舟等,都不在了。

先帝十歲即位,三十六歲便因操勞過度駕崩,在位二十六,收歸了皇權,也給賀瑜打下了很好的基礎。

而這其中的惠王,一向擅用姻親,前惠王有三個女兒,嫁了兩個,後來在先帝削藩時,這兩門姻親給了前惠王極大的支持,最終讓他保住了自己的親王之位,如今的惠王雖然也子嗣衆多,可孩子都還太小,那這個妹妹,自然就成了他故技重施的最好工具。

“公子,你之前說,那兩壇千裏紅惠王是想要拿來賄賂的,會不會就是送給他那兩位妹夫的?”小陵突然想到。

裴決想也沒想便否認了:“不會。”

“為什麽?”

“沒有意義。”

當初先帝在削藩時,那兩人既然出了手,就已經和惠王綁在了一條船上了,有沒有這兩壇酒,這串螞蚱都在這一根繩子上,自然就無需再浪費資源。

“那惠王會把妹妹嫁給誰?”小陵難免有些好奇。

裴決向來對還沒有發生的事情不會輕易下定論:“來了就知道了。”

這時,外頭隐約傳來一陣喧鬧之聲,是從流岚院那邊傳來的。

小陵的目光朝外望了一眼,頗為無奈:“這小候爺還真是能折騰,就沒哪一天見他停下來過。”

裴決放下手裏看完的公文,又拿起一本,眼都沒擡:“莫要在背後議論他人。”

小陵收回目光,看着裴決連坐着時都一絲不茍的樣子,忍了好久的話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公子,在宮門口,我好像看到……你在給小候爺整理衣裳?”

裴決神色沒有任何變化,連看字的速度都沒有變化:“怎麽了?”

“公子不是不喜與人觸碰嗎?”

裴決聲音平靜無波:“衣衫淩亂,儀容不整,太過引人注目。”

小陵面色有些古怪:“是嗎?”

裴決仍然看着手裏的公文,眼也沒擡。

“但小候爺不一直這樣嗎?從咱們進候府的第一天開始,他就醉熏熏地,衣裳就沒整齊過。公子你也不是第一次見了。”

怎麽突然就開始在意了呢?

裴決放下手裏的公文,擡眼看他,一向平靜冷淡的眼裏難得地露出些嚴厲來,聲音像是剛入冬時的湖水,帶着冷意:“你最近關注這些雜事的時間變多了,若是覺得無事可做,不如去聶大哥那裏,他正缺人手。”

聶将軍的脾氣是出了名的不好,小陵一見裴決動了情緒了,連忙收了話頭:“不打擾公子了,外面有點吵,我去看看出什麽事了。”

随後一溜煙便跑了。

直到看不到他的身影了,裴決這放下了手裏的公文,極輕地嘆了口氣,略有些煩躁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