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章

第 58 章

正如一開始的時候,誰也不會想到,深居簡出又不愛上網的向小南,會被牽扯進網絡暴力的旋渦。

最初那兩張照片被曝光到網上的确不是偶然。

趙菁茜的U盤時隔三年再次出現,歸根到底是當初星圖辦事不利,沒掃幹淨尾巴。星圖高層不過是王氏的遠支,他們深知這回的事捅了天大窟窿,又驚又怕之下,各種昏招頻出。

向小南在文城被齊家護的滴水不漏,他們派去動手的人根本找不到任何機會,反倒是幾個聽到消息的狗仔,偷拍到了兩張照片。

當然,即使是做白日夢,他們也沒敢指望能用這照片換回U盤的消息。挂到網上,煽動輿論,造謠生事,不過是為了給顧景行添點堵,作為一個不輕不重的警告。

這些都是他們慣用的手段,做起來自然得心應手,只是沒曾想,他們眼中的這一個小小的警告,竟成了引爆炸\\彈的引線,顧景行當晚就飛去了文城,随後直接将U盤的視頻公之于衆。

整個王家大亂,星圖更是成了火堆上的螞蚱,根本沒有誰還顧得上那兩張所謂的女鬼照片。

再加上顧景行雷霆手段,這照片風波本已平息。

可短短幾日之後,亂七八糟的“女鬼”、“殺人”的謠言就再次席卷而來,如烈火燎原,一發不可收拾。

當時不僅是顧景行和齊鈞朝認定這事背後定有推手,就連向小南也陰謀論,和齊思思湊在一塊兒認真分析。

然而幾方聯手,加上黃贊在娛樂圈的人脈,查來查去查了許久,最後竟然發現根本沒有人在操控這一切。

推動這一場網暴的,是每一個參與其中的人。

正如曾經發生過的、未來也不會停止的,每一場網絡暴力。

齊思思記得,在得知這一結果的時候,向小南獨自一人沉默了許久。

平心而論,在網暴的受害者中,向小南應該是受影響最小的那一類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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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算是半個公衆人物,擁有基數龐大的讀者,堅定地站在她這一邊,替她澄清,為她發聲。

她既不缺錢,也不缺對抗的資本,身後還有一個能買個精英律師團幫她打官司出頭的顧景行。

她的小說要拍視頻,立刻就有最好的導演,最紅的演員,最優秀的制作團隊,她的視頻要發布,緊接着就是全網宣發,開屏推薦。

可是即使有了那麽多得天獨厚的條件,齊思思也不敢說,向小南完全沒受到這場網絡暴力的影響。

那麽如果是一個普通人呢?

一個沒有粉絲、沒有大把閑錢和精力,敏感又多思的普通人,如果遭遇了這樣毫無緣由卻鋪天蓋地的惡意,又該拿什麽去抵抗、去鬥争呢?

林搖曾經給向小南發過密密麻麻的私信,告訴她該如何應對網絡暴力。

可深知那麽多的應對之法的林搖,卻依舊幾度走到了絕望和死亡的邊緣。

有人站着說話不腰疼,總以為是那些被這些惡意逼至抑郁甚至輕生的受害者矯情脆弱,以為一句輕飄飄的“拔掉網線就好了”,就能抹消掉所有的傷害。

而《怪物的勺子》誕生的初衷,就是要将一個人的毀滅完完整整的攤開來,呈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謝謝您給我參與拍攝的機會。”林搖帶着一束漂亮的黃花風鈴木登門道謝,“雖然有時候還是會害怕,但我不會讓那些怪物得逞的,我還有保镖姐姐……對了,您支付給保镖姐姐的薪水我、我可以先和您打欠條嗎,您放心,我一定盡快還您。”

齊鈞朝這房子裏沒有花瓶,向小南找了幾個深色的酒瓶,一邊打理花枝一邊道:“做導演助理是有酬勞的,沒提前和你商量就用筆酬勞請了保镖,我還擔心你會怪我自作主張。”

“當然不會……”

“不怪我就好。”向小南拿起手機轉過去一筆錢,“這是獎金,江導說這次多虧了你,沒有你,就不會有如今這一版《怪物的勺子》。”

畢竟沒有人會比親身遭受網暴、掙紮多月的林搖,更清楚一個人被壓垮被摧毀的痛苦了。

重新剜開外表結痂的傷疤無疑是痛的,但流出膿水、刮去腐肉之後,傷口才能真正愈合。

林搖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心存感激。

更何況那個總共也沒幾個人的劇組裏,竟然還請了Friedrich的親傳弟子作心理顧問,為的是誰不言而喻。

當初發私信的時候,她不過是想着或許能幫上哪怕一點點的忙,卻沒想到,最終被幫助、被拉出泥潭的,會是她自己。

向小南卻是搖頭:“我沒有幫你,也幫不了任何人。”

她只是提供了一個選擇,最終決定去拍攝現場的是林搖,争取到導演助理一職的,也是她自己。

林搖還待開口,齊思思卻在屋外敲了敲門框,朗聲道:“小南,門衛打電話過來,說有人找。”

自從住進這房子,除了齊鈞朝偶來來蹭飯之外,鮮有訪客,今個兒也不知怎麽了,倒是熱鬧。

林搖起身告辭,走出大院時,看到門衛正在仔仔細細檢查一人全身,覺得稀奇,不免多瞧了幾眼。

一臉憋屈被門衛搜查的正是方知誠,他突然來訪,又有綁架未遂的前科,齊思思警惕心瞬間拉滿,急急忙喊來保镖還不夠,又強烈要求門衛嚴查。

于是當方知誠經過層層關卡終于進門時,看到的就是滿屋子的彪形大漢。

軍區附近的地界十分太平,這小半個月來,保镖團跟帶薪養老似的,每天就在這附近吃吃喝喝,偶爾還能收到齊大小姐的甜點投喂,他們自個兒都覺得這酬勞拿的燙手。

顧景行在這圈子裏又是出了名的財大氣粗,打錢痛快不說,還有大額獎金時不時掉落,簡直是幹他們這一行的夢中雇主。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這活太安全了,太簡單了,根本沒有他們表現的機會。

上回從齊家調來的那批保镖可都虎視眈眈盯着這份美差呢,沒危險,沒表現機會,怎麽突顯出他們的能耐和不可替代呢?

終于,在他們的日夜期盼下,有綁架前科的危險分子出現了!

表現的機會,立功的機會來了!

方知誠被十多雙閃閃發亮、如狼似虎的眼睛盯着,頭皮發麻,差一點就落荒而逃了。

向小南看着這劍拔弩張的場面也有些頭疼,但想着齊思思這些日子大概悶壞了,便也沒有反駁她的好意,而是透過人牆的縫隙無奈道:“小方警官,有事直說吧。”

方知誠深吸一口氣,開門見山:“當年的事,查到結果了。”

“你說什麽?!”向小南“噌”的起身,“是誰?”

方知誠掃了一眼擋在中間黑壓壓的保镖,沒有開口。

屏退他人單獨談話的意思不言而喻。

齊思思上前,冷哼一聲:“你上回就利用方警官的消息做餌對小南動作,同樣的招數使第二次,你以為還會管用嗎?”

事實證明,管用的。

向小南臉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寫着,縱使這又是一個老套的陷阱,她也會毫不猶豫跳下去的。

她必須知道方婕之死的真相。

沒有什麽事情能攔住她。

齊思思在心底默默嘆氣,指着大門,朝方知誠努了努嘴:“你若是不想讓我們聽,可以到門外打電話給小南。但你若是心裏還有什麽別的算盤,真動起手來,只怕也讨不了好。”

方知誠上一回就知道齊鈞朝難纏,卻沒想到他這個姐姐也不是省油的燈,油鹽不進半步不退不說,甚至還語氣森森威脅道:“當然你也別搞欲擒故縱的把戲,你既然登門,就說明有必須用到小南的地方,為了方警官,大家合作可以,但以此拿捏,還是免了吧。你能查到的東西,我們也可以。”

這話算是把雙方遮遮掩掩的意圖全挑明了,方知誠确實有求于向小南,因此即使心裏頭憋了一團火,也還是咬牙忍了。

他不欲第三個人知道此事,到底還是轉身去了門外。

“鈴鈴鈴!”

向小南閉着眼睛按了按太陽穴,接通電話。

“向小姐,顧總出事了!”

向小南猛地睜開眼。

電話那端的王婉青聲音都帶上了哽咽:“車禍,剛剛送進急救室,但情況、情況不是很樂觀。”

有那麽一瞬間,向小南腦海裏一片空白,連呼吸都忘了,嗓子像是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死死掐住,發不出一點聲音。

一旁的齊思思見她臉色唰白,還以為是方婕的事對她打擊太大,連忙走到她旁邊安慰道:“別難過,我們一定會……”

“剛剛情況緊急,需要簽字的單子我代簽了,但還是請您盡快到醫院來。”王婉青勉強收拾好私人情緒,重新變回能幹利落的王秘書,“最近的一班機票沒票了,但顧總的私人飛機就在文城,我安排人過去接您。”

湊近的齊思思終于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她心裏一驚,面上卻還穩得住,見向小南整個人都慌了神,幹脆接過她的手機對王婉青道:“不用派私人飛機,我送她回去。”

言罷又迅速用自己的手機給齊鈞朝打電話。

在這個關頭上顧景行突然遭遇車禍,他們誰也不相信會是一場單純的意外。

顧景行身後牽扯了無數的利益,他一出事,向小南的處境無疑更加危險。私人飛機可以鑽的安全漏洞太多,齊思思不放心,硬是靠着在文城的人脈關系,搞到了兩張最近一班航班的機票。

尚且不知道發生何事的方知誠一路跟到機場,才終于轉輾得知顧景行出事的消息。

趕在向小南檢票進站之前,方知誠一咬牙,拉住她飛速低聲道:“是墨敬香,昨天晚上他主動聯系我坦白當年的事,我今天來找你,是因為他說只有你能找到他。他是沖着你來的。”

時間湊的如此之巧,方知誠甚至懷疑今天顧景行的事也和他脫不了關系。

畢竟如果向小南鐵了心窩在文城的軍區大院,墨敬香縱使有天大的本事,也動不了她。

能讓她不管不顧主動踏出這個安全屋的事情不多,當年有恩于她的方婕算一個,另一個,就是顧景行了。

如今顧景行重傷生死難料,向小南趕着去醫院根本顧及不了太多,若是要對她動手,這無疑是最好的時機。

向小南不知道在晉城到底有什麽樣的危險在等她,但至少她知道,顧景行一定在等她回去。

這場搶救整整持續了一天,向小南甚至都不記得自己簽了幾次病危通知書,在她二十三載的人生中,從未有哪一天,像今天這樣難挨,這樣絕望而漫長的,似乎看不到光亮和盡頭。

開車的司機在被送往醫院的途中停止了呼吸,王婉青分身乏術,最終由向小南出面安撫悲痛欲絕的親屬。

她看着那具被蒙上白布的身軀,根本不敢想象,不敢想象顧景行也可能會毫無聲息的躺在這裏,身體冰冷,任憑周圍人如何嘶聲力竭地呼喊,哭泣,苦苦哀求,都不會再給出任何回應。

這便是死亡。

是人世間最遙不可及的距離。

“向小姐,我知道現在和您說這件事很不合适,但……”王婉青實在被逼的急了,也不管向小南此時能不能聽進去,語速飛快道,“今天顧總原本是要去參加旗下公司的發布會,這是全息技術首次對外公布,不光是媒體、界內的專業人士,還有投資商和官方的人全部到場了,因為當時整場發布會都是圍繞顧總設計的,如今……這場發布會還開嗎?”

向小南從來不知道顧景行還有公司專門研究全息技術,對這場發布會更是一無所知。

“顧總很早就簽署過文件,若他出了什麽意外,您就是公司的最高決策人。”王婉青打開手裏的資料,解釋道“這場發布會影響很廣,您看一下,就知道為什麽整個公司都沒人敢做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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