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紅皮本上寫了人的名字,而排在最前面的三個被人用紅筆圈了出來。
馬前越、王婉青、齊思思。
“這是這段時間內聯系過我的人的名單。”向春麗欲言又止,“他們雖然沒有明說,但我們這孤兒院有什麽招人惦記的,無外乎是沖着你和顧景行來的。”
向小南目光掃過名字,面上波瀾不驚,心中卻已有了計較。她将紅皮本放在茶幾上,淡淡道:“你想告訴我的就是這個?”
向春麗點頭,神色嚴肅:“其他人也就罷了,還有幾個是你身邊的人,我怕打電話或者發消息會洩露風聲,所以才想把這件事當面告訴你。”
語氣間俨然是為幾個孩子操碎了心的好長輩。
向小南卻不是個按常理出牌的,她拿起手機發消息,不過片刻,門口就傳來噠噠的高跟鞋聲。
當着王婉青和齊思思的面,向小南重新翻開紅皮本,将剛剛向春麗的話重複了一邊。
齊思思當即暴起,一巴掌拍在木制茶幾上:“血口噴人!我是聯系過孤兒院沒錯,但我只是想送點東西,天冷了,我怕你和顧景行顧不上這裏,所以讓人定制了一批羽絨服羽絨被送過來。”
想到不久前向小南讓自己回去的話,齊思思心裏一急:“小南你不會真的相信她的話吧,我無緣無故害你做什麽?”
相比較齊思思的怒火中燒,王婉青還是那副八風不動的得體模樣,打開随身帶的手提電腦,不急不緩道:“向院長還記得我是哪天與你談的話嗎,電話還是當面,沒關系,您可以慢慢回憶,我們所有的對話都有錄音,我們可以一段一段聽。”
向春麗顯然被噎住了,眼看着一個一言不合就要動手,另一個有備而來滴水不漏,旁邊還有向小南冷冰冰的嘲諷聲:“還需要讓馬前越也過來和你當面對峙嗎?”
這一手挑撥離間實在算不算給高明,但以向小南對這位向院長的了解,确實也是她能幹出來的事。
自以為是,卻又不夠聰明,時不時會有不安分的心思算盤,但若說真有什麽大野心,也談不上。這麽多年來,顧景行不是沒有動過換一個院長的念頭,但平心而論,向春麗将彩虹孤兒院打理的并不算壞,除了像星靈那樣早慧又有多思的性子,其他孩子臉上都是真心實意的笑容。
向小南自然也不打算在這個敏感的時候有什麽大的動作,她也懶得繞彎子,直接開口點破了對方的心思:“你是擔心顧景行出了事,我會斷了每年打到孤兒院賬上的大筆善款?又或者是覺得我保不住顧景行的産業,縱使有心也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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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春麗讪笑。
“只要你不動什麽其他心思,看在彩虹孤兒院庇護我和顧景行平安長到十八歲的份上,在錢財的事情上,我保證,永遠不需要你來操心。”
向小南這話說的實在篤定,向春麗原本還心有不安,可對上那雙如濃墨一般化不開的黑眸,卻不知怎麽的,恍惚間想起了她小的時候。
說起來在她來孤兒院之前,顧景行雖然模樣拔尖,但也就是個俊俏些的普通孩子,而後也不知道怎麽突然開了竅,成了孤兒院孩子的頭頭不說,上學更是連跳兩級,後來晉城三中的校長帶着支票親自上門招人的時候,向春麗還覺得有些不真切。
現在網上的人大多以為顧景行能有如此成就,不過是走運中了那張天價彩票,但事實上,抛開他身上玄之又玄的運氣,十八歲的顧景行,本身也已經被打磨的足夠出色。
而向小南呢,她是警察局那邊硬塞進來的人,陰郁,體弱,不合群,一年到頭大半時間生着病,孤兒院的孩子不敢在明面上招惹她,背地裏卻總叫她是顧景行的小尾巴。
但向春麗卻知道,從頭到尾,都是顧景行主動黏着她。
難道只是因為投緣嗎?
向春麗亂糟糟的思緒也不知道拐到了哪裏,待回過神來,才發現房間內不知何時就只剩下了她們兩人。
“我、我自然是信你的。”向春麗回過神來,嘴角微微下抿,露出慈愛的笑,“你們都是彩虹孤兒院的孩子,媽媽當然相信你們。”
這話算了委婉地表态,只是向小南在這個敏感的時間點專程到孤兒院跑一趟,不僅僅是為了敲打心思活絡的向春麗,更是想問她借一樣東西。
“你進孤兒院的記錄檔案?”向春麗愣了一下,“前陣子你不是剛看過嗎?”
“我要的是你私下記錄的,而不是被顧景行修改過後擺到明面上那份。”
一個由警察送過來的孩子,以向春麗的活絡心思,向小南不信她當初沒有私下打聽過。
果然,在一番沉默後,向春麗起身從書櫃最底層掏出一本泛黃的本,嘩啦啦翻到其中一頁。
和向小南這些日子零零碎碎拼湊出的信息一樣,那些虛假的記憶誤導了她,事實上,她真正進入彩虹孤兒院,确實是在她十歲時,也就是墨敬香被抓入獄的那一年。
而在被墨敬香收養之前,她曾是心慈孤兒院裏的孩子。
“這是什麽?”向小南指着一處被塗塗畫畫的那個黑團問道。
向春麗戴上老花鏡,盯着本子瞧了許久,才終于想起來:“你剛來的時候,說自己叫小北,後來方警官不知聽到了什麽,特意來了一趟,鄭重其事地告訴所有人,你的名字是小南。孤兒院來來去去孩子多,我怕時間久了記混了,特意把這本子上小北的名字塗黑了,改成小南。”
小孩子到了孤兒院後改名本是尋常事,但齊思思還記得,當初從向小南卧室牆壁裏挖出來的那具骸骨,就叫做小北。
這天底下沒有這樣的巧合,只是誰也不知道,當年的兩個孩子到底遭受過什麽,才會讓向小南在十年之後仍夢魇纏身,病骨支離。
而向小南此時的情緒更加複雜。
她曾經夢到過自己名字的由來,是小北将自己最寶貝的名字送給了她。
如果小北才是小南,那麽真正的小北會是她嗎?應該死去的、化作一具枯骨的也是她,所以困于夢靥不得解脫,所以顧景行才不惜找來心理醫生催眠也要瞞着她?
這個猜測牢牢占據了腦海,向小南忍不住轉頭去尋找那個幻覺。
顧小北躲在齊思思身後,睜着那雙濕潤的眼睛,一言不發地盯着她。
事情并不難解,無論是顧小北的死還是她混沌破碎的記憶,甚至于當年方警官被當街槍殺,和這一次顧景行遭遇車禍,這樁樁件件,都和一個人脫不了幹系。
墨敬香。
向小南坐在回青山醫院的車上,突然意識到自己把路走窄了。
想要弄清楚這一切,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找個心理醫生消除當年催眠的影響,恢複她真正的記憶。
之前是因為有顧景行千方百計瞞着攔着,她投鼠忌器,浪費了不少時間。
而現在顧景行躺在病床上,無知無覺,人事不知。那麽這世上,再沒有任何人,能阻止她做任何事了。
車子再次轉向。
等向小南重新回到青山醫院時,夜色已深,病房內的人安靜睡着,只有連接在他身上的監護儀發出輕微的聲響。
齊思思正靠在沙發上打瞌睡,聽到開門的動靜,整個人猛蹿起來,看清來人才讪讪道:“小南你回來了,我怕你不放心,過來和你說一聲,星靈和朗月已經接到我那裏了,也找了人照顧,你不用擔心。”
向小南并沒有什麽不放心的。
她奔波了一天,滴水未進,值班的護士熟練地替她挂上葡萄糖,又低聲說了顧景行今天的情況,臨走前還不放心道:“你的臉色不是很好,如有不适記得按鈴。”
向小南随意點了點頭,并未放在心上,低着頭繼續單手發消息。
可一旁的齊思思卻是親眼看到她此刻的狀态有多糟糕,就像是一棵走向衰敗的枯樹,榨幹僅剩的生機想要長出兩片新葉,可夜色漆漆,狂風不止,暴雨裹挾着冰雹,砸斷最後一點綠色。
“小南。”
齊思思在沙發上幹坐了半宿,想了半宿的理由,可看到這樣的向小南,卻又覺得說什麽都不合适。
她擰開一瓶水,慢慢挪到陪床旁:“小南,你白天說的話我都想過了,可能很多事情我确實幫不上忙,可那些保镖到底是華爾的人,利益一致的時候當然沒問題,卻不能完全信任。可我不一樣,于公,顧景行承諾我的我已經拿到,于私,你是我的朋友,所以小南,你可以完完全全信任我。”
這話說的坦誠,向小南聞言,終于停下打字的手,擡頭道:“你知道顧景行為什麽會躺在這裏嗎?”
“什、什麽?”齊思思被問的一懵,下意識順着她的目光去看病床上的人,“他不是出了車禍所以才……”
話到一半,齊思思突然反應過來:“你找到給墨敬香通風報信的內鬼了?真的是……”她左右看了眼,壓低聲音小心翼翼道,“真是王秘書?星靈偷聽到的那通電話真的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