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不行
第29章 你不行
因為于溏的一句話，傅祁一直沒有離開。
窗外的暴風雨從鋪天蓋地之勢，逐漸變小，雷雲浩浩蕩蕩來，又浩浩蕩蕩散開。
于溏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着的，反正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他從沙發上爬起來，看見的就是已經被收拾得幹幹淨淨的房間，昨天打碎的玻璃杯還有陽臺上的花草都已經被收拾過了。
于溏頭發睡得亂糟糟一片，脖子上的傷痕還沒有完全消退，聞到了房間裏的飯菜香，微微一愣，就看見傅祁正端着一碗面從廚房走出來。
“過來吃點東西吧。”傅祁說道。
“你一直都沒走？”于溏坐到餐桌旁，看向傅祁。
傅祁嗯了一聲，“現在不安全，之前是我疏忽了。”
于溏看了一眼傅祁，偷偷彎了彎眼睛，低頭吃了一口面條，微微一頓，有幾分詫異，“原來你會做飯啊。”
之前傅祁總是到他這裏來蹭飯，于溏還以為傅祁是五谷不分，絕對不會下廚的那一類呢。
沒想到味道出奇的好。
“只會一點。”傅祁說道，看了一眼正在吃面的于溏，又扭頭看向窗外。
以前他并不會，作為怪物原本是不需要吃人類的食物的，但自從遇到于溏之後，他就破了這個規矩，他學會了煮面。
他只是想要做出當初那一碗面的味道，可惜怎麽做都不對。
于溏吃完了一整碗面，看着傅祁拿着空碗走進廚房，于溏突然就想起了之前的事。
說起來，他們第一次見面，好像就是傅祁暈倒在他家門口，他煮了一碗面給了傅祁，這才有了交集。
于溏若有所思，按理來說傅祁身為3S級的怪物，能夠讓他傷成這樣的存在，應該很難找了。
當然，自己除外。
等傅祁從廚房出來，于溏也就問了，“我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暈倒在了家門口，當時發生了什麽？”
傅祁頓了頓，“記不太清了，只是那個時候一心想要找到什麽，想要突破世界意識的控制。”
于溏恍然，原來是世界意識幹的。
這就正常了。
傅祁卻沉默下來，如果不是于溏提起，他自己都快忘記了遇見于溏之前的生活。
他好像一直在尋找什麽，所以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世界意識，可是自從遇見于溏之後，他似乎就再也沒有冒出過這種想法了。
說起來……那個時候他一直尋找的是什麽？
傅祁微微一怔。
于溏伸出手在傅祁面前晃了晃，“怎麽了？”
傅祁回過神來，“沒什麽。”
于溏輕輕歪了歪頭，看着傅祁半晌，笑了笑，“時間差不多了，我要出門了。”
“我和你一起。”傅祁也站起身來。
*
無限流S級副本當中。
漆黑的蜘蛛絲密密麻麻纏繞在空間內，一只巨大的蜘蛛露出密密麻麻的牙齒，然後從黏膩的津液當中吐出了一顆人頭。
頭骨在地上咕嚕咕嚕滾了兩圈，停了下來，下方積攢着無數的人類的屍骨，空氣中彌漫着惡臭。
“蛛王大人，鬼臉那家夥失敗了。”一個長着人臉的小蜘蛛爬到了巨大的蛛網下，有幾分忐忑地說道。
“嘁。”巨大的蜘蛛慢慢開始變化，蛛身上逐漸出現了人形，首先能看到的是雙手，然後是光溜溜的腦袋，蒼白到毫無血色的皮膚，臉上是三對猩紅的眼睛。
“早就知道那家夥不管用，就算是失憶了，那也是怪物之主，怎麽可能是他這麽一個B級的怪物能幹掉的。”
下方的小蜘蛛有些遲疑，“大人，并不是這樣的，鬼臉差一點就得手了。”
“嗯？”蛛王臉上一只猩紅的眼睛猛地一轉，看向下方的小蜘蛛。
“王……不是，于溏失去了記憶，能力也沒了，鬼臉确實就要得手了，可是中途傅祁冒了出來，所以才失敗了。”小蜘蛛戰戰兢兢說道。
“傅祁……”蛛王将這個名字在自己嘴裏轉了一圈，帶着幾分陰冷的意味，“差點把他忘了，于溏身邊還有一個夜魇，可都是忠實的維護者，他們不死，于溏恐怕也沒那麽容易死。”
沉默。
下一秒，巨大的能量從蛛王下方炸開，下方的屍骨被炸飛，硬生生炸出了一個大坑，腐蝕的粘液還殘留在屍骨之上，發出滋滋的聲音，空氣中的臭味更加明顯了。
“明明都是怪物，裝什麽好人，感情、朋友、親人都是虛妄，只有混亂和殺戮才是無限流世界的真理，明明擁有力量卻只守着所謂的規矩，真是讓人不爽。”蛛王長滿絨毛的八只腿焦躁的在蛛網上走來走去。
下方的小蜘蛛大氣也不敢出，下一秒就被一顆人頭砸得在地上滾了兩圈才停下，擡頭對上蛛王充滿殺意的猩紅眼睛。
小蜘蛛渾身一抖，“您、您或許可以選一個好的時機，把傅祁和夜魇支開再動手。”
蛛王盯着下方小蜘蛛看了半晌，就在小蜘蛛以為自己也難逃一死的時候，蛛王突然笑了起來，“你說得對，夜魇現在忙着為他失憶的王處理無限流世界的事情，沒有時間一直陪在于溏身邊，不用管他。”
“麻煩的就是傅祁。”蛛王說道，六只眼睛齊刷刷眯了眯，帶出一抹陰鸷的光，“我聽說馬上要有新副本誕生了？”
小蜘蛛一愣，點點頭，“是的。”
蛛王扯了扯唇角，“那就在新副本誕生的時候動手吧。”
“新副本誕生的時候，會産生巨大的能量波動，也會形成一個獨立的新的副本空間，那就是我們動手最佳的時間，只要把于溏帶進那個獨立空間，以他現在的人類的身體，殺了他就跟碾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蛛王說道，臉上滿是勢在必得的笑容，“至于傅祁，只需要用一點小手段引開就行。”
“明明是一個怪物，卻這麽在乎同伴，真是可笑。”蛛王嗤笑一聲。
下方的小蜘蛛連連點頭。
“在新副本誕生之前，一定不能讓于溏恢複記憶，都給我監視好了。”
“是。”
*
無限流登記處內。
赤丹不知道從哪裏搬來了火鍋，用着電磁爐，就這麽在登記處裏開始吃吃喝喝起來。
幾人圍坐在火鍋旁，老張站在一旁滿臉氣憤，“赤丹！你這也太沒規矩了，怎麽能把這種東西搬到登記處裏來，這哪兒有一點上班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這裏是什麽餐館呢。”
“怕什麽，再說了，本來就沒什麽人來。”赤丹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哪個正經怪物會來結婚，沒有那個什麽結婚證不也都在一起了。”
“你你你……”老張指着赤丹，“這可是王一手操辦的登記處，你居然說它沒用？！”
“誰說是王一手操辦的，這一開始就是審判團那群家夥弄出來的，王可沒插手，再說了。”赤丹看了一眼那邊于溏，然後理直氣壯，“王就算知道也不會生氣的。”
說着，赤丹夾起一片肉放進了于溏碗裏，笑容燦爛，“你說是吧于溏。”
一旁黑曜看了一眼赤丹，輕啧一聲，“你還真不怕死啊。”
仗着于溏現在失憶了胡作非為，等人家恢複記憶，沒準第一個收拾的就是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
于溏笑着吃了，點點頭，“嗯，反正沒人來，王肯定不會生氣的。”
赤丹眼睛一亮，“你看，于溏都這麽說了。”
黑曜翻了個白眼，懶得搭理他。
赤丹又看向那邊老張，誇張的吃了一口菜，滿臉享受的樣子，老張咽了一口口水。
赤丹嘿嘿一笑，“老張，你确定你不吃？”
老張看了一眼于溏，又看了一眼赤丹，一咬牙，“吃！”
老張一屁股擠開了赤丹，赤丹差點把菜全部倒在身旁黑曜身上，赤丹氣得炸毛，“老張，你過分了啊！”
老張拿起碗，理直氣壯，“誰讓你這麽瘦，我都沒注意。”
“……”
黑曜笑出聲來，赤丹惡狠狠瞪了一眼黑曜。
于溏忍不住也笑了。
赤丹感慨，“還是現在的日子好，要不是認識了于溏，我現在還在副本裏數星星呢。”
黑曜嗤笑一聲，看向于溏，“你身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赤丹也看向于溏，嘴裏還包着吃的，聲音含含糊糊，“是啊，怎麽這麽嚴重？”
于溏摸了摸脖子，聲音還是有些啞，笑着，“沒事，很快就好了。”
赤丹挑眉，看向傅祁，“不應該啊，有傅祁這家夥在，居然還會讓你受傷，這家夥不會偷懶了吧。”
傅祁看了一眼赤丹，在赤丹要夾走一片牛肉的時候，他擡手，一把将那片牛肉搶了，夾到了于溏碗裏。
赤丹：“……”
赤丹一撇嘴，看向那邊腦袋都快埋到碗裏的阿滿，“喂小子，你知道發生什麽了嗎？”
阿滿擡頭，眼鏡上還籠罩着一層熱氣，頭發淩亂，滿臉迷茫的樣子。
“算了，看你這樣子也是不知道的。”
阿滿又埋頭繼續吃了。
幾人吃得正高興，登記處門口的風鈴突然響了起來，幾人齊刷刷擡頭看過去，在看見穿着紅裙的女人時，赤丹眼睛一亮，“豔姐，你來啦！”
抱着骨灰盒的豔傀走了進來，看到這熱鬧的場景，感慨，“好啊，你們居然在這裏吃上了。”
“你來得時間正好，來來來一起吃啊。”赤丹招呼着，又看了一眼骨灰盒，“那個姐夫也一起，雖然吃不到，聞聞味兒也挺好。”
黑曜一巴掌拍在赤丹腦門兒上。
黑曜看向豔傀，“坐。”
豔傀擺擺手，“我就算了，這幾天我們氣息還在融合，現在還是別随便沾上人類的東西，怕影響之後孕育的過程。”
赤丹點頭，“這倒也是。”
于溏看着豔傀，帶着真切的祝福，“還沒恭喜你。”
“這有什麽。”豔傀說道，“我們又不像人類一樣需要在自己身體內孕育後代，所以也說不上難受，而且三十天新副本就能誕生，沒那麽麻煩。”
于溏聽到這裏，覺得如今身為人類的自己也應該露出些驚異的表情來，“只需要三十天？”
“是啊。”豔傀笑着，“畢竟我們不是人類，只需要靈魂交融，新的副本怪物就能自己找好地方慢慢成長，只是這段時間我們不能離得太遠而已。”
所以才會把骨灰盒也帶上。
豔傀說着，又帶出幾分戲谑，看向于溏，“說起來，你也可以找一個怪物結婚啊。”
于溏一愣，“嗯？”
赤丹和豔傀對視一眼，立馬明白了對方的意思，赤丹咧嘴一笑，“對啊，你說你找個人類，還要十個月才能生個孩子，找個怪物，三十天孩子就能呱呱落地，多方便。”
“……”
有點怪怪的，但說不出哪裏怪。
“而且，無限流世界沒有那麽多規矩。”豔傀說道，壓低聲音，輕輕眨了眨眼，“雄性和雄性也能在一起，雌性和雌性也可以在一起，只看你願不願意。”
于溏微微瞪大眼睛。
豔傀笑着，又覺得自己實在是膽大包天，明明知道于溏是怪物之主了，可她總願意把于溏當成普通的人類來看，忍不住的親近。
“如果你願意，我這邊有不少優質怪物，雄性和雌性都有，小于你喜歡哪種類型，我幫你介紹啊。”豔傀說道。
于溏摸了摸鼻子，“豔姐，你別開玩笑了。”
“我可沒有開玩笑。”豔傀說道，意味深長，“某些人只把你當朋友，你就找一個不把你當朋友的，比如夜魇，那家夥雖然看上去不着調，但他不錯。”
于溏失笑，“我……”
一直埋頭苦吃的阿滿突然也擡起頭，認真點點頭，“其實我也覺得夜魇大人很好。”
豔傀這才注意到阿滿，“你是……？”
“我是于溏師傅的徒弟。”阿滿說道，說完就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脖子也跟着紅了。
豔傀樂了，又看向于溏，“好，那小于，你……”
傅祁放下碗筷，碗筷碰撞的聲音并不大，卻清楚傳入每個人耳中，豔傀的話停住，傅祁擡眸看向豔傀，眸子顏色很深，“夜魇不行。”
“哦？”豔傀眉梢一動，語氣中帶着笑意，“你說夜魇不行，那你說誰行？”
傅祁動了動唇，正要開口，一旁于溏無奈擡起手，“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我現在沒想過這些事情，我就想多賺點錢，好好養老。”
“我不會和怪物在一起的。”于溏說道，帶着些無奈，“我只是一個人類，我只能活短短幾十年，你們和我不一樣，我總有一天會死的，如果這樣的話，我可不希望我的另一半活在孤獨之中。”
“而且出于私心，我也不願意我的另一半在我死後重新和其他人在一起，所以——”
“最好一開始就沒有開始，這才是最好的。”
豔傀一愣，這是人類的于溏說出的話。
他不知道自己是怪物，所以這是他的真實想法。
赤丹沒忍住，“那假如你和怪物一樣，也擁有了漫長的生命呢。”
于溏笑着，“那就更不會了。”
“為什麽？”
于溏垂下眸子，“因為我不相信會有永恒的感情，所有的感情随着歲月，都會改變。”
“這樣，比死亡更痛苦，所以我也不想要。”
豔傀站直了身子，看着于溏。
而傅祁也正定定看着于溏，眸底晦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