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向導向導
第70章 向導向導
“蟲族基因序列擁有高同化性, 原來,當年柳氏集團研究的,就是這個。”沃爾夫星外的星艦上, 金發男子站在星艦上的實驗室外, 屋內是一個擁有蟲族特征的人類——帝都上兩名感染蟲族基因病毒, 并成功轉化的人類之一。
那人保留了人類的基本樣貌,在這之上生長出了一些額外的蟲族特征,諸如觸角, 複眼,鞘翅之類的器官,無論多少次觀看, 阿謝爾都覺得這太奇妙了。
“他身體的各項能力得到了幾十倍的提升, 甚至能和真正的蟲族溝通,和蟲族成為同類來避免成為對方的食物?這簡直是天才的構想。”阿謝爾道。
“唯一的缺陷, 似乎是不太記得自己曾經身為人類的的事情了, 屬于人類的感情也弱化了很多。”孟咎走到阿謝爾身旁。實驗室裏, 那名轉化成功的人類面無表情撕開了一只活着的兔子。
“看來蟲族特有的殘酷特性, 也會被繼承下來。”阿謝爾說, “但這只是一點小問題。”
孟咎不覺得這個問題很小,衆所周知, 蟲子互相之間也是會蠶食同類的, 這讓他開始懷疑季綢提出的蟲族社會的構想, 是否真的有他所說的那樣完美。
如果所有人都忘記自己曾身為人類, 變成某種蟲族生物的分支, 變得即使互相侵吞、殘殺也視之為理所當然, 那麽......這樣的世界到底美好在哪了?
孟咎不敢深想。
沃爾夫星的地下就有一只即将成熟的蟲母,蟲母的出現意味着宇宙中的蟲族繁殖期即将到來。如果不做點什麽, 在探讨未來之前,人類就會先失去活到未來的機會。
“對了,你那個朋友還在那盯着沃爾夫星的監測數據嗎?”
想到從醒來開始,得知林修月跟着軍部的人去了蟲巢之後,就一直徹夜不眠盯着沃爾夫星的實時監測屏幕的季綢,孟咎表情有些古怪:“還在。”
阿謝爾臉上揚起一抹笑:“他可真是個怪人,看他醒來時發瘋的樣子,我還以為林和他是愛人的關系,可我問他那是你什麽人的時候,他竟然跟我說——”
孟咎稔熟回答:“是仇人。”
阿謝爾:“哈哈,沒錯,他竟然說那是他的仇人。既然是仇人,難道不是讓他死在沃爾夫星更好?他卻說什麽都要回沃爾夫星去找人。”
至少阿謝爾就不會這麽對自己的仇人。他對仇人向來是除之而後快,只要有機會一定是能弄死全都弄死,根本不存在舍不得下手,給對方留喘息機會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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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仇敵死前還有留着對方一口氣,跟對方聊聊心路歷程,恩怨情仇,然後被仇敵翻盤的故事,老套到早在幾個紀元之前就無人問津了。阿謝爾帶着點輕蔑地想到。
星艦都已經飛出沃爾夫星了,現在那地方就是個定時炸\彈,他自然不會同意開回去。
他告訴季綢,沃爾夫星上還有他的人,他在那留了一艘小型救生艦。
“我可以做出保證,林修月會回來的,許禁一定會用命保他。”阿謝爾微笑着說。
“在那種情況下,軍部所有人,包括許禁自己都回不來,但他們一定會想辦法至少送一個人出來報信,alpha在有蟲母存在的高污染環境下,堅持不了多久就會陷入瘋狂,林卻是個腺體殘缺不容易受到污染,且擁有治愈能力的人。他會是最有可能活着從那裏走出來的人。”
“況且,許禁挺喜歡他的,應該會希望他能活下來,綜合來看,林能活着出來的概率很大。”他帶着輕飄飄地笑意,迎上季綢冰冷深沉的目光。心裏補上了後半句:但要是一不小心死在裏面了,也不是沒可能。
真要說,阿謝爾還是有點希望那個少年最好不要出來了,就跟許禁還有那些軍部士兵一起留在那裏就好了。
他直覺覺得,那個少年會打亂他的計劃。
林修月不算多強,卻給他一種對方威脅性很高,不盡快殺死,會在未來成為阻礙他的勁敵的感覺。
或許是因為很少有人第一次見面就看穿了他,對他表現出抗拒?
這至少說明,對方從心底抵觸他,而且不那麽容易被他打動。
他說了自己收養了盧娜的事,也沒讓對方對他有所改觀,那個少年非常堅定的讨厭着他。
面對季綢沒消減多少的冷然之色,善于洞察人心的阿謝爾微笑着問他:“可你不是說林修月是你的仇人嗎?你這麽在乎你仇人的死活啊,你不會是,愛上了自己的仇敵吧?”
季綢捏緊手中握着的那根黑色羽毛,面無表情道:“怎麽可能。我對他,恨之入骨。”
阿謝爾噗地笑出了聲:“都恨之入骨了,你還這麽不希望他死?你難道不想報仇?”
“就是因為要報仇,才不能讓他這麽簡單死了。我會更徹底地報複他,折磨他,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阿謝爾抽了口氣:“嘶,報複心好重,你這麽說我就有點好奇了,那個小家夥看起來挺乖的啊,不像是會做壞事的人,不瞞你說,看模樣,他連我弟弟那點惡作劇的手段都比不上,所以他到底怎麽得罪你了?他做過什麽對不起你的事?”
季綢的眼珠玻璃一樣轉動了下,随即道:“那是我和他之間的問題,不用你知道。”
話雖這麽說,阿謝爾的話也不是完全沒起作用。
至少季綢自己也陷入了某種割裂的感情裏,沒有再冷靜地發瘋,表示星艦不開回去,他就跳艦靠自己‘游回’沃爾夫星,現在已改成日夜不休蹲在指揮控制室,盯着上面顯示的沃爾夫星情報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好像能從那塊大屏上看出花似的。
控制室。
面容冷峻的少年站在屏幕前,低下頭,把高挺的鼻梁埋進那根向導留下的羽毛裏。
柔緩的精神力波動二十四小時安撫着他的焦慮,就像羽毛的主人在用手掌輕撫他的臉頰,上面的味道卻随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淡了。
擁有雙向标記,讓他随着這幾天精神力恢複,逐漸能感知到一些向導的狀況:他還好,也不好。
作為一名覺醒不久的哨兵,加上前不久還暴走過一次,精神力損耗很大,距離隔得太遠,他就無法明确的感知向導的狀況。哪怕近些天恢複了些,也只能知道個大概,讓哨兵無比焦躁不安。
阿謝爾的話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我......愛他?”
他不自覺呢喃出聲,簡簡單單三個音節,經由聲帶震動着從喉管裏發出,那道他自己再熟悉不過的聲音轟然敲擊在他的心上,他感到自己的四肢在發麻,胸腔裏湧動着讓他瀕死般噴薄而出的感情。
他難以置信地顫抖着重複:“我,愛他?”
心口再次因這三個字轟然震響。
每重複一次所帶來的渴望都愈加炙烈,快要将他整個人焚燒成灰燼。
那是種近乎于聲嘶力竭的渴望,強烈到令人崩潰。
他終于意識到,自己對他的惡毒室友有着近乎執念的渴求。
“這不可能......!”
他睜大雙眼,看着自己不住發顫的雙手。
他怎麽能愛上自己的仇敵?
他不是要報複他嗎?他應該是要報複他的才對啊。
如果他愛上那個人,那他上輩子所遭遇的一切不公,那些仇恨和苦痛,又該向誰宣洩出去?
大腦劇痛、混亂不堪的當下,身旁忽然響起一聲驚呼:“快看,蟲巢那邊有艘運輸艦飛回基地了!”
他猛地擡頭看向屏幕上的畫面。
......
運輸艦在基地降落。
林修月跌跌撞撞從運輸艦裏摔出來,面對的不是欣喜的歡迎,而是一擁而上的緝拿,和冰冷的手铐。
他被壓在地上,對眼下的情況充滿不解。
一名穿着白大褂的醫生上前,在他後頸做了些什麽,然後用很遺憾的聲音告訴在場所有人:“很遺憾,林修月同學,的确是一名——僞裝成alpha的omega。”
“有輕微發情征兆。”
林修月猛然瞪圓了雙眼,顫抖着問:“你說,什麽?”
弗安娜一臉痛苦的告訴他:“不久前我們獲得消息,此次出發前往蟲巢的所有軍部士兵全都失去了生命體征,除了你。有人舉報說第一軍校裏混進了一名omega,那個omega恰巧還在此次任務的名單裏,修月,他們說的這個人,是你嗎?”
“不是,我不是omega!”這太荒謬了,以至于林修月有些語無倫次,他想到了出發前那個醫生的話,知道他們懷疑那些軍部士兵的死是因為他是個omega,他幹擾了他們,立馬辯解:“下面出現了蟲母卵!大家就是被那些蟲子殺死的,少将還在那裏,快去救他!快點派人去救他啊!”
林修月才一動就被更用力地壓住,對方嚴厲道:“老實點!不許動!”
他睫毛顫動着,鼻頭和眼角都迅速紅了起來,水液迅速在眼眶裏積聚起來,委屈又不可置信地望着弗安娜還有其他人,“我不是......我真的不是omega......你們相信我!”
他試圖以冷靜有條理的道理來說服他們,脫口而出的卻是綿軟無力的哽咽。
眼淚不受控制地掉落出來,他并不想哭,卻又實在委屈又不知所措。
沈岚,程力等人站在一旁,不忍心地撇開了眼睛,看向弗安娜:“老師,修月他......”
許知游走出來:“我相信林修月不是。”
林修月眼中剛浮現出一點期望,就聽見許知游道:“但無論我們是否相信,一切都要等把他帶回帝都,進行更精準詳細的檢測,經由帝國最高法院的審判,才能下定結論。”
過于熟悉的話,讓林修月愣在了那裏。
曾幾何時差點就被他抛到腦後的原著劇情,在他腦海裏瘋狂冒出來。
一時間,他整個人都不可自抑地發起了抖,像是冷得受不了一樣,面色煞白。
為什麽......屬于主角的劇情,會落到他的頭上?
一切,不是在發現季綢是個alpha的時候就結束了嗎?
自己攢起來的人脈,最後其實是要用來救他自己的麽?
接連經歷目睹身邊人的死亡造成的沖擊,與如今發生的一切令他混亂又迷茫。
他整個人都變得渾噩起來。
或許是他的樣子看起來太無助可憐,壓制着他的士兵放松了擒着他的力道,周圍的人全都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想上前,卻又在對上他投望過來的目光的時候,渾身猛然一震,握緊拳頭垂下頭。
程力望着那落寞垂眼的少年,就要沖過去,被沈岚用眼神嚴厲制止。
他是被算計的。林修月終于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那名醫生給他打的抑制劑不對勁!
那不是抑制劑!
是和之前胡迪給他打過的藥類似的東西!
但他不想現在争辯這些,比起真相,死去的人們,和身邊人的态度更令向導受傷。
林修月慢慢失去掙紮的力氣,他忍着酸意,掙紮着想要抓住誰,卻怎麽也動不了,只好憋着哭腔說:“去救、去救許禁少将,求你們了......信我......那裏有蟲母卵,要趕緊毀滅才行,我、我願意接受審判......”
“許知游......”他忍不住看向站在最前方的人,哽咽道:“求求你......”
許知游蹲下來,擦掉他臉上的淚:“我們會去處理的,你乖乖跟他們回帝都,好不好?”
林修月強忍着淚意點了下頭:“我會聽話的。”
許知游摸了摸他的腦袋:“真乖。”
......
林修月以一級戰争罪嫌疑人的身份被帶上了小型救生艦,前往外太空與主艦彙合,他會被送回帝都,迎接他的是來帝國法庭的審判。
救生艦只夠坐四五個人,起飛後,林修月還是忍不住對抓捕他的人說:“我真的不是omega,是有人在算計我。”
誰知坐在對面的一個軍部士兵忽然笑了出來。
對方摘下了頭盔,露出被掩蓋的面容。
看清那張臉,林修月傻住了。
“是我呀,好久不見了,我的絞刑天使,親愛的,你想我了嗎?”
陰冷濕滑的語調,毒蛇般狠毒且充滿戾氣的眼睛,頭盔下的軍部士兵不是別人,竟是胡迪!
林修月一下反應過來了,“是你在我身上動的手腳!”
“你有證據嗎?”胡迪托腮欣賞着少年眼尾紅紅的可憐模樣,真想舔一舔啊,不知道會不會哭得更厲害。
他打了個響指,迫不及待地想看他更多被欺負到瑟瑟發抖的樣子,“這樣吧,給你個機會,如果你室友肯為你作證,用他自己的前途和名譽為你做擔保,證明你絕對是個alpha,是之前的檢測有誤,說不定你可以逃過之後的檢測,畢竟你們倆都一起住了一年多了,你是不是omega,肯定逃不過他的眼睛。”
他湊近,故意惡劣地對着他展示了自己藏在袖口的危險藥品:“你知道的,只要檢測,你百分百是個omega,omega混進alpha軍校是什麽罪,下場如何,不用我來告訴你吧?怎麽樣,我對你夠好了吧,沒良心的小混蛋。”
林修月咬住了唇,呼吸有些急促。
一塊虛拟屏幕在窄小的救生艦裏展開。
畫面上出現了他的室友,同時也是他的哨兵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