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 05
第5章 chapter 05
分手後半年,戚钰搬進周家。
周舒禾難得回去,卻直接撞見剛睡醒的她穿着睡衣,身上披着周修明的外套。在那以後,周舒禾回家的頻率從一周一次,變為一月一次。
關系就這麽不尴不尬維持了大半年。
後來周修明要他去接人。
周舒禾問接誰。
“當然是她。”這個她,已經成為周修明口中說不清道不明的人。周舒禾陷入沉默。
他的小叔,成熟穩重,深謀遠慮。旁人都說戚钰太年輕,又有心思,周舒禾掌控不了她,但到周修明那,每個人都在提醒戚钰,周修明不是好惹的。
他不願意去,周修明就以工作脅迫。
周修明笑着和他說,“遲早是一家人,你要習慣。”
周舒禾冷笑一聲。
拒絕反而更麻煩,最後他開車去了趟醫院,周修明告訴了他病房號,但周舒禾連醫院的門都沒進,而是打了個電話讓葉姨轉告戚钰他的位置和車牌號。
周修明不只讓他來接人這麽簡單,自然是別有用意。
他從後視鏡看到戚钰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腦袋時,就明白了一切。
他深吸口氣,“不熱嗎?”
戚钰通過後視鏡與他對視,片刻後閃躲,“開一下空調吧,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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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送你來的?”
“救護車。”
周舒禾不帶情緒地評價,“真做得出。”
“不是你想的那樣。”戚钰撇開了臉,看向窗外。
她的身影倒映在了車內的各處金屬上,周舒禾去開空調時,不想看見都難。
戚钰似乎瘦了,有的地方卻又豐腴不少,舉手投足之間,已然是一副成熟女人的模樣,她還打了耳釘,暗紅色的水晶,隐約閃爍在發間。
和周舒禾曾經認識的戚钰似乎很不一樣。
方向盤緊急一打,兩個人差點被甩出去。車停在路邊,周舒禾一言不發。
戚钰說:“你不想載我可以直說。”
周舒禾道:“我為什麽要載我前女友,我小叔的女人?”
戚钰二話不說去拉門把手,卻發現是鎖着的。
“你到底想怎麽樣?”她有些生氣了,也可能是見到周舒禾,脾氣變得敏感起來。
既然他不願意将她帶離周修明身邊,現在又來搭理她幹什麽?
“我只問你一個問題。”周舒禾語氣冷淡又隐忍,“打耳洞,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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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幾天,趕上個旅游的小高峰,入賬不少。
正好要發員工的工資了,周舒禾親自坐在前臺算賬。
華哲一夜未眠,周舒禾快天亮才睡着,醒來已過午時。
吃過飯,周舒禾凳子還沒坐熱,店員便和他說,“兩點了。”
意思是,要不要上去請戚钰。
“她還沒走?”周舒禾思緒沒在這上面,下意識地就問了。
“沒走呢。”
“那你,再叫上小唐,上去一趟。”
小唐聽到自己的名字從吧臺後走出來,“那她要是死賴着不走怎麽辦。”
周舒禾:“你們看着辦吧。”
小唐和小何領了他的旨意,上樓敲門,長達十分鐘,無人應答。
兩人商量一下,打算去拿房卡直接把門刷開。
鎖開了後,小唐率先推開門。
“有人嗎?”小唐問了一聲,仍舊沒人應答,他順手拉開了窗簾。
這時候小何進來了,“什麽情況?”
小唐往床上看了一眼,厚重的被子微微鼓起,“好像還沒醒。”
“那怎麽辦?”
“我們先把她東西清理了吧。”小唐補了句,“動靜弄得大點。”
戚钰畢竟女生,他們也不知道怎麽把人弄醒,除了制造出點聲音,別無他法。
“你去把桌子上那一堆化妝品收拾了。”
小唐則自己來清戚钰的衣服。
椅子上、沙發上都有,他一件件拿起,打量幾眼後,才往攤開的行李箱裏扔。
小何将化妝品都裝進包裏,瞥了眼行李箱,發現沒位置放了,“還是讓她自己來清吧,總不可能讓我們幫她把衣服重疊一遍。”
“不是他怎麽還沒醒。”小何回頭望了一眼。
“你說她年紀輕輕怎麽會這麽有錢。”
“什麽?”
“沒什麽。”小唐将視線從戚钰包上的品牌标志挪開,“直接去把她叫醒吧。”
小何去戳了戚钰幾下,人沒反應。
隔得近了才發現戚钰戴了耳機。
小何接着就要去把耳機摘了,小唐目光深沉,“直接把她被子掀了吧。”
“啊?這不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不這樣她會醒?”
華哲終于願意下樓吃東西。
嚴樹柯還在睡覺,只有黃亨陪着他下來。
昨天周舒禾囑咐黃亨交給淩斯斯一樣東西,電梯便停在了二樓,他們一出來,就看見了敞開的房門。
“小唐小何在幹嗎呢。”華哲忍不住嘀咕,“周舒禾現在連保潔都請不起了?”
黃亨頓下來,觀察了下裏面。
“那是戚钰嗎?”
他說着,華哲也望過去。
小唐似乎已經把人半抱起來,戚钰腦袋低垂着,像是意識不清。小何似是覺得不妥當,在阻攔他,奈何小唐力氣大。
黃亨更加敏銳,直接就沖下了樓,華哲還在嘟囔,“幹什麽呢這是。”
周舒禾人就坐在前臺,黃亨一進酒館就瞄準了他,要拉着他上去。
周舒禾紋絲不動,擡眼看去,“怎麽了?”
“小唐和小何在戚钰房間裏。”黃亨還在組織語言。
“嗯,我讓他們上去的。”
黃亨遲疑一瞬,但又清楚周舒禾不會做這樣的事,連忙補充道,“那你有讓他們直接把戚钰扔出房間嗎?”
“而且戚钰身上還穿着睡衣。”
“扔出去了又怎麽樣?”
周舒禾語氣平淡。
“但是小唐不是什麽正經人,戚钰人好像不太清醒。”
“是嗎?”周舒禾不急不緩地喝了口水。以戚钰的行事手段,故意耍花招也不是不可能,估摸着就是為了能留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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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華哲的幹預,小唐已經把戚钰放回床上,戚钰也沒那麽暈乎了,靠着床頭坐了起來。
周舒禾進房間後,戚钰的目光就緊緊跟在了他身上。
小唐心虛,忙着推卸責任,“老板你不是讓我把她扔出去嗎?那又是叫哲哥來……”
華哲莫名其妙,“我可什麽都沒說。”
明明他一進門,小唐就自己手忙腳亂地松了手。
“那我不是以為……”
周舒禾打斷了小唐的辯解,而是問,“她剛剛沒醒?”
小唐點點頭,“她燒暈了,身體很燙,但老板你說不管什麽情況都請他出去,我才……”
嚴樹柯弄清楚了緣由,義正詞嚴道,“對于陌生女性,在她沒有允許的情況下動手動腳,就是性騷擾。”
聞言。
周舒禾看向戚钰,發現她原本光滑的睡衣生出了許多折痕,腰間的布料像是被搓揉過,亂糟糟的。
周舒禾挪開視線,坐到戚钰床邊,用手去探她額頭。
“還沒退燒?”
“昨天退燒了,可能去找你的時候在露臺上吹了風。”
戚钰說話有氣無力,周舒禾靠近她之後,她始終目光低垂,長睫遮掩了底下水霧缭繞的眸子。
周舒禾的手很涼,戚钰忍不住用臉頰去貼他的手背。
面對戚钰的親昵,周舒禾也沒躲開。
小唐慌張地看了眼小何,“老板不是說不認識她。”
小何也不清楚,想說自己不知道,結果周舒禾直接發號施令了,“你們先都出去吧。”
除了華哲,其餘人都唯恐避之不及。
黃亨趕緊把人拉着走了,“待在人家女生房間裏不合适吧。”
嚴樹柯下樓來圍觀了這一場熱鬧,二樓到一樓走樓梯更方便,他瞥了眼神色緊張的小唐,心底大抵明白是怎麽一回事。
“小何。”
“啊?”
嚴樹柯語調輕松,像是随口一提,“你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的,周舒禾那個刻骨銘心的前女友嗎?”
小何一時沒反應過來,也沒注意到小唐鐵青的臉,“當然記得。”
也不知道嚴樹柯為什麽忽然提起,他好奇地轉過身,“怎麽了?”
華哲白眼要翻到天上去了,嚴樹柯才不管,“啧”了一聲,“上面那個就是。”
房間裏只剩下兩人。
周舒禾從戚钰床邊的位置,來到窗前,将窗推開一半後,他轉過身,腰部靠在窗臺的位置,微微曲着腿,打量着戚钰。
他寬大的肩背遮擋住光線,身體只留了個輪廓在戚钰的視角裏,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唯獨,能聽見他刻薄冰冷的話。
“小唐是個老實人。”
戚钰不想自己在他的視線裏暴露得一幹二淨,便從床上爬起來拿藥,面不改色地吃完藥後,才放下水杯,平靜地看着他,“所以呢?”
周舒禾淡淡地闡述事實,“而你不是。”
“那想必幹過壞事的人這輩子沒幹過一件好事。”戚钰對于他的不信任,心底泛起一陣酸澀的漣漪。
“是,世人對他們存在偏見。”正如他對戚钰。
空間裏忽地陷入沉寂。
周舒禾拿過她裝藥的塑料袋,指尖翻過醫生的備注,語氣中帶有果然如此,“昨天你沒有吃藥,而是任由自己燒起來,你讓我拿什麽相信你?”
沒想到這麽快被他拆穿,戚钰坦然承認,“我是想借此機會讓你把我留在這裏,但小唐也的的确确對我不懷好意,不然他不會那麽慌張。”
戚钰不明白,為什麽那麽明顯的事實,他看不見。
“你現在也很慌張,我可以認為你自導自演嗎?”周舒禾的目光寒涼刺骨。
“為什麽不信任我呢舒禾?”戚钰轉頭看着她,整個人都在發抖,眼周甚至紅潤了起來。
周舒禾對于她這副模樣,置若罔聞,“一個是兩年來盡職盡責的員工,一個是甩了我的前女友。我分得清孰輕孰重。”
“我輕,我知道。”戚钰垂下桃色的眸。
周舒禾将她這幅姿态攬入眼底,嗤笑了一聲。
“只是,你不相信我說的話,總相信小何和嚴樹柯的吧。”
她知道她的自證,在周舒禾這兒一貫是沒用的。
從前是,現在也是。
周舒禾沉默片刻,出了門。
随着他的腳步聲消失。
戚钰對着鏡子掀開腰側布滿褶皺的布料,雪白的皮膚上有四個紅色的指印,除此之外,還有幾道細碎的疤。
她原本只是想通過發燒,讓周舒禾心生憐憫。
誰想小唐對她心懷不軌,她也就順勢而為,繼續裝睡。
周舒禾了解她,可她更了解周舒禾。
她将留下指印的地方揉了揉,以免留下淤青。
就在她收回指尖的那一刻,周舒禾回來了。
他沒關門,而是靠着門框。
穿着睡衣的戚钰顯得更加單薄,纖細而柔弱,只是不知道周修明對她做了什麽,某些地方非但沒有跟随其他部位瘦下來,反而出落得更加招人。
周舒禾想說點什麽,又無從開口。
兩人就這麽沉默着,像是回到兩年前的夏天。
自打周舒禾去醫院接過戚钰一次,周修明就次次都讓他去接。
周舒禾被弄煩了,遂如了他的願,直接進了戚钰的病房,在一旁等着她打完針。但他從不擡頭,不知道是因為他身上留着另一個男人的印記。
還是因為,他不想靠近真相。
窗外的鳥叫得嚣張。
好像很安靜,卻又很叫人心煩。
而這個季節,沒有鳥叫。
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聲。
良久,戚钰出聲,“舒禾,我頭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