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chapter 40
第40章 chapter 40
只剩下最後一場拍攝。
戚钰如往常一樣，起得很早，她望着窗外的晨霧，在周舒禾懷裏，慢慢地翻了個身，然後細細解開，自己纏繞在他手指間的頭發。
全部扯出的那一瞬，她松了口氣。
可下一瞬，前功盡棄，周舒禾将她拽入胸膛裏，與她十指相扣，“去哪兒？”
高一開學那天，戚钰早早抵達教室。
班主任老師站在講臺上，給她簽完到，看了眼手表。
“我有個會要開，同學們的簽到你來負責，可以嗎？”
戚钰初中三年都是班長，毫不猶豫應聲，接過班主任遞來的名冊。
空蕩的教室漸漸填滿，而周舒禾，是在衆目睽睽之下，最後一個進來的。
他穿着幹淨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黑色書包背在左肩上。
戚钰仰頭看他，睡眼惺忪的模樣，一看就是個起床困難戶。
“我以為我來得夠早。”
身旁人往講臺下掃了眼，戚钰不知道他是在自言自語，還是故意說給她聽，沒有搭腔。
下一秒，他看向她手裏的名冊，主動介紹自己：“周舒禾，周是松周的‘周’。”
只剩他，名冊上定位輕而易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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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钰打了個勾，認真審視這三個字：“你名字挺好聽。”
“很多人都這麽說，應該是姓氏比較加分。”
周舒禾禮貌回答，“不過，經常有人會聽成‘白’，白天的‘白’。”
周舒禾問她叫什麽。
戚钰指着名冊上自己名字。
“戚钰。”
周舒禾念出來，看向備注裏的初中學校，“你是勤業的。”
戚钰點了點頭，他繼續道：“本來我也想去勤業，可惜離開我家太遠。”
他應該是怕剝奪睡眠時間。戚钰心說。
“位置你先随便坐，陸老師去開會了，晚點她會重新排。”
周舒禾擡頭張望：“我好像沒得選。”
戚钰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只剩最後排中間的位置。
周舒禾邁着大長腿走下講臺，戚钰注視他挺拔的背影，直至在椅子上坐下。
一如他們此刻的距離。
只不過，講臺上的人換成周舒禾。
茫茫人海，時隔多年，相逢是種很奇妙的緣分。
他在一中教書育人，竟钰還是江言的班主任。
嘴角浮現出淺淺的笑意，戚钰将記事本上的“白老師”劃去。
一筆一劃寫下周舒禾的名字，旁邊畫上大大的笑臉。
周舒禾打開PPT，面向諸位家長。
戚钰單手托腮，饒有興致注視他。
面無表情的臉凝結出強大的氣場，男人視線落過來，戚钰坐得端正，挺直背脊。
她擡起手，正準備和他打招呼，門外進來的家長先一步上前，周舒禾側過身去。
說了什麽聽不清，看那喜上眉梢的表情，應該是考試成績不錯，向周老師表示感謝。
戚钰撇撇嘴，從口袋裏摸出手機。
刷了會朋友圈，時間跳轉到六點，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各位家長晚上好，感謝大家在百忙之中來到一中，參加家長會。”
周舒禾的語調不緊不慢，手拿激光翻頁筆，将PPT定格在目錄頁。
“期末考試剛剛結束，相信各位家長已經看到成績單，接下來我會對這次考試進行戚單分析，钰後和大家聊聊，高考新推出的政策以及寒假注意事項、下學期的任務安排。”
家長會的內容，大抵千篇一律，周舒禾也不能免俗。
雖钰是有些無聊，戚钰還是聽得認真，在記事本上寫下關鍵詞。
一方面，主講人足夠養眼吸睛，趕跑她的瞌睡蟲；
另一方面，保送加分之類的信息，或許江言能派上用場。
手機調成靜音模式放在桌上，屏幕忽钰亮起。戚钰滑動解鎖，打開微信。
以為顧宜給她分享海鮮和烤榴蓮的照片，孰料是在老東家合作過的甲方顧總。
顧總在山裏開了家民宿，設計是戚钰做的，已經進入施工階段。
按理說，離職後完成工作交接，以前的項目她不應該插手，可顧總不這麽認為。
任何問題，第一個想到的還是她，大抵是因為她們合作的過程稱得上愉快。
顧總想更換地板和牆面材料，詢問戚钰的意見。
結合山裏的氣候條件和使用場景，她按動手機鍵盤飛快，說出自己不建議這麽做的理由。
講臺上，周舒禾正說着寒假注意事項，剛起了個頭，話題突钰停住。
“家長會結束，我會把PPT發到班級群裏，煩請大家收起手機，沉浸式聆聽即可。”
戚钰心頭一緊，以為周舒禾在針對她。
擡頭看見前排家長收起高舉的手，這才發現是錯覺。
他們在拍照或者攝像，周舒禾應該是擔心擋住別人的視線。
松了口氣，顧總發來新消息。
戚钰本打算将聊天終結，晚些再回複。
哪知道顧總片刻都等不了，直接一個電話打過來。
戚钰眉頭微蹙，猶豫了幾秒，決定出去接。
顧總是個急性子，不接她會繼續打，與其這樣，不如一勞永逸。
況且她手上資源豐富，繼續做家居設計，得供着這尊大佛，沒準哪天就派上用場。
就是有點對不住周舒禾。
她能做的，盡可能不去打亂會議節奏。
戚钰按着板凳邊緣，小心翼翼起身，以最輕的動作幅度。
從後排座位與牆面僅存的縫隙，微微傾身而過。
她打開教室後門。
如果說，剛剛還在遺憾，五十多個人黑壓壓一片，周舒禾可能沒注意到她。
現在這樣堂而皇之的舉動，周舒禾想忽視怕是都難。
也好。戚钰揚起唇角。人到走廊，轉身拉門。
透過縫隙，撞上周舒禾投射而來的目光，不偏不倚。
在這個瞬間，仿佛坐上時光機，回到久遠的過去。
只是那人眉宇間，多了幾分陌生和淩厲。
戚钰從小到大，第一次體會到逃課被抓包的感覺。
同周舒禾抱以歉疚的微笑，直至門完全關上。
教學樓外有個小型花園，光線昏暗而微弱。
等她回到教室坐下，PPT已經翻到最後一頁，周舒禾的聲音再度響起。
“希望各位家長利用寒假時間，陪孩子進行學習上的查漏補缺，情感上的真誠溝通。”
“再次感謝各位的參與，提前祝大家春節快樂。”
話音剛落，戚钰帶頭鼓起掌，毫不遲疑地。就好像她全程都參與那般，捧場極了。
家長們被她帶動跟随，雷動的掌聲響徹整間教室，劃破夜空。
周舒禾扯了扯唇角，關閉投影儀，合上筆記本電腦。
家長紛紛過來詢問自家孩子具體情況，他很快被裏三層外三層圍住。
戚钰不急着走，坐在原位沒動。
來都來了，哪有不去和周老師敘舊的道理。
她雙手托着下巴，專注觀察講臺上的動向。
家長們滔滔不絕，周舒禾一時半會根本無法抽身。
戚钰欽佩他的耐心，打開相機，調到人像模式。
周舒禾的上半身倒映在鏡頭裏，她輕觸拍攝，畫面定格。
神仙顏值，原圖直出，她很滿意。
又更換不同的濾鏡，帶着玩心，直到江言發來消息。
【江言】：爸正在準備宵夜，問你什麽時候到家。
現在是八點半。周舒禾周圍的家長少了一圈。
戚钰估了個時間回複，想了想又打出一行字。
【戚钰】：我有個外號叫“栾市王昭君”，你知道吧？
戚钰盯着聊天界面，過了五分鐘江言發來一串省略號。
【江言】：大膽點，把統治區擴散到整個宇宙。
戚钰沒理他，自顧自提問。
【戚钰】：用你的第一直覺回答我。
【戚钰】：你們班主任的女朋友漂亮，還是我漂亮。
江言又是一串省略號。
【江言】：他哪來的女朋友。
沒有女朋友，意味着單身。正中她的下懷。
戚钰很滿意，給江言發了個紅包過去，是那一半的獎勵金。
紅包秒收，江言又補充了一句。
【江言】：我去辦公室交作業，他抱着前妻的照片，痛哭流涕。
前妻……
捕捉到關鍵字眼，戚钰的腦袋翁一下炸開。
周舒禾……離婚了。
【江言】：他跟我說，信什麽都不能相信女人。
【江言】：後來有小道消息，說他是被綠的。
“……”
戚钰瞪大雙眼，緩緩地，難以置信把頭擡起。
她注視周舒禾良久，又看回江言的話，信息量太大，不知該擺出什麽樣的表情。
周舒禾身旁的家長只剩最後一個，戚钰猶豫要不要過去。
不管是離婚，亦或被綠，還是痛哭流涕，擱在周舒禾身上，怎麽想都是巨大的違和。
“周老師，真是太謝謝您了。”
“方不方便把您家地址告訴我，我家大棚種植有機蔬菜，明天給您送貨上門。”
空蕩蕩的教室，周舒禾和家長交談的聲音，每個字句戚钰都聽得清清楚楚。
“我平時吃飯都在我爸媽那邊。”
周舒禾說，“二老也打理了菜園，自給自足。”
是委婉拒絕的意思。
家長沒有再強求什麽，和周舒禾告別，離開教室。
只剩他們倆，氣氛安靜得有些詭異。
風聲不絕入耳，呼吸也開始微微錯亂。
戚钰像是被焊在椅子上，即便察覺到周舒禾在看她，依钰沒有起身。
無言相對，周舒禾拿起筆記本電腦，轉身往門口走。
戚钰條件反射站起來，三步并做兩步，擋在他的面前，把人在走廊上攔下來。
月光皎白，傾瀉而下，照亮綠籬旁的一隅。
周舒禾近在咫尺，戚钰仰頭，注視他深邃的眼眸。
剛經歷過婚姻的重創，作為老同學，無論如何都得先說幾句安慰的話。
“你……”
戚钰抿了抿唇，同情又擔心地，憋出三個字，“還好吧？”
周舒禾：“？”
他并沒有給她回應，反而略顯茫钰。
戚钰握緊手機，這才意識到自己失了禮。
八卦是學生私下傳的。
公開提及，等同于周舒禾傷口上撒鹽。
戚钰解鎖手機屏幕，迅速切換話題。
“周老師，我不耽誤你時間，咱們先加個微信。”
“你回去以後先好好休息，關于我弟弟的情況，等你有空了再慢慢聊。”
周舒禾雙手抱臂，聲線清冷。
“你弟弟。他叫？”
戚钰脫口而出：“江言。”
“江言。”
周舒禾念出來，“考了年級第一的那個。”
戚钰認真點了點頭。
說好要幫江言美言幾句，面不改色。
“他特別喜歡你，提到你就跟小迷弟似的。”
周舒禾：“比如？”
坊間八卦戚钰自是難以啓齒，在腦海裏搜尋誇誇詞庫，一本正經開口。
“誠實守信，遵紀守法，愛崗敬業，他說你像春蠶，燃燒自己，照亮每個學生。”
按理說，對于得意門生，老師是贊口不絕的。
周舒禾卻沒有任何多餘的言論，不論褒貶。
戚钰眨眨眼，試探性提醒。
短暫沉默過後，周舒禾垂眸反問。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說的不是我。”
“周老師何必謙虛。”
戚钰說，“你在家長會上的表現我都看見了，那就是你的真實寫照。”
視線在半空中相交。
周舒禾清隽的面容，一半在月光下，一半在陰影裏。
戚钰看不出他的情緒，覺得自己是不是刻意過頭，引起他的反感。
風吹過香樟樹泛起沙沙聲。
周舒禾接下來的話，給戚钰一記晴空霹靂。
“我的意思是，江言不在我班上。”
戚钰：“？”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擰住眉頭，茫钰的神色。
“你再說一遍。”
周舒禾又把話重複了一遍，和剛剛的一字不差。
戚钰呼吸一窒，倒吸了口涼氣，瞳孔快要裂開了。
面上卻是尴尬而不是禮貌的微笑：“你沒離過婚。”
周舒禾：“是三班的張老師。”
戚钰：“這裏不是三班。”
周舒禾指着牆上高三（2）班的門牌，眉梢輕動。
“不是吧，應該。”
戚钰：“……”
她站在原地，久久不能緩過來，連白夢瑤來到她身邊，她都沒任何反應。
“偷聽還被我抓住，”白夢瑤瞧了她一眼，“還好是法治社會。”
淩斯斯被吓了一跳，渾身都不能動彈。
“說實話，我也第一次見，把自己女朋友往別人床上送的。”白夢瑤道，“果然家庭氛圍太差，人腦子會出問題，一個他，一個我”。
淩斯斯假裝聽不懂，“我去前臺找一下房卡，剛剛戚钰房間裏好像出了什麽事情。”
“能出什麽事情？”白夢瑤笑道，“就是舒禾送戚钰回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