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巷中女孩

第11章 巷中女孩

他們趕到的時候,那幾個男人已經追上了女孩,其中一個鉗着女孩手臂,用手捂住了她的口鼻,女孩叫不出聲,因為呼吸困難漲紅了臉。

“做什麽!放手!”貫山屏喝道。

“請先放開那個姑娘,有事好商量。”王久武也跟着說道。

對面态度不善,兩人話音未落幾個男人就圍了過來,窄小的巷子裏酒氣熏天。

鉗制女孩的男人似乎是這幫家夥的頭頭,扯着張臉沖兩人一揚下巴,“這是我女朋友。”

女孩拼命搖頭,嘴裏發出“唔唔”的聲音,一雙淚眼裏滿是求救。

“你們如果是情侶,就更不該以暴力脅迫,”檢察官凜聲,“更何況我有充足理由質疑你聲稱的關系,立刻放人!”

“別管閑事!”頭頭兇相畢露,“快滾!”

回應他的是一個舉高的手機,通話頁面“110”已經撥出。

“他報警了!還愣着幹什麽!”

——不太樂觀。

王久武迅速判斷形勢:不算頭目對方有七個人,都是正當年的壯小夥,不知衣服下面有沒有夾帶兇器;而此刻貫檢在場,不能被他發現自己身上也藏有武器,看來得徒手應付。

褐眼的青年邁出一步。

還要護住貫檢,估計會挂彩,必須盡力避免傷勢影響執行任務。

他正這麽想着,被他護在身後的貫山屏突然閃身而出,一拳擊上過來搶奪手機的男人下巴,緊接一個漂亮的過肩摔,對方登時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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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久武愕然。

其他男人顯然也沒料到這人能有如此身手,原本沖着王久武過去的兩個急忙轉向,被青年抓準時機扣住肩頭生拉脫臼,立刻疼得滿地打滾再起不能。解決掉圍困自己的家夥,王久武回身支援貫山屏,卻見檢察官勇悍異常,原本以為是拖累的人額外又擺平了兩個,壓根不需他多作掩護。剩下的兩個男人見勢不妙,扭頭就跑。

餘光瞟到頭頭騰出了一只手,王久武剛要出聲提醒,貫山屏已趕去解救女孩。他暗叫不妙,來不及攔阻,只能跟着大邁幾步,試圖搶到那人身前。

然而頭頭的動作一瞬僵滞。

巷子燈光昏暗,這人此時才看清檢察官的臉,沖到近前的男人姿容俊美,夜色裏星目月貌。

然後俊美男人就直接給了他面門狠狠一肘,頭頭一聲沒吭直挺挺向後跌倒。

王久武也趕了過來,脫下外套圍在了女孩身上。

貫山屏看了眼那幾個男人逃跑的方向,“快走!先離開這裏!”

兩人帶着女孩一路奔至先前停車的地方,王久武拉開車門把女孩扶了進去,道了聲“得罪”跟着坐進後排。貫山屏一腳油門,吉普車馬力咆哮,一騎絕塵。

有嘈雜人聲追在車後,女孩顫抖着想回頭去看,被王久武柔聲阻止。

甩開追兵後又不知開出了多遠,直到發現前面有個正在露天表演的大廣場,吉普車這才減速,低調駛入那一片轟天音樂鼎沸歌舞。憑着高超的停車技術,貫山屏強行把車子塞進幾輛車之間,僞裝成表演開始前就停在此處。

三人這才不約而同長出口氣,女孩也再繃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檢察官向後遞來一個紙巾盒。基金會顧問一邊抽紙遞給女孩,一邊忍不住贊道:

“看不出來,您居然這麽能打。”

“小時候想當警察,就有意訓練了身手,結果高考體檢沒過不能進警校,才改了志願。”

王久武看到他從衣服內兜取出個小藥瓶,倒出一粒白色藥片放于舌下,意識到那是硝酸甘油。看着這人欠缺血色的嘴唇,王久武推測貫山屏心髒不好,因此才沒能通過體檢。

冷汗還在從額角滑落,貫山屏揉了揉心區,略帶苦悶地小聲感慨自己果然不再年輕。旋即他又恢複成平日裏冷靜自持的模樣,側過身,“你看着年紀不大,還在上學嗎?姓名?”

“我是,我,在東大讀大二,”女孩仍有些抽噎,“我叫夏吉吉……”

檢察官表情瞬間嚴肅,确認道:“夏天的夏,吉利的吉嗎?”

女孩點頭。她連內搭都是名牌,一對紅寶石耳釘成色極佳,顯然家境優渥。

同王久武交換了下眼神,檢察官接着問:“夏同學,究竟怎麽回事?那些人是誰?為什麽追你?”

“那些是玫莓酒吧看場子的人,”夏吉吉擦了擦眼淚,“我是玫莓酒吧的駐唱,本來唱得好好的,今天他們卻突然要我去陪客……我當然不答應,他們就扣了我的東西不放我走,趁晚上場子亂我才溜了出來,結果立刻被發現了,幸好遇到你們,不然——”

“我知道了,別擔心,我這就報警。”

剛才遭人幹擾電話挂斷,此刻通話頁面沒有猶豫再次顯出那三個有力的數字。可沒想到撥號聲才響起幾秒,原本低頭哽咽的女孩突然劈手搶下了手機,“不行!不能報警!”

沒料到有此一出,貫山屏還保持着準備開口說話的唇形,一時僵在那裏。

夏吉吉把手機塞到身後,“不要報警!報警的話,我爸媽豈不是就會知道我當駐唱的事,才不要!”

王久武想起他從學生助理那裏了解到的情況,夏吉吉并不缺錢,為何會跑到一個亂哄哄的酒吧當駐唱?

好在不用他想出該怎麽問合适,夏吉吉已經自己解釋了起來:

“我爸媽,老頑固,爛學究,只知道鼓搗他們那點兒臭學問,還非要我也搞——可我的夢想是當歌星诶,我喜歡唱歌,我想唱歌,我要到大舞臺上唱歌!他們聽不得這個,小時候我在作文裏寫了一次,他們竟然跑來學校罵我‘女孩子家抛頭露面不知廉恥’,還把我關在家裏,罰跪不準吃飯——我受夠了!”

說着說着女孩的情緒轉為憤怒激動,用手在車座上重重擂了幾拳,在王久武的柔聲勸慰下,才吸了吸鼻子,繼續講道:

“我選擇東大就一個原因,東埠離我家很遠,在這裏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比如參加選秀。我還争過校園歌手呢,反正他們不知道。前幾天玫莓酒吧到處投放招駐唱的廣告,我也報名了,錢無所謂,只是為了練練唱功——誰成想會出這種事!而且如果被那兩個老頑固知道我逃課來當駐唱,他們一定會把我拎回家随意體罰,然後讓我複讀考他們任教的那個大學,他們幹得出來!絕對不行,我好不容易才自由的!”

聽完她的話後檢察官眉頭緊鎖,沉默許久,才開口說道:

“我還是建議報警。如果不報警,根據你應聘時提供的身份信息,酒吧的人很有可能對你進行報複乃至進一步侵害,你應該尋求警方保護。”

“不行!”夏吉吉猛搖頭。

“報警并不代表你的情況會——”

王久武悄悄給貫山屏打了個手勢。

他岔開話題,“你被扣到現在,一直沒吃東西吧,是不是餓了?”

檢察官會意,停下了話頭,“附近應該有流動的小吃攤,我去買些吃的。”

借着“我去看看周圍情況”的名義,王久武跟在貫山屏之後下車,體貼地留女孩在車裏整理哭得一塌糊塗的臉和被拉扯不成樣的衣裳。

很快貫山屏就買完東西回來,從車窗把餐盒遞了進去。然後兩個男人守着車門,壓低了聲音交談:

“夏吉吉之前失蹤,我還以為她——畢竟她是‘名單第三人’,而‘第四人’張奇已經遇害。”

“也許名字前面的序號不是表示順序,只是用來羅列。”

“要告訴她嗎?她離開學校這麽多天,恐怕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這點要慎重考慮。三個受害者和她同在一個社團,估計都是朋友,夏吉吉可能因為悲傷驚恐被抓到破綻。先以酒吧這件事勸她多注意人身安全,之後何時告知實情,再和鄭彬商讨。”

廣場舞臺音響驀地開得很大,兩人的對話因此暫停,一齊擡頭望向那邊開始表演舞蹈的幾個年輕姑娘。

随後檢察官沉聲說道:

“可以不提夏吉吉的名字,但我必須報警。那個酒吧行事如此嚣張,恐怕不是第一回,之前八成已有女孩遭到侵害,如果不報警,以後還會有受害者。”

王久武點頭,“我贊同,不過,請您用我的手機報警。”

貫山屏不解地看了過來。

褐眼的青年笑了笑,“會做皮肉生意的酒吧,明裏風評也一定很差,您是檢察官,手機號估計不少人眼熟,我擔心最後會有人風傳您去過那兒。我第一次來東埠,人生地不熟,對我來說無所謂的。”

燈光絢麗,人影攢動,檢察官的回應他沒有聽清,似乎是一句謝謝。

也可能王久武聽錯了,不過是誰彈奏中撥亂了弦。

車裏的女孩這時輕輕敲了幾下窗,兩人這才打開車門。看到女孩收拾妥當,只是臉上的淚痕尚未擦幹,于是他們又安慰了女孩一會兒,叮囑她不要随意外出。貫山屏還額外叮囑了一句要以學業為重,不要再随意逃課。

不過當兩人準備送夏吉吉返回東大的時候,王久武的腕表突然開始震動嗡鳴,似是緊迫。他掃了眼表盤,微微抿唇,然後開口道:

“抱歉,我有急事處理,必須先行一步。勞駕貫檢送夏姑娘回去,我直接在這裏打車。”

聽到車裏馬上要只剩自己和另一個男人,女孩下意識攏了攏身上的衣服。

“我向你保證,”貫山屏明顯注意到了夏吉吉的動作,也不避諱,直言道,“我自己也有女兒,同為父親,我不會傷害別人的女兒。”

空有言語并不足以安撫女孩,他接着遞過去一個皮夾:

“裏面有我的檢察官證,交由你保管,等你安全到達宿舍樓下,再還給我。”

夏吉吉接了過來,輕聲道謝。

看來貫山屏也并不是冷淡離群而不識人情的人。基金會顧問不禁彎了彎唇角,對檢察官的印象改觀許多。

一切議定後,王久武拎起之前暫放車上的手提箱,下車走向了駕駛室,正要道別,懷中突然被塞進一件呢子大衣。

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外套還圍在衣着單薄的女孩身上遮羞擋寒,只是先前情況緊迫,才令他忽略了陣陣深秋夜風。此刻寒意後知後覺地爬滿王久武的軀幹,除了被帶有貫山屏體溫的大衣靜靜溫暖的胸膛。

檢察官沒有給他婉辭謝絕的時間,徑自驅車離開。

褐眼的青年懷抱大衣,望着那輛吉普車駛入車龍,良久,才低頭查看腕表上發來的信息:

【東埠地方檢察院,貫山屏,調查如下——】

作者有話說:

見義勇為不是社畜工作必要環節。

我真心希望所有遭受侵害的受害者都能遇到出手相救的人,當然,我更加希望沒有侵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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