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鐘情

鐘情

潘氏有些渾濁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冒着熱氣、散發着誘人香味的菜團子,嘴角不自覺的流出了口水。

月蓮迫不及待的伸出手,拿了一個熱乎乎的菜團子,放到了潘氏的手裏。

“哎呀。”潘氏接過來那個菜團子,禁不住叫了一聲,又快速的換到另一個手裏,而後小心翼翼的吹了一口。菜團子似是涼了一些。

她張大了嘴巴,狠狠地咬了下去,菜團子的香味瞬間溢滿了口腔。她有多少年沒有吃過這麽香的菜團子了?

盡管有些燙,潘氏的臉上露出了滿足的表情,急切地吞咽下去,接着是第二口、第三口......直到整個菜團子消失不見。

吃完之後,她意猶未盡的舔了一下嘴唇,而後看着一直盯着她看的姐妹倆,眼中閃過一絲滿意和放松道,“你們兩個吃呀......”

月心和月蓮互相看了一眼,這才拿起了菜團子吃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麽,前世的月心吃過無數次菜團子,但都沒有這次好吃。這次的餡料裏面也沒有放什麽特殊的材料,為什麽味道就是不一樣呢?

她吃了一個,又吃了一個......她連着吃了四個。

月蓮吃得也很滿足,很享受。平時的時候,家裏有點好吃的東西她都不舍得吃,不是留給潘氏,就是留給月心。

這次看着一鍋的菜團子,沒有再拘束自己,一直吃到飽。

大家誰都不知道自己吃了幾個,等潘氏拿起鍋裏最後一個菜團子的時候,她們才發覺她們三人吃了一鍋菜團子。若在平時,這是她們好幾天的飯量。

仗着錢袋裏的錢可以夠吃幾天,這次她們飽飽的吃了一頓。

月蓮站了起來,摸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禁不住笑着道,“我好像吃了七八個。”

潘氏看着她,一邊笑着,一邊把最後一個菜團子吃掉。

月心吃得也不少,她的肚子也大起來了,她摸着自己稍微凸起的肚子,禁不住道,“姐,明天去鎮上割肉,我們明天吃肉包子。”

提起肉包子,潘氏的眼睛又綠了,昏暗的燈光裏,似是有晶瑩的東西在閃爍。

月心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似是裝作無意的道,“以後你們就敞開了吃,我們定會經常吃肉的。”

潘氏的眼中滿是笑意和期待。

月蓮也微笑着看着月心,禁不住道,“心兒,真的長大了。”

月心看着月蓮,又轉臉看了一眼潘氏,加了一句道,“我應該長大了,年紀也不小了。不能一直是孩子......”

晚上的時候,她們娘幾個坐在屋子裏又聊了一會。直到很晚了,才上床睡覺。

吃得時候,無所顧忌吃得很開心,夜裏就不行了。

不論是潘氏還是月蓮都起來了好幾次,每一次都把肚子裏的東西嘔吐了出來,常年沒有油水的胃裏,忽而加入了這麽多油水,一下子不适應,吸收不了,全部吐出來了。

即使這樣,她們依然很滿足,她們吃得時候最起碼是很滿足、很開心的。

胃裏越是缺了油水,越得好好的養着。

第二天的時候,月蓮早早的就起床了,她拿了幾文錢,挎着籃子去了鎮上的集市。

青雲鎮的集市上,街鋪林立,人頭攢動。尤其是肉攤上,幾個屠戶一大早就開始忙碌,早已經把新鮮的豬肉挂在鈎上,那些肉塊紅潤光澤、厚薄均勻。在晨光裏閃着誘人的光澤。

月蓮已經圍着幾個肉攤轉了好幾圈了。

她這麽轉,也沒有人給她打招呼,幾個屠戶都是各忙各的。最近幾年,年景不是很好,周圍的那些山民根本吃不起肉,能吃起肉的也就那麽幾個大戶人家。

他們都知道哪家是哪家了,早已經混了臉熟。

只要不是逢年過節,若是有陌生人圍着肉攤轉,基本上就是看的,他們也懶得搭理。

月蓮這麽一直轉着,若是有個攤主主動問一句,她便會走過去買了。可是沒有一個攤主說話。她的雙手放在袖子裏,茫然的走來走去,不知道幹什麽了。

在那些賣肉的攤主裏,其中有一個她熟悉,是他們村的孫四柱家,大家都稱呼他孫屠戶。

所謂熟悉,也只是知道他是清酒村的,至于其他的,基本上沒有什麽交集。

在她剛剛進入肉攤附近的時候,他曾經直腰的那個瞬間看到了她,只是他沒有說話,也沒有讓她過去的意思。

她第一次買肉,本就不好意思。既然他不主動叫她,她只以為他不認識她了。

她便繼續在肉攤附近轉悠。

終于有個年輕點的屠夫,長相粗實、渾濁,滿臉的絡腮胡子顯得很兇猛的樣子。

他直起身子,看着她,大聲地吆喝了一句道,“姑娘,買肉嗎?肉很香的,很好很好吃……”

他宏亮的嗓音裏,莫名帶了一股子的調侃,引得旁邊幾個屠戶哄然大笑。

月蓮平時很少給男子說話,這個屠戶這樣的腔調跟她說話,她也聽不出來什麽意思,有些腼腆的走了過去,讪讪的問道,“豬肉多少錢一斤?”

“大早晨開門的生意,十文錢一斤,怎麽?你還真買啊?”那位屠夫睜大了圓圓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上上下下的打量她。

月蓮使勁地點點頭,摸着自己口袋裏的錢,摸出來五個銅錢道,“我要半斤。”

那個屠夫怔了一下,似是不敢相信的眼神盯着月蓮看。看着她手裏的幾個真真實實的銅錢,點點頭道,“其實我們平時賣的是十三文一斤肉。既然我說了十文錢一斤,五文錢便給你半斤吧。”

那個年輕點的屠夫真的割了半斤肉給月蓮,月蓮付了錢,拎着豬肉便快速的離開了。走得很遠了,她還聽到那幾個屠戶在笑。

“趙大光,很少看你有憐香惜玉的時候,怎麽看上那個娘們了?”對過的孫屠戶放下了手裏的刀,略帶着調侃的看着他問着。

趙屠戶只是擺了擺手道,“你啥眼神?你沒有看到她是姑娘打扮嗎?只是這麽大的姑娘了還沒有嫁人,哪個村子上的?”

孫屠戶張嘴笑着道,“清酒村冷玉強的大姑娘,有二十多了還沒有嫁人。大概這輩子也不會嫁人了吧?稱呼娘們有什麽錯?哪有這麽大的姑娘......”

孫屠戶說到這裏,立刻停住了,像是猛然間想到了什麽,一怕腦門道,“你不是前幾年死了婆娘嗎?還能找什麽樣的?這豈不是專門給你準備的?”

趙大光喜得眼珠子賊溜溜的轉,看着對面的那個孫屠戶道,“孫哥,你就費心一下,幫我去問問呗?”

對面那個孫屠戶想到了前幾天花娘去他們家給月心說親被趕出去的事情,一點面子也沒有給,弄得花娘尴尬了很久。

他們家素日和冷家也沒有什麽交往,更談不上什麽面子的事情。他去說不定更尴尬。關鍵家裏只有三個女人,他去了跟誰說?

于是孫屠戶使勁地擺擺手道,“你不明白她們家的關系,這樣的事情,你還是親自去的比較好。”

孫屠戶說完再不吭聲了。忙自己的生意去了。

整個上午趙大光都心不在焉,這件事情,他還真的放在了心裏。前年他的媳婦死了,留下三個孩子。其實是被他失手打死的。在外只能說病死的,不然去哪裏再找媳婦?

這幾年他收斂了很多。一個人帶着孩子既當爹又當娘。他年紀輕輕就成了鳏夫,相親的女人也看了好幾個。要麽比他大好幾歲;要麽就是帶着孩子的。

這樣能過到一起去嗎?

他總感覺很別扭。相來相去就是覺着不合适。

這個冷月蓮一出現,他的眼前一亮。這個女人和別人總感覺不一樣。一身姑娘的打扮,可是年齡也太大了?

雖然年紀大,一看就是沒有出閣的姑娘。那個瞬間,他便有了想法。他找了那麽久,這不就是他适合的婆娘嗎?

尤其是孫屠戶說到冷家很窮的時候,那正好他可以接濟一下,冷家感恩于他,這婚事不就成了嗎?

想到這裏,他心中美滋滋的。幸虧冷家窮,不然好好的一個大姑娘怎麽會嫁給鳏夫呢?

整個一上午,趙屠戶都樂得合不攏嘴,說話的聲音更宏亮,做什麽也更有勁了。

冷月蓮拎着半斤肉回來的時候,冷月心正在家裏忙着。

剛剛她拎着肉進入村子的時候,好多人在看她。像是看一個陌生人的表情。都在這個村子裏生活了二十年了,大家又不是不認識?

難道是惦記她的肉?

她趕緊把那塊肉放到了袖兜裏,便加快了步子。

“她妹妹月心現在做貨郎子了,有錢吃肉了。”

“家裏沒有男孩子,姑娘家就當男孩子養了。”

“主賤,若是嫁給那個蘇秀才,以後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

冷月蓮朝前走的時候,後面說什麽話語的都有。只要可以吃飽飯,她才不會在乎她們說什麽呢。

他們全家餓肚子的時候,他們又不會給她們飯吃。她們的話便不重要了。

冷月心上午的時候去了一趟青雲山,是挑着擔子去的,去尋了一些合适的石板回來,她打算回來弄一下模具,專門做甘蔗糖用的。

後續可能還會做很多其他的,一直用柳編的敷衍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她挑着那些石板剛剛下了山坡,走到一段平坦的小路上。

只聽有人大聲的叫着道,“附近有人嗎?誰能幫我們把水桶翻過山坡?”

這個聲音多麽熟悉?

挑着水桶的冷月心禁不住停住了。她轉頭看了一眼她剛剛走下的山坡。是馬采花和蘇紅正在山坡之上站着。

兩個人挑了一個扁擔,還走不下這個山坡?

前世,真是讓她們享福了。這樣的活她們從來沒有幹過。幸好這一世她躲過了,千萬不能再和蘇家有什麽牽扯了。

她陡然間在不遠處站住,似是想到了什麽,而後她挑起水桶,逃也似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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